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百鳥回巢,萬物入夢。
可此時的夾山峪大寨之中,卻忙得熱火朝天。
夾山峪寨樓上,軍士高舉火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神箭軍分三批輪流守護寨樓。夾山峪里面,祝融和戈蒙指揮著士兵們清掃打理戰場,此戰收獲頗厚,繳械頗豐,獲得盔甲、弓箭、武器等無數。
整個夾山峪大寨內的軍隊,沒有一個人閑著。
周言和萬葉下了山,看見阿會喃正在組織士兵處理東蠻士兵的遺體,這數量這場面真的是太震撼了!周言初看之下,有些心驚,好在之前的幾次小規模戰斗已經讓他有了些許的抵抗力,那些處理遺體的南蠻士兵倒也沒什麼很大的起伏,想必是多年的戎馬生涯已經讓他們習慣了這些場面。
周言走近了他們,此時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恐懼,反而有了別樣的感覺。看見這些客死異鄉的對手,周言的心里突然一陣心酸。
換個角度來說,他們也是為了自己的部落和榮譽而戰,他們並沒有什麼錯。
「左護法,等等。」周言叫住了阿會喃。
「嗯?大王有事吩咐嗎?」阿會喃被叫住了,「大家住手,大王有命令。」
周言看著推車上的他們,似有似無地說︰「送他們回家。」
阿會喃有些不明白,眨巴著眼楮說︰「大王,部落的慣例是……」
周言側頭盯著阿會喃︰「慣例是什麼?」
「敵人的尸體,一律拋到森林喂猛獸。」
周言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多年蠻族各部落之間的紛亂不斷,永不停歇。是他們之間根本不尊重對手,漠視生命,各個部落只認自己的子民,卻不知道其他部落的子民也應該要保護的。
周言心里怒火中燒,他想告訴他們,以民為本的部落,終究會讓所有的子民都成為他的兵。一味的殘殺,看似能讓人惶恐、屈服,其實只是一個又一個的惡性循環。周言知道,改變應該從今天開始!
「他們也有家,他們也有兄弟姐妹,他們也有父母子女。他們和我們一樣,沒有怨言,沒有害怕,沒有逃避,只因為王的一個命令,披甲遠征,殫精竭力。他們如勇士一般,即使面對困境也不投降,為了尊嚴和榮耀,在夾山峪戰死。死之後,竟然還不能享受勇士的待遇?還不能受到對手的尊重?如果帶他們來讓他們死的王是畜生,那你們覺得我們又是什麼?」
沒有人說一句話話,此刻面對周言一句句的質問,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送他們回家!從今天開始,再也沒有喂食動物這個慣例。和我南蠻勇士勇敢戰死的人,都能享受勇士級別的待遇,我們要送他們回家!這些倒下的東蠻士兵現在沒有能力,如果有能力選擇,他們肯定也都想回家。」
此刻的周言,溫和、強勢地擊敗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他的仁慈正在顛覆著在場所有人的一直遵循的傳統。
其實,連周言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所做的,正是在發動一場革命,是在改變一個朝代……
周言已經交待了阿會喃,讓他組織軍隊,把這些遺體運到西城關外,通知完東蠻的人再回來,然後他才和萬葉走向了中軍大帳。
「萬先生,通知祝融,戈蒙,阿會喃,金環入賬議事。噢,對了,還有於天游,其他人一個都不要叫。」
「其他長老,部將都不叫嗎?」
周言笑道︰「旺,忙牙長,迷當已經帶著那麼多消息出去了,難道我還要走老路嗎?」
萬葉回答︰「是,駿翔領命,大王先入賬等候。」
周言剛邁出一步,又想起了什麼。
「萬先生!」
萬葉回頭︰「大王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通知那個跟我去的楊鋒,讓他一起進來!」
周言記起了那個士兵,那個身手不錯、忠心耿耿的士兵。
「是!」
周言走進了大帳,這個時候帳內只有他一個人,周言緩緩走向了他的大王主座。
一將功成萬骨枯,死去的我不認識的各位,原諒我!我沒有辦法,要統一三蠻帶來和平,不一場場戰役去打,是根本不可能的!
