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勝利,六萬南蠻夾山峪守軍,損失四千余將士,輕重傷兵員接近一萬,但獲得的勝果也是可以肯定的,東蠻來軍五萬,只剩下被擒的一、兩千人,還有逃回去的兩千多在夾山峪外的士兵,統軍元帥土安和副元帥沙基里被擒。
此外,這戰役的勝利還有一個更大的戰略成果。本來東蠻先行五萬軍隊,後續仍有五萬軍隊支援,這一來一回累積就是十萬軍隊。可這一次,五萬先行軍因為指揮的愚蠢全部喪命,後續那五萬軍隊的支援就失去了行軍的意義。再去攻打夾山峪,五萬東蠻軍對敵剛剛取勝、士氣高漲的四萬多夾山峪守軍,這勝利的天枰偏向誰?
恐怕無需再多說了。南蠻部落上下,全都沉浸在快樂之中。
黑夜已經降臨,月光之下,周言把善後的任務交接給了祝融和戈蒙。而他則攀上了之前的那座山,站在之前他縱覽戰局時站過的山頂。
明亮的月光之下,周言俯瞰著雄偉的夾山峪關隘,輕風拂過臉龐,他在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享受著現在的一切。
「恭喜三將軍。」
周言回頭一看,是萬葉。他一直在山上,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下去過。
「萬先生,你一直都在這山頂上麼?剛剛忙著打仗,沒顧及到先生,先生勿怪。」
萬葉說︰「三將軍言重了,三將軍舍生忘死為了部落而拼殺,我一介文臣幫不上忙,實在慚愧。」
「哈哈哈,萬先生說笑了,剛才這仗打得漂亮嗎?」周言有點飄飄然。
「當然,不過有三件事情三將軍應該馬上去做。」
萬葉一下子變得非常認真。
周言笑道︰「哈哈,萬先生有事可以明天說嘛!天色已晚,更何況今天剛剛打了一個勝仗。」
「就是因為今天天色已晚,就是因為今天打了個勝仗,所以這三件事情必須要現在做!」萬葉厲聲說道。
這個情況讓周言沒有想到,本以為萬葉會多夸獎他幾句,卻沒想到萬葉非但沒有贊揚他什麼,反而說的話充滿了責怪和命令的意思。
周言收斂起了自己的笑容,對著萬葉說︰「請萬先生賜教,到底是什麼事情,我必須要在晚上去做?」
萬葉說︰「三將軍,有些事情不得不說,如果冒犯了三將軍,三將軍要殺要刮悉听尊便。但是,在此之前,請一定要讓我先說出來。」
周言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萬葉從沒有這樣對自己說過狠話。
「萬先生一直是我的軍師,有話但說無妨,孟優洗耳恭听。」
萬葉鞠躬拜謝道︰「謝三將軍……」
然後,萬葉便徐徐道來,大致情況原來是這樣的。
此次夾山峪之戰,南蠻擊敗東蠻,一舉消滅東蠻五萬的精銳。這是大勝,也可以說極大地削弱了東蠻的力量,可正是這一場大戰,改變了戰局。
首先就是北蠻,北蠻阿庫里協同作戰的條件是要南蠻和東蠻撕破臉。這意思很明確,就是讓南蠻當炮灰去磨東蠻的軍隊,可沒想到一下子南蠻滅了東蠻五萬精銳,這是北蠻的意外之喜。此時的東蠻,主帥被擒、精銳被滅,必定上下震動。阿庫里如果趁機,不顧一切地攻下東蠻的西城關或者北蠻東蠻之間的邊界處烏龍洞,那麼決定權和優勢完全在北蠻阿庫里這邊。
周言听罷,後背開始出汗了。
雖然周言很不想承認,但是他明白萬葉說的全是對的,一場戰役的勝利不代表什麼,他沉浸在剛才的勝利之中,就是典型的小農思想。照這個思想下去,戰場的主動權恐怕早就被別人搶走了!
