皇甫嘯唇瓣微勾,虎目暗藏殺意,伸手正準備接過,空氣中卻突然傳來慵懶沉睿的嗓音,「皇叔,如此喜事,怎可不等朕?!」
一個「朕」字,徹底引發台下眾大臣的嘩然,均不由自主朝聲音的發源地而去。
皇甫曜璟嘴角挑笑,鳳眸不動聲色環了一圈跪下的臣子,恩,有些以往沒發現的,便一一記下。
他一向秉承「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宮一瓦站在他身側隨著他的步伐像一個勇敢的守衛者般,他進她便進,他停她便停。嘴角掛了堅定,微微側目看向他溴。
他的身子傲然挺拔,深邃如黑寶石的鳳眸沾染點點瑞澤,姿態閑散,似乎真是為恭賀而來。
可是即便他表現得再淡然,仍舊有一股王者之風凜然籠罩在周身,讓前方跪在地上的眾大臣不由惶恐跪移向兩側,主動給他讓出一條道兒。
而在這時,祭天台上的東方弈昆突然收回手中欲遞給皇甫嘯的玉璽,轉而往皇甫曜璟的方向拋去,隨之顫抖著雙手伏在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禱」
皇甫嘯背脊一凜,快速飛下祭天台試圖接過他地丟出去的玉璽。
可皇甫曜璟比他快了一步,將玉璽捻在五指間,眉峰微挑,似散步般緩緩朝台上走去,「皇叔,這皇位,你可能沒有機會坐了。」
皇甫嘯空手而歸,心下郁悶,又見他漫不經心好似不將他放在眼底的狂妄,心頭怒火滋長,恨看了眼腳下跪著的東方弈昆,鼻尖一哼,一腳叫他踹了下台,「是嗎?本王看未必!本王的好佷兒!」
東方弈昆驚慌大叫,身子沿著漫長的石階滾下。
皇甫曜璟腳下一沉,倏地躍身上前將他扶起退回到宮一瓦身邊,將他輕放在地上,濃眉微皺,而與他三人隔得不遠的尉遲茷封見狀,一個箭步上前,將他抱靠在懷,緊張詢問,「您還好嗎?」
宮一瓦看得也是心頭火氣,太特麼殘暴了,老濕看起來怎麼也是五六十歲了,哪經得起他這麼踹。
于是小胸脯一挺,伸出小手指向他,雙翦暈火,「皇甫嘯,好歹太傅也是朝中大臣,你這樣做,就不怕在場的文武百官寒心嗎?!」
皇甫嘯虎目隼著她,「本王真是後悔當初沒有直接殺了你!」
那時候因為顧忌到他是宮策的獨兒,且進宮盜取綠龍珠的目的還未到達,再者,她現在備受皇甫曜璟的寵信,以為她能完成任務,將東西拿到手,是以才沒有對她痛下殺手。如今看來,宮策倒是大意了,他的兒子想必早就倒戈到皇甫曜璟一邊了。宮策?!哼,他也該死!
宮一瓦瞳孔一縮,腦中微微一碾,心頭大震,原來他就是上次打傷她的黑紗蒙面人!
現在想起來當時候拜他所賜受的傷,仿佛還未愈合般,讓她渾身的骨頭隱隱坐疼起來。
心里的怒意也越加膨脹,她向來小心眼,秉承有仇必報,他兒子欺負她,被風紫魅殺了,如今他老子又來欺負她,正當她是受氣的小綿羊嗎?!
這次,她必定要報當日的重傷之仇!
仰頭,重新望向他,指著他的手倏地五指攤平,又猛地旋轉握緊,恨恨道,「皇甫嘯,不將你捏死,我宮一瓦誓不為人!」
皇甫嘯輕蔑掃她一眼,再不看她,將目光桀驁落在皇甫曜璟身上。
莫說她一個宮一瓦,即便是百個千個宮一瓦,他照樣不費吹灰之力,捏碎她!
東方弈昆是三大家族年紀最長的一位,如今已有六十好幾,他是老來得子,一生均奉獻給了南陵國,可謂是三朝元老。
如今看他面上肌膚青腫,好幾處被石面擦傷,身上各處血跡斑斑,氣若游絲的靠在尉遲茷封的懷里。
皇甫曜璟鐵拳一握,下顎繃緊,將目光瞥向祭天台的皇甫嘯,聲線幽邃好似穿過重重圍障,有些鈍,有些沉,「皇叔,這是朕最後一次如此喚你。」鳳眸偏轉,落在石壩上的眾臣,「最後給爾等一次機會,要麼臣服,要麼……死!」
有些大臣許是一開始便不是很支持皇甫嘯,一經他開口便毫不猶豫的起身,走到皇甫曜璟面前跪下,三呼萬歲。
而剩下的一些人,有些事搖擺不定,有些是當年看好皇甫嘯的一些老臣子。
皇甫曜璟淡淡收回目光,那些人,即便現在歸順于他,他日,也必定心存二人,不要也罷!
