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知道再往前走是市交響樂團及市芭蕾舞學校,而再往前,則是濱江大道,沿著這條江,一路向南可以通到鹿港,再向南可以到九光地區,而向北過江,再駛過大橋,便是龍山寺。
這是屬于白百合康復中心的那條延吉江的下游地區,過去百年來都是很熱鬧的地方。濱江大道保有著「修舊如舊」的原本風貌。
兩人走過市交響樂團所在地,一路走向濱江大道,偶爾會有出租車從可以行駛的馬路旁駛過,見他們大包小包在走都會閃下車頭燈,或按下喇叭,不過兩人沒有上車打算。
梓健全無睡意,回家唯一能想到的事便是以酒買醉,而尤娜也沒有要回家的意思,她想去看看那條濱江大道。
嶄新的防波提,腳下為大理石地面,花圃中的花草不知用什麼高科技手段四季常青,別有情調的木制長椅,設計成鈴蘭花形狀的路燈,即使已凌晨兩點,但還有四五對情侶漫步。
「梓健以前來過這里嗎?」
「沒有。」
「以前這里可不是這樣。」
「哦?你來過?」
「讀書的時候,以前這里還滿破的,可沒像現在這麼好。」
「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誰沒事一個人到這來,當然是和同學。坐會兒吧。」
放下紙袋兩人坐上長椅,剛才熱鬧搶拼的景象還在腦際,一眨眼此刻竟如此靜謐。
「和一個男同學來過,本來是逛街的,可逛的晚了錯過了末班車,又沒錢再攔車回家就到處走,結果走到了這里。我們兩個就在這條濱江大道上坐了一晚上,整整一晚上。」
「記得那時候是五月,在這里坐一晚上很舒服。」
「是在講初戀?」
「不知道算不算,可至少不討厭那男孩子吧。」
「都講了什麼?一晚上。」
「不記得了,連那男的樣子都記不起來了,只覺得那天感覺不錯,好像也聊了很多……可都聊了什麼呢?唔……大概就是些班級里的是是非非吧。小時候不都喜歡講班級里的是是非非嗎?每個班級都好像有講不完的是非。」
「那沒牽手?」
「噯什麼?」
「沒和男同學牽手?這總記得吧。」
「沒牽手,可接吻了。」
「沒牽手先接吻?倒符合你的性格。」
「我什麼性格?」
「想要什麼就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就不想要,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就是這種性格。」
「有嗎?他是想牽我的手,應該哦,可我甩開了。因為我覺得讓他親一下就夠了,親一下就幾秒鐘,牽手的話可要牽很久。」
「………」梓健不知該回什麼,望向防波堤後的江面。
「這麼說你還是不喜歡他。」
「不知道呀,別說他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歡過誰。」
「我懂,你是個沒有感情的人。」
「嗯,應該是,我只愛自己,總算發現了?」
「怎麼能這樣厚著臉說這話的?教教我。」
「講到底不還是跟成長環境有關,每個人的性格不都取決于成長環境?家庭是最重要的一環,然後是學校,這兩環直到大學畢業你的性格就形成了,然後陪你一輩子。」
「尤娜你是不是一直都過的順風順水?」
「沒能一直順風順水,我只是比較擅長往阻力最小的路走,這樣才活的開心,就像今天踫到了你,花了你一萬塊買了這些東西我就很開心。因為你既不會親我,也不會牽我手,更不會纏著我,就是在這節日里不想一個人罷了,對不對梓健?你怕回家吧。」
尤娜的話正中紅心,她就是有這種叫人恐懼的特質,並且會將這種特質大方的展現在她想展現的人面前。
「說一件你最不開心的事。」梓健忽然問。
「最不開心的事……」
「不會沒有吧。」
「廢話當然有,每個月我都會不開心一到兩天。」
「怎麼了?」
「每次來月經的時候我都會很痛,不是一般的痛,是那種痛的冒冷汗,化了妝也會臉發白的痛,就像五髒六腑里有石頭堵在那里一樣,我就弄不懂女人為什麼要這麼痛呢?真要了命了。」
「那怎麼辦?」
「我是痛的再要死要活也不吃止痛片的,西藥都有很大副作用,所以只試過用中藥來調身體,可到現在為止都沒什麼用,醫生也沒辦法,只會給我開益母草。」
「這就是最不開心的事?」
「嗯就是。」她停了幾秒又說,「我是個不能吃苦的人,沒有人可以讓我吃苦,可就這件事很無奈,要麼不來月經不生孩子就好了。」
「唔,大多數女的都會痛。」
「可總覺得我特別痛,像是懲罰一樣。」
「懲罰?」
「是啊,其他任何事都不錯,唯獨這件怎麼也順不了心,每個月都要忍一次,就像一定要受這種懲罰一樣。」
「那也正常,人總要有點煩心事啊。」
「哎梓健,你老婆什麼時候能回來?」
「你算是關心我?」
「嗯,我們是知己嘛。」
「夏天,我覺得她夏天能回來。」梓健如此撒謊道。
「那太好了。」
「你好什麼?」
「可以見見她啦,你老婆一看就很乖,不管做妻子還是朋友都不錯,而且她和我年紀也沒差多少。」
「嗯。」
「如果我和她做了朋友,應該能讓她開心點,只要我想讓誰開心,誰就一定會開心。」
「真能這樣的話我每月付你工資。」
「所以啊你現在花的錢其實都是值得的,你是在買我的心,幫以後做伏筆知不知道?」
「希望吧。」
「那你剛才在商場門口失魂落魄的樣子其實是在想她?」
「唔。」
「唉,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了,你騙了我師傅感情,又讓自己老婆去那種地方,可你……又這麼想她,到底算是個好男人還是壞男人呢?」
「看男人你不是很擅長?」
「可終歸人是復雜的嘛,沒有百分之百的惡人,也沒十全十美的好人,就像萬花筒。」
梓健沉吟幾秒,時近三點,先前還在濱江大道散步的情侶不知躲到哪片樹影後親熱了,在江邊坐久了有點冷,尤娜站起身戴上衣服後的帽子,人造毛的帽子讓她看起來像因紐特人。
「前面有7-11去吃點東西吧。」
「好。」
走了幾分鐘來到便利店,店內播放一曲lastorder,學生模樣的年輕店員有些無聊的翻看隔夜報紙。
尤娜去了兩桶方便面當夜宵,店員幫忙泡好後又加了幾顆關東煮在里面,兩人坐在店內餐台,外面一片闃靜的夜色,陳奕迅的歌聲很符合這樣的夜。
「這種時候吃上一碗方便面最舒服了…呀好燙好燙。」
梓健仍在注意店員,因為他讓梓健想起大學時在「日出茶太」打工的時光,在遠未遇到雅妍前,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