周言坐在了王位之上,等待著他的那群手下們。
不到十分鐘,祝融先行到達,後續便是戈蒙,阿會喃,金環等人入賬,最後於天游、楊鋒和萬葉進入了大帳。
「人都到齊了,現在可以議事了。」周言坐在位子上說道。
萬葉說︰「大王,人都到齊了,我先行退下。」
「等等。」周言叫住了萬葉,「萬先生,你是我的軍師,這里都是我信任的人,現在也是部落最重要的時候,我不想把手中能集合的力道再分散了。」
「可這不符部落的規矩……」萬葉說。
周言大笑︰「部落的規矩我在外面已經改了一次,現在不在乎再改第二次。」
祝融想說什麼。
周言看著祝融,說︰「為了部落,我別無選擇。如果有天譴,有祖先怪罪,那麼全在我一人身上,不過怪罪我這件事情之前,先等我統一三蠻之後再說。」
剛說完,祝融就站了起來,說︰「可……」
祝融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的方向是往戈蒙那的。周言知道祝融的意思,祝融認了死理,就認定戈蒙是殺孟節的凶手,而且戈蒙集團的旺、忙牙長和迷當都已經叛變,作為首腦的他怎麼不會有問題?她現在覺得戈蒙就是部落的奸細,所以周言在這麼機密的中軍大帳內的議事不應該讓他進來。
周言心想︰這女人還真就是感性的動物,認準一個理就鑽牛角尖。可那時逍遙嶺的戈蒙表現出來的真實,那種一點都不遮遮掩掩的眼神,他絕對不會是凶手!得了,祝融,這一次得罪你了先。
「這里都是我的心月復之人,這一次我的部署很重要,誰都不能缺少。」
周言異常堅定,語氣不容置疑,祝融眼見如此,也不能再說什麼,但心里很氣周言為什麼這麼做。
周言見眾人已經安靜下來,沒人再提出問題,周言開始進入主題。
「我知道大家今天打得很累,打得很辛苦,不過有些事情真的不容一刻耽擱,時間對于我們來說,很寶貴。我現在只要做三件事情,希望在座各位幾位配合我。」
「好!」
異口同聲的回答。
周言說︰「第一件事情,通知北蠻阿庫里,我們已經和東蠻打了一場,通知他們,給他們施加壓力,告訴他們一個月內必須攻打東蠻,威脅他們就不用了,阿庫里、朵思這樣的人,權衡利弊還是分析的清楚的。」
做戲要做的像,既然北蠻要求南蠻限時進攻,南蠻也可以同樣要求北蠻這樣做。政治上就是這樣,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要是談不攏,那我就換一個對手去談判合作。北蠻的阿庫里不會傻到讓南蠻投降東蠻的,每個亂世中割據的勢力主,都有一顆稱霸的雄心。
不過,能不能稱霸統一,就看你的本事了!
「這件事情的話,你去辦!」
「領命!」
周言左手指向了左邊的一個人,此人應諾而出,眾人視之,原來是神箭軍左護法阿會喃。
阿會喃的個人武藝和他面對危險時的沉著冷靜已經讓周言見識過了,前去北蠻的路很長,其中可能會有未知的危險,雖然軍師萬葉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他不會武藝,周言怕他會出事,所以選了相對來說的最佳人選阿會喃去。
第一件事情,周言吩咐完畢之後,繼續說了下去。
「第二件事情,把東蠻軍的遺體運往西城關外五十里處,隔江放下,派人通知西城關內的東蠻軍,讓他們的同伴們接他們回家。此外,鞏固夾山峪防線,告訴將士們,戰斗還沒有結束,遠沒到慶祝的時候。」
祝融質疑道︰「大王,你把東蠻的遺體運回去,不是徒增敵人對我們南蠻的憤怒嗎?」
「哈哈哈哈,說得好!」
周言大笑道,祝融的確是說出了重點。
「那你還要這樣做?」祝融不解。
「所以,這個時候,我需要那位統軍大元帥土安的幫助了!」
「什麼意思?」
周言看了看萬葉,萬葉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說︰「大王下令,收押土安,並不是要他投降,而是利用他做人質,一方面以他貴族的身份制約東蠻軍攻擊夾山峪,另外一方面,在東蠻軍來接他們死去的同伴的時候,我們在那邊挾持土安,利用土安之口告訴東蠻將士,是他們的大王鄂寧造成了這場大敗,從而讓這麼多人送死。」
周言抓了這個廢物元帥,其實就是這個道理。首先,他是貴族,既然是貴族,就和東蠻王鄂寧有關系,而東蠻人人知道鄂寧信任看重貴族成員,這樣他們的軍隊攻城就有後顧之憂;其次,東蠻此次的進攻已經被南蠻猜到,是奸細透露消息給鄂寧,鄂寧才發軍進攻的,如今軍敗,鄂寧的確是推月兌不了責任的,而周言就是要讓這個鄂寧的責任無限制地擴大!好讓東蠻軍的憤怒全部對向鄂寧,借土安之口說出,形成內訌之勢;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蠻族各部落交戰,沒有歸還戰死對手遺體的習慣,但是周言這一次還了,這體現的是仁義王者的姿態!
周言右手指向一人,說︰「押送遺體回東蠻,就給你去辦了!」
「領命!」
眾人看去,原來是神箭軍右護法金環。
「夾山峪守寨防守是重中之重,以下叫到名字的人听著,即使夾山峪失守,你們也要幫我把它再奪回來!祝融,萬葉!」
「在!」
「在!」
「你們兩人守住夾山峪大寨,金環辦完事情,也一同回防!」
「是!」金環領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