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如織，像一萬只老鼠擁在巨大而亮堂的洞穴中一樣。哈乘上自動扶梯往下望，黑壓壓的數不清的頭顱，嘈雜聲編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將兩耳緊緊包圍。
熱門品牌前拉起隔離線，埋頭大汗的大胸服務員把守著，出來幾個再放入幾個。梓健和尤娜也擠在其中，雖然梓健面無表情也沒像女人一樣擺出要大干一場的架勢，但他的心卻比之前好受許多。
頭一次知道，原來喧囂也是那麼的美妙。
一家名為「格蘭屋」的荷蘭服飾店，冬季外套普遍一兩千，店鋪里堆著兩人高的紙箱，箱內裝滿貨品，賣出一件補一件，無人服務，也不會有人在乎你。
當場試衣、試褲，尤娜取了件長款黑色大衣，衣面上兩排金色紐扣。她月兌下原來的外套扔到梓健身上，一股她**的香氣撲入鼻尖。
六個人公用一面鏡子，只能照到四分之一身子。
「好不好看？」她問。
「嗯好看。」
「上次本來就想買，還好沒買。」
「哦。」
「那這件針織衫呢？配在里面好不好？」
「恩。」
「還有這件兔毛背心，和這條牛仔褲，上次都配過，全買了。」
「梓健幫我先排著隊，我再到前面看看。」
收銀機前人頭攢動，梓健拿著女人外套和一堆衣服排在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子後。女子看起來有些不安，大概在擔心這里排久了其他牌子適合自己身高的尺寸會被搶走。
十分鐘後輪到梓健時尤娜還不見回來，收銀員像滿腔怒火般報出一串四位數字，他掏出卡了買單，而後對方變出個大紙袋，又招呼下一個殺父仇人。
「買好了？」尤娜掐準時機出現，撐開袋子幫忙裝進衣服，「收銀條拿了嗎？」
「這個？」
「哦，給我收著。滿一萬塊可以換五張一千塊的券，整個商場都能用。」
「哦，我還以為滿一萬一直抵五千。」
「哪有那麼好的事，總歸抵商品給你，怎麼會抵錢，商家又不是弱智。」
「是嘛。」
「一看你就從來不陪老婆逛街。」
「我老婆從不會亂花錢。」
「是啊，你老婆天下第一。」
「而且我最討厭的三樣東西就是生姜、人妖、逛街。」
「這三個有關系嗎？」
「都討厭就是關系。」
「那你怎麼陪我來了？」
梓健拎起袋子，不再回答。
「在這總比一個人過新年好嘛，怪可憐寂寞的，花點錢當我陪你了。」
「一樣花錢我不會***？」
「那怎麼一樣，我們是知己啊，小姐能懂你上面？只能懂你下面吧。」
來到鞋裝區，各大品牌的鞋堆積如山，要找雙成對的還真要本事加運氣，由于不可能有地方坐，尤娜便撐著梓健試了一只又一只，前後試了五只靴子、六只高跟鞋、四只雪地靴，挑到中意的後就如獵狗搜尋獵物般，尋找另一只的下落。
她今天化了妝，可能也是剛參加完銀行的晚宴。上次在greenlight的稚**樣又不見了。
照例梓健繼續刷卡，只是這次女人陪在了身邊，但心思仍在商品上。
「我穿個十厘米的高跟鞋就比你高哎。」
「哦，那又怎麼樣？」
「那說明你矮啊，你不知道所有女人都會顧忌身邊男人的高度，而不敢穿太高的高跟鞋嗎？和你出來就不能穿十厘米的。」
「你就算踩個高蹺出來也無所謂。」
「我一米六八，你多高？」
「一米八。」
「還差兩厘米。」
「是啊，穿了也還差兩厘米。」
「可我還會長，你就只會縮了。」
「………」
梓健苦笑，這女人簡直可以去參加辯論大賽。
「好了，付錢吧。」
下一站的目標是化妝品區，一瓶小小的活膚喚彩水要六百多，一套護膚套裝兩千塊，再加上平時用的唇彩眼影、甲油面膜，遮瑕霜bb霜，尤娜對這所有的一切熟門熟路，了如指掌，幾經采貨後又是滿滿一袋。
「你要買這麼多假睫毛？」梓健看的不解，他當然不會理解。
「是啊，有時候要戴兩層假睫毛，這樣看上去才更漂亮。」
「那索性戴三層。」
「戴三層？又不是拍《西游記》，可有時候也要看衣服，穿有些衣服的時候就不用戴假睫毛了，就用睫毛機一燙，其實我本來自己的睫毛就很長了。」
「哦。」
「哎梓健，你要不要也買點東西？前面有男裝，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用不著。」
「假惺惺，人是要有名牌沒錯，可更要有二三線的牌子做陪襯，暴發戶才一身阿瑪尼呢。」
「不是因為這個，懶得去。」
「隨你吧。」
一大圈逛下來，憑幾張加起來超一萬的收據，在叫聲連連的總服務台換到五張千元抵用券。
拿到券的尤娜心滿意足，像完成任務似的大大吁了口氣。她第一次拿出自己錢包，但不是掏錢，而是往里面放抵用券。
出了商場，遠處舞台完全暗下來，步行街上的行人也比之前少了些。看一眼表，將近兩點，月亮淒冷的掛在黑森森的樓宇間。
這對男女各提兩大包東西，漫無目的的朝前走。
「現在去哪兒？」尤娜問一句。
「無所謂。」
「要不去唱歌？我朋友都在那兒。」
「不想去。」梓健果斷的說。
「唔…其實我也不太想去，你知道一曲那里所有男的都會注意我，很煩，而且朋友的男朋友也會注意我，我可干不出勾.引朋友男人的事來，就算那男的再好也干不出。我可是個很喜歡和別人友好相處的人。」
「尤娜，能問你個問題嗎？」
「盡管問，別問一個啊，多見外，問一萬個。」
「一萬個？你這麼瘋干什麼？」
「哎，就這問題？」
「這不是問題，我是說你別那麼瘋，像瘋子。」
「如果你買了自己想買的東西，而且又不用花錢，也會瘋一下的。」
「哦，我是想問你和很多男人這樣一起逛街嗎？買這麼多東西。」
「有個幾個，也不是很多，可收了這些東西心里也會有愧疚，就好像欠別人什麼一樣，所以除非有點感覺的男人，不然就算他想幫我花錢我也不想收這個號。」
她拍拍梓健的手臂。
「可跟你就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買再多也不會有愧疚。」
「肯定是因為上次八萬塊的關系。」
「或許哦。」
女人望向遠方，越往後街道越冷清，兩側的中層建築都有五六十年的年紀，帶有叫人安靜且沉重的歷史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