周言轉身對萬葉說︰「萬先生說的對,我是被剛剛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如果不是萬先生說清楚了,我大概還要這樣得意忘形幾天,恐怕等我恢復清醒之後,北蠻早就動手了。」
萬葉長舒口氣︰「三將軍英明,我主英明!」
「那按照萬先生的意思,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萬葉說︰「我們要做三件事情。第一件,鄂寧經歷這麼一仗,想必手下那幫文臣武將拼命要來復仇了,因為他們敗給的是他們記憶中的三將軍孟優,這種對手給予的失敗他們受不了。」
「哈哈哈哈……」周言大笑,「先生繼續說。」
「好的,這樣子我們就要加緊夾山峪的防守,另外,誘敵深入這樣的計策已經不能用了。第二件,就是趕緊派軍配合藥鬼於天游進軍禿龍洞,我剛剛在山頂上和天游交談過,天游大師的確有辦法讓我們安然通過那條道,這樣我們從後偷襲東蠻鄂寧的大本營。奪取禿龍洞之後,強襲三江城!」
「妙不可言!」周言對于萬葉的策略贊不絕口。
「至于第三件嘛,就是我們要聯系北蠻阿庫里,讓他去打東蠻。」
「等等。」周言一下沒想通,「先生最開始的意思是,北蠻攻打東蠻會佔先機?那我們現在何必去通知他們?這樣不是矛盾了麼?」
萬葉笑道︰「三將軍說的對,但是我們在做了前面兩件事情之後,再去通知他攻打東蠻,效果和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先生此話何解?」
萬葉解釋說︰「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就這樣沉浸在勝利中,那麼北蠻攻打東蠻就是我們最不想看到的!但是,如果我們鞏固了夾山峪的防線,同時安排一支奇兵奇襲東蠻老巢,那麼阿庫里的進攻就是我們最想看到的!」
這麼一解釋,周言腦子里那個堵塞的點好像通了。
「先生的意思是,我們鞏固防線的同時,派軍奇襲東蠻老巢。這樣北蠻的進攻就是為我們吸引了東蠻的注意力?」
「哈哈哈哈……」
萬葉此刻的笑聲是發自內心的。
笑聲之後,萬葉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萬先生是我當之無愧的軍師,有軍師如此,南蠻之福!」
「三將軍過譽了,不過,有件事情想問一下三將軍。」
「嗯?什麼事情?」
「現在東蠻軍統軍元帥土安,所在何處?」
周言指了指山下,說︰「我下令收押了。」
萬葉說︰「三將軍怎麼收押了他?這種廢物不是應該直接砍了麼?」
周言大笑道︰「先生,我的這點心思你怎麼會不懂?你演戲演得不錯噢!」
萬葉說︰「三將軍妙策,駿翔又怎麼能揣摩呢!」
周言心想︰哎呀我去!文人就是喜歡文鄒鄒的,這點老子還是喜歡金環這樣的莽漢,有啥說啥,多天真可愛!
不過,周言也就心里想想,他其實挺欣賞萬駿翔的。南蠻現在這麼個情況,人才已經很匱乏了,對于謀士則更是稀有品種了。萬葉此時對于周言的作用,不亞于沛公劉邦最開始手下蕭何的作用。
和萬葉的對話可以說是比較愉快的,氣氛逐漸變得輕松起來,可周言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先生!」
萬葉觀察到了周言的變化,說︰「大王怎麼了?」
「於天游呢?」
「呵呵……」萬葉模著自己下巴的短髯笑了起來。
「先生?這?」周言實在不明白萬葉他在笑什麼。
萬葉說︰「大王,剛才我和於天游聊過了。他對于禿龍洞還是有信心的,但是他說要從夾山峪旁邊的山林中取一些藥材,所以我派兩個親信跟著他了。」
周言頓時心安,他娘的!這於天游可是個寶貝啊,要是讓他跑了,老子辛辛苦苦打這一場反攻有毛用!
「萬先生,隨我下山!」
解決了一切問題的周言,此時心情大好。
「噢?大王是要帶我看什麼嗎?」
周言得意地露出標志性的狗尾巴花笑容︰「一起見見那統軍元帥!」
萬葉大笑︰「好!我就看大王表演了!」
此刻,君臣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