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4
浮梁城中，充斥著佛光。那些當鋪、綢緞店、香料店、錢莊、賭場，都沐浴在金黃色的佛光中。整個浮梁城，顯得聖潔無比。
楊小禪用大結界把浮梁城封鎖住，陽光無法透進來，佛光就取代了陽光，照耀著浮梁城中的眾生。
佛光蘊含有精純的佛門法力，那些身患疾病、被病痛折磨的人們跪在街上，接受佛光的洗禮。
數萬人焚香膜拜，口誦楊小禪的名號，家家戶戶擺放著香花，戶戶擺放著楊小禪的牌位。
王炎和崔城隍漫步在城中，看到這一幕幕，都是搖頭。王炎嘆了口氣，「好大的威風，好大的排場！」
他用法眼觀看，佛光中蘊含著一顆顆金色的珠子，這金珠就是佛門的所謂【願力】。道門修煉真氣，淬煉神魂，佛門修煉願力，打磨金身，兩者走的路子並不相同。有些得道高僧坐化後，遺體被火所焚，能生出一個個五彩斑斕的珠子，名為【舍利子】。舍利子其實就是願力被真火淬煉形成的法寶。修為越是高深的僧人，遺體焚燒出的舍利子就越多。
蘊含著願力的佛光照耀在浮梁城數萬居民的身上，慢慢改善著他們的體質。王炎看到，在他身旁一個得了多年肺癆的癆病鬼，身上本來散發出濃重的死氣，經過佛光照耀片刻，黑色的死氣漸漸轉淡，變成了灰色。
「快閃開，閃開！」一伙人亂哄哄的跑來，抬著一個寬闊的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氣息奄奄，馬上要到地府報道的老頭兒。老頭拼著老命沖楊小禪的雕像叩了三次頭。
佛光源源不斷的鑽入他體內，改善著他的生機。老頭的身體狀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好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的呼吸粗重起來，臉上也有了紅光，再過片刻，竟然從擔架上躍起，推開攙扶的兒女們，哈哈大笑。
「楊小禪佛祖，當真靈驗無比！」
「活佛，活佛！」
旁邊的數百人目睹了這一切，又驚又喜，跪在地上死命叩頭，淚流滿面。
「佛祖，求你讓我家的媳婦今年生個大胖小子！」
「佛祖，我家掌櫃的胯下那活兒現在軟塌塌的，求您讓他重振雄風吧！」
「佛祖……」
信徒們涕淚橫流，一邊頂禮膜拜，一邊向楊小禪許著各種亂七八糟的願望。
王炎看得厭煩無比，狠狠「啐」了一口。「胡鬧！」
他實在氣不過，隨手抓過身旁一個大胖子的衣領，厲聲問道，「楊小禪的家在哪兒？」
「你是什麼人，敢對佛祖無……」大胖子說到這兒，王炎的手一緊，大胖子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他忙不迭的說，「好好，我說，我說！」
王炎的手略略松了些，大胖子苦著臉說道，「楊小禪佛祖的家，也是你們這等凡夫俗子能輕易找到的？他之前是住在楊漣老爺家，本來就在這條街走到盡頭再往左拐就到了。不過數日前，楊小禪佛祖決定開佛光普度大會後，就把他的家用大神通隱藏了起來。」
「為什麼？」王炎皺眉。
大胖子臉上現出憧憬之色。「佛祖說，他耗費法力開三天佛光普度大會，洗滌我們每個人的身心，淨化我們的靈魂。他所居之處就是靈山，他將自己的住所隱藏在這浮梁城中，只有身具大佛緣的人才能找到。這三天內，凡是有大佛緣的人，能找到他的住處，三日後，佛祖就收他們為弟子，一起修煉。」
王炎松開他，大胖子像逃命一樣的走了。
這時，城里的佛光漸漸消退，空中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佛光普度大會，每日召開兩個時辰，淨化你們的身心。今日已經結束。你們中身具慧根的，應該感應到了我的所在，速速來尋我吧。」
聲音漸漸消散，空氣中彌漫著檀香的味道，甚是好聞。
王炎的眼角狠狠跳動了一下。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正是楊小禪的聲音。只不過，轉世前的楊小禪聲音中充滿了干淨純粹之意，現在的楊小禪聲音卻是狂熱霸道，帶著一股不容他人質疑的霸氣。
「大統領，怎麼辦？」崔城隍問。