「皇甫曜璟,本王也給你一次機會,要麼現在就離開阜城,本王便既往不咎,放你一條生路,要麼,如你所說……死!」皇甫嘯陰寒盯著那些臨時倒向皇甫曜璟的臣子,話語卻是對著皇甫曜璟說。
皇甫曜璟忽而握了握身邊的小手兒,指月復輕輕摩挲,似乎在宣告著什麼。
宮一瓦眸光轉向他,他卻沒有看她,一直盯著皇甫嘯的方向,她猜不出他在想什麼,卻能感受他變化的情緒,有些殤,有些勢在必行,有些承諾!
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反手握住,在他手心寫下三個字︰我都在!
皇甫曜璟仍舊沒有看她,當時鳳眸卻綴滿了光亮,緩緩松開她的手,眨眼已閃到皇甫嘯的對面。
「碩親王,你輸了!」
碩親王?!
皇甫嘯虎目一沉,他一上來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輸了」!
輸?!
他自小只在一個人面前輸得一無所有,倒也沒嘗過其他輸的滋味,是不是也如輸給了她一般,無奈又心疼!
「是嗎?若綠龍珠在本王的手里,你說,最終贏的人會是誰?!」
「依然是朕!」他的話擲地有聲,重重捶打在地面,皇甫曜璟下巴微抬,雙眸迸射點點恨意。
皇甫嘯微楞,眸光微轉間,他笑了,「即便你贏了又如何?沒了綠龍珠,皇位早晚會落入本王的手中。」
眼前的少年天子有皇甫堯的睿智果敢,也有他的狠絕霸氣。
可是,他仍舊得死,皇位,他志在必得!
皇甫曜璟挑了挑唇,步子輕移,如叢林里獨霸一方的猛虎雄獅,渾然天成的領袖權主,「誰說朕沒有綠龍珠?」
皇甫嘯微變了臉色,「你藏在龍座背後暗匣里的綠龍珠如今在本王的手中,你何來綠龍珠?」虎目微眯,難道他手中的綠龍珠是假的?!
「碩親王是聰明人。」皇甫曜璟不過多糾結與這個話題,畢竟跟聰明說話,點到為止即可,該懂的大家都懂,「朕只想問你,朕的父皇究竟是不是你暗害的?!」
他的話鋒陡然變得銳利,皇甫嘯反而放松了緊繃的神經,他想,即便他手上的綠龍珠是假的又如何?!
如今阜城里外全是他的人,整個祭天台就是為他設置的陷阱,也是關押他的牢籠。
抬眸不帶感情看他,「他是不是本王暗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該死!」
他話音剛落,他冷寒的利眸便射了過來,若不是他見過大風大浪,想必也會被他的目光震懾住。
不得不說,他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該死嗎?」皇甫曜璟扯了唇,聲音里沒有絲毫的溫度,「既然父皇死了,碩親王作為先皇的同胞兄弟,也是時候下去陪朕的父皇了。」
話畢,大手一揮,台下一直注視著他的北冥越御見到立刻領悟,掏出懷里的竹筒,拉開竹筒下的導線,一株紅艷的梨花印記赫然出現在半空中。
梨花焰還沒消散完全,東方灝人一襲黑色戎裝,外罩同色盔甲,英姿颯爽的領著一眾士兵聲勢浩蕩的走了進來,一眨眼便將站在皇甫嘯一邊的大臣團團圍住。
這樣的狀況顯然是那些個大臣始料未及的,個個驚恐不已的推在了一起,生怕那柄冷冰冰的刀刃刺進自己的胸膛。
東方灝人一眼便瞧見傷痕累累躺在尉遲茷封懷里的東方弈昆,英俊的臉頰倏地冷了下去,大跨步走了過來,重重跪在東方弈昆面前,干淨的十指握住他有些干枯的手,溫潤的眸子一片紅火,「父親……」
一聲「父親」,沉重了在場諸位的心,也讓祭天台上的皇甫曜璟抽痛了心髒,他的父皇當初不也是躺在他的的懷里……
雙眸附了萬年寒冰瞥向皇甫嘯,他不僅暗害了父皇,間接害死了母後,甚至他還未出世的孩子也被他害死。
心里的恨意滔天,全部轉為濃濃的殺意,不願再與他虛與委蛇,直接道,「如今,你只有一條路可以選!」
皇甫嘯臉色陰暗,看著台下的場景。
東方灝人竟然大搖大擺的領著一眾士兵走了進來,而他埋伏在祭天台周圍的殺手卻絲毫不見動作。
虎目看向瓦牆,心中一沉,連他安排好的弓箭手也消失不在……
「哎喲喂,不湊巧哇……」蘇樂倫提袖,一身惹人注目的花綠襟抱引得眾人紛紛側目,他好似享受眾人目光的洗禮,優哉游哉的扭著從入口處走了進來,對著遠在祭天台上的皇甫嘯拋了個媚眼,「鄙人將將回宮就目睹這麼大的陣仗,倒也讓鄙人開了眼界。」
宮一瓦看著他「風姿綽約」的走姿,以及那一身萬年不變的五顏六色,在心里狂吐了好一陣,要不是看在事態發展到了高~潮地段,她非好好吐槽吐槽不可!
再看他的時候,他人已經不在,聲音卻從祭天台處傳了過來。
「碩親王,鎮遠將軍,鄙人以為,你好好兒的塞外不待,跑到鄙人的地盤跟鄙人搶人,未免太不厚道。」蘇樂倫閑閑繞著皇甫嘯走了一圈,最後立在他面前,桃花眼直直看著他,「所以鄙人很是憂傷,鄙人一憂傷,就想殺人!」
他的話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皇甫嘯要是這點理解能力也沒有,他也就白當了這麼多年的鎮遠將軍。
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想必他就是連陽暗夜組織的門主,而他安排在祭天台周圍的人大多是從他暗夜組織力挖過來的人。
背在身後的手握緊,想必他的人早在趕往阜城的途中便被他掉了包……
蘇樂倫桃花眼眨眨看向皇甫曜璟,「皇上,臣這次的任務完成得可讓您滿意了?」
皇甫曜璟懶得理他,視線穿過他,看向皇甫嘯,「碩親王,朕說過,你輸了!」
皇甫嘯繃了唇線,忽的大笑出聲,「不,本王不會輸!」
尾音落地,他人已立在對面的高牆上,微提高了音量,「本王要是對你一個毛頭小子認輸,豈不笑話!」微頓,伸出二指放在唇間,響亮的聲音從他從里吐出,不一會兒,周圍的高牆上站滿了一圈黑衣人,「本王既然要奪你的皇位,自然不會不計量周全。就算現在石面的都是你的人,里外算下來你也不過一二萬人。而史大將軍手中的三十萬兵力有一大半撥給了擎天,哦,忘了告訴你,擎天如今是本王的副將,即便你有史大將軍僅剩的十五萬,加起來也不過三十二萬。」
「可是本王手中的兵權就有五十萬,若加上擎天手中的十五萬就是六十五萬,本王的六十五萬大軍打你三十二萬,你覺得,誰會贏?」
他所這寫話的時候,嗓音帶了自信和咄咄逼人,似乎想從言語中將他擊敗。
不錯,以三十二萬抵抗他的六十五萬確實不太可能,但是,若他是六十五萬,而他是三十二萬呢?!