王炎閉目片刻，緩緩睜開眼楮。「這個浮梁城的整個空間都被擾亂，我也感應不到楊小禪在哪兒。我們還是分頭找下，在浮梁城里打探一下線索。」
當下，兩人兵分兩步，分別從浮梁城東和城西開始尋訪線索。王炎走走停停，來到了一株槐樹之下。
這棵槐樹至少百年的樹齡，枝干如鐵，彎彎曲曲，像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嫗。王炎站在樹下，心思一陣飄渺。當初，他就是在這株大樹之下準備給林詩劍表白，那幾個字還沒說出口，三大教派的十個殺神就飛來，隨即林詩劍就被抓走。
「姐，我離你越來越近啦！」王炎用手輕輕撫模著堅硬的樹干。
「要說那楊小禪佛祖的法力，還真是當得起法力無邊，海力山崩八個字！話說，他兩歲就打遍浮梁城無敵手，如果他願意，能一下子把你們所有的人都渡化成佛祖！不過啊，你們資質太差，佛祖也不會要的。」
一個稚女敕的聲音傳入王炎耳中。王炎眉頭大皺，扭頭望去，他身後是一間小小的茶肆。茶肆里擠滿了人。茶肆里面，一個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孩童眉飛色舞的站在一張黃楊木的大桌上，唾沫橫飛的講著楊小禪的功績。
王炎不發一言，緩緩走了進去。茶肆里十分擁擠，不僅擠，而且燥熱難當，不知道是人們磕頭磕久了身上流汗散發的熱氣，還是他們的狂熱信仰造成的悶熱。
那小孩童口沒遮攔的又開始講起楊小禪降龍伏虎的偉大事跡，越說越夸張，到了最後直把楊小禪說得比西天的阿彌陀佛還厲害。王炎越听眉頭皺的越緊，旁邊的茶客卻是一副虔誠的模樣，听到緊張刺激的時候幾乎停止了呼吸。
「好臭，好臭！」一個破鑼般的聲音忽然在人堆里響起，聲音十分大，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王炎循聲望去，見不遠處的小桌旁，坐著一個身穿鶴氅的落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油光滿面，正在扯著一只雞腿，大吃大嚼。他身上的鶴氅十分古怪，用朱砂寫著大大小小幾十個句子，什麼【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早睡早起身體好】等等，簡直是狗屁不通到了極點。
王炎看到這個中年男人，眼楮忽然一亮。
「哇，什麼味道，這麼臭！」
「好臭，好臭！」
正在專心致志听那孩童說評書的人們鼻中忽然聞到了一股惡臭。他們紛紛捂鼻，那惡臭卻揮之不去，片刻後人們只有紛紛逃離茶肆。
「哈哈，是好臭。」那中年男人笑道，「比起我的便桶，這小娃兒說的話才是真的臭！他背後的主子做的事更是臭！臭屁無比！」
王炎這才注意到那中年人原來坐的不是凳子，而是一個粗大的木桶。那木桶飄飄蕩蕩的半浮在空中，中年男人就悠閑自得的坐在那里。
王炎走上前，沖中年男人行了一禮，然後笑道，「這位老兄說的話大大的有見地，令人神清氣爽，不如交個朋友？」
中年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王炎一番，滿臉堆歡，「好說，好說！哈哈，我看你氣宇軒昂，儀表不凡，以後是個大大的人物。嗯，很好，很好。咱倆是惺惺相惜，狗熊遇英雄了……」
他嘴里說著亂七八糟的成語，笑道，「我叫姜心遠。江湖上有個外號，叫什麼天下第一神算。」
王炎點點頭，「嗯，沒听說過。雖然不明白，但是听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姜心遠微微一錯愕，接著哈哈大笑，沖王炎豎起了大拇指。「好，好！你這小子，夠坦誠！我早算出來你沒听過我的名號，要是你假惺惺的說什麼【久仰久仰】，我肯定噴你一臉狗屎。不錯，很好！」
王炎正在琢磨他怎麼從嘴里噴出狗屎，那站在大桌上說評書的孩童氣紅了臉，叉著腰沖姜心遠喝道，「坐便桶的瘋子，你從哪兒冒出來的？爺爺我講的正高興，都被你掃了興致！」
姜心遠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果然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才。楊小禪家的一只夜壺，也這麼囂張跋扈？」
那孩童臉色一變，小嘴一癟，一道晶晶亮的水箭朝姜心遠劈面噴來。姜心遠長笑聲中，那水箭像是遇到了極大的阻礙，在半空中無力的墜落下來。
姜心遠大笑，「一個夜壺，也敢發威！被我壓在下面吧！」那孩童臉色大變，轉身就要逃。姜心遠大手凌空一抓，孩童尖叫一聲，倒在地上，現出了原型。
王炎定楮一看，原來是一個金子制成的夜壺。姜心遠旁若無人的坐在夜壺上面，爽爽的尿了一下，長吁口氣，「敢對我耍橫，讓你喝尿。」
他轉臉望見王炎，臉上微微有點紅，訕笑道，「那楊小禪自恃法力，用神通把他家祖傳的一只金夜壺都點化成了人形。嘿嘿，好厲害的神通！我就是看不慣他這幅死樣子。」
王炎聲音十分沉重。「不錯，讓他知道下天高地厚也好。」他沿路走來看到這種種的一切，忽然覺得現在的楊小禪再不是自己天真無邪的弟弟了。
「兩位高人降臨我浮梁城，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罪過！」空空蕩蕩的茶肆中，忽然響起了一個充滿怒氣的聲音。隨著這聲音出現的，還有滿室的檀香和醍醐味道，把尿味盡數壓制了下去。
「楊小禪佛祖，幸會！」王炎冷冷的應了一聲。
「嗯？」那被檀香環繞的聲音似乎微微一愣。王炎感覺到虛空中有一雙眼楮死死的打量著他。不用說，那是隱藏在暗處的楊小禪在觀察王炎。王炎索性敞開心神，讓他看個夠。
姜心遠看看王炎，哈哈笑了幾聲，撿起桌上的雞腿又大嚼起來。
「兩位來到浮梁城，算是客人，我本該歡迎。但你們不是我佛門中人，乃是邪魔外道，又不分青紅皂白的出手傷了我的童兒。我若是不給兩位一些教訓，怕是說不過去。這三日，我要全力開佛光普度大會，度化眾生。兩日後，兩位可到寒舍一敘，見個高下。」片刻後，楊小禪的聲音在茶肆里重新響起。
王炎哈哈大笑。「普渡眾生？楊小禪，你真把自己當成佛祖了？你真以為，靠自己的微末法力，就能改變所有人的心念，讓所有人匍匐在你腳下，變成任你驅使的牛羊？」
楊小禪的聲音並不著惱。「我有大勇力，大慈悲，曾立下大宏願普渡眾生。你們這種凡夫俗子不會明白。」他的聲音漸漸倨傲起來，「君不見，我讓奄奄一息的人重新還陽，我讓百病纏身的人生龍活虎。人們信仰我，有什麼錯？信奉我，才能得到解月兌！」
「天為牧者，人為羊群。道為牧者，人為羊群。佛為牧者，人為羊群。魔為牧者，人為羊群。」王炎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話，「不管是神魔仙佛、菩薩道尊，都只不過把凡人看成羊群，把自己看成牧者而已！你的大慈大悲，也只是出于私利罷了！他們信奉你，也同樣出于私利。人們給你提供香火信仰，你為他們排憂解難。公平交易，兩不相虧。哼哼，好一個大慈大悲，好一個普渡眾生！」
王炎越說越大聲。這番理論，是天道教的教義。他當初听到的時候領悟還不深，今日看到浮梁城中的人們的種種丑態，對這個教義領悟得淋灕盡致。
「大道如淵海，不在口舌。」楊小禪的聲音平靜如水。「我向來不愛以口舌服人。你自信你的道比我強，我們就來賭斗一番如何？」
「好！」王炎略一沉吟。「你不是自信，你的神通法力能給你的信徒無窮的力量嗎？在這兩日內，你選一個全無修行根基的人，用你的道點化他。我也選一個毫無根基的人，用我的道點化他。兩日後，讓你我的傳人比斗一番如何？」
「好！好！好！」楊小禪連說三個好字。「佛門講究九九歸真，莫說點化一個人，就是點化八十一個，又有何難！不如這樣，這兩日內，我點化八十一人，兩日後，你我的傳人車**戰，如何？」
王炎搖搖頭，「你點化多少人隨你。九九歸一，大道歸一，我只需一個就夠。」
「兩日後，不見不散！」茶肆中的檀香味漸漸消失，楊小禪的聲音也漸漸消散。
「有趣，有趣！」姜心遠咧開嘴笑道。「我倒是有點好奇，你準備怎麼贏這個賭局？」
王炎正要開口說話，茶肆外的大街上忽然傳來一陣噪雜的聲音。
「刑場要處決犯人啦！斬的是兩個月前殺母弒父的那個小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