皇甫曜璟目中的閃現處如狐狸一般的金光,「事實是,朕的六十五萬大軍就在祭天台外候著,碩親王不妨從後看下去。」
皇甫嘯渾身一震,迅速的轉頭看了出去,果見外圍的牆邊全是密密麻麻的士兵,而他們手中俊握了弓箭對準他的後背,額邊靜脈鼓動,回過身看他,「你怎會有六十五萬?」
皇甫曜璟挑眉,眸含欣賞看著他微慌的面容,朝空中打了個響指。
剛毅的臉頰突破重重人身阻擋,出現在皇甫嘯的眼前。
皇甫嘯臉色大變,不可置信道,「擎天,你背板本王?!」
擎天眸中有恨,冷冷盯看他,「我從未效忠于你。」
皇甫嘯怒極反笑,「好,很好,本王會讓你嘗嘗背叛本王的後果!「說完,又看向皇甫曜璟,「就算加上他手上的十五萬,你也不過四十七萬,怎會有六十五萬?!」
他若有四十七萬,他的五十萬照樣能贏了他!皇甫曜璟沒有說話,反倒是擎天朗聲嗤笑,「確切的說,是六十七萬!」
皇甫嘯越發不解。
這時候,蕭欽和風月娘相攜而來,神色有些緊張,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側。
蕭欽臉色難看,動了動嘴角,狀似難以啟齒。
風月娘看不得他為難的樣子,先他一步說道,「主子,昨天夜里,擎天副將拿著你的虎印掉走了二十萬,說是按照您的指示要事先抽出一批人提早布置。月娘見是擎天副將,又有您的虎印在手,也沒有懷疑,直到今日經蕭欽提醒,月娘才猛然覺得是有蹊蹺,便忙著趕了過來,不曾想……」
皇甫嘯听著她的話,臉色越來越黑,一把掐住她縴細的脖子,「本王是如何吩咐的?!這麼多年的教,還沒讓你放聰明些嗎?」
風月娘雙手垂在身側,面上的鏤空蝴蝶面具已被她拿下,露出原本裴卿言的臉,只是她眼角的傷猶在,將她美艷的臉頰減分了不少。
她只是默默的承受脖子上的手越來越緊,並未求饒。
蕭欽神色復雜,那日擎天調兵的時候是他親眼看著,而風月娘那時應還被皇甫曜璟關押著。
可她卻替自己頂了罪,從頭到尾沒有看自己一眼。
心頭不由一悶,想他堂堂男兒,怎可讓女子代他受過。
剛牽了衣擺準備跪下來,她卻突然癱軟了身子倒了下去,心頭一跳,忙伸手將她扶起。
風月娘深情款款看了他一眼,掙開他的手,垂目。
她不想他因為愧疚或是什麼對她好一些,她不需要。
皇甫嘯之所以不殺她,一則是因為她確實跟了自己很多年,也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最優秀的棋子;二則,如今的局勢對他們很不利,他現在需要幫手。
事到如今,他手中已然有了六十七萬兵力,而他則只有三十五萬。
他幾乎已經到了分認輸不可的地步,可是只要想到菊青堂里的小人兒,他就告訴自己,這一次不能輸,他還要回去見她,他還沒有疼夠她,即便要輸,他也必須帶她走!
「璟兒……」一道溫婉清麗的聲音從祭天台後的佛室傳來,接著,那一扇棕黑的大門被一雙小手推開,一張驚煞萬物的絕美身影赫然出現在眾人的視野。
「姑姑……」皇甫曜璟聲線突然變得溫柔,一雙鳳眸緊緊盯著門內的女子。
從宮一瓦的角度看過去,並不能完全看到女子的容貌,只能模糊的看到她的身段,婀娜多姿,身材應該特別好!
但是……
姑姑?!還小龍女呢?!
心頭微瑟,他還從未听過他柔聲對人說話,強壓住心里的大醋壇子,畢竟此時也不是鬧別扭的時候。
皇甫嘯在她出現的那一刻,虎目便一直隼著她,一眨不眨,接著就是濃烈到想殺人的怒意。
她此時不應該在菊青堂呆著嗎?!該死的,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等不及的,他飛身往她手背躍起,有人卻先他一步走到他身邊,是皇甫曜璟!
正當他看著他二人的時候,擎天卻一下子抽出劍朝他攻來,招招襲擊要害。
他的武功也是極好的,不然他也不會委以重用,栽培了這麼多年。
可是,有一點他不懂,宮策與擎天的關系非同一般,至于怎麼不一般,他倒沒有關心過。
不得已,只得暫時忍住飛奔道她面前的迫切,與他廝打起來。
「姑姑,這些年過得可好?」皇甫曜璟話一問完,便覺十分懊惱,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好!
皇甫鏡綣首而笑,雙目卻紅了起來,聲音有些哽咽,「我很好,只是有些想念你和母後。」
皇甫曜璟動容,展臂將她輕擁進懷,「恩,一切都過去了。」
他不會安慰人,她一直知道,她的小佷兒,一直都是冷冷的樣子,並且從下不讓人踫,說是嫌髒,就連自己也不例外。
這次「歷劫」回來,還能換他一個擁抱和一句淺淺的卻足以攻破她心底脆弱的話語,似乎還不錯。
皇甫鏡從他懷里抬起頭來,沖他溫和笑笑,「璟兒不嫌姑姑髒?!」
髒?!
她本是一句輕松氛圍的話,卻反倒讓自己晦澀了心房。
夜夜承歡在自己親哥哥的身下,她,真的很髒!
皇甫曜璟抿唇,下顎繃緊,重而將她抱進懷里,一樣只是安慰的輕摟,「不髒!」
「皇甫曜璟,你要是再不松開你那兩只咸豬手,老娘立刻宰了炖給狗吃!」某人的怒吼聲夾著濃濃的酸味響徹在二人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