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0
少年歡快的叫聲在海面上遠遠地傳蕩開來,連天上的烏雲似乎都略微受驚,分開了一條縫隙。
腥臭的海風和少年的叫聲把舢板上兩個因為缺水而微微昏迷的夫婦二人喚醒。他們掙扎著爬起身來,望著不遠處的海岸線和雲羅城,囁嚅著布滿血口子的嘴唇,喃喃自語,似乎以為遇到了傳說中的海市蜃樓。
「阿爸,阿母,不是海市蜃樓,我們真的回到了大唐帝國!這就是大唐帝國嗎,阿母,是你的家?」
舢板上的少年高興的連翻了幾個筋斗。他渾身上下迸發出青春的活力,好像一頭充滿朝氣的小牛犢般,被海風和烈日打磨出來的精瘦身體上散發著健康的色澤。
夫婦倆死死盯著雲羅城,過了片刻,終于確定這不是海市蜃樓。他們涕淚交加,緊緊擁抱在一起。「我們終于回來了,回來了……」
一個時辰之後,一家三口已經跋涉在雲羅城外。那艘舢板在靠岸的時候被撞擊得粉碎,幸虧少年水性好,把他的爹爹和阿媽都救了起來。
三人衣衫佝僂,活像個叫花子,但個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眉眼間都是笑意。
「正一,這就是阿母天天給你說的大唐國,是阿母的家鄉。你好好看看。」婦人模著眼角的淚花。「二十年啊,二十年,我們終于回來了。」
少年名叫孫正一,出生在東勝神州的扶桑國,今年剛十五歲。他的爹娘都是雲羅城附近的漁民,在二十年前出海的時候,一場特大的颶風把船打翻,船上大部分人都遇難,唯獨他倆扒著木板,沿著海水飄到了東勝神州的扶桑國。
說起來,這也完全是運氣。閻浮世界的版圖比地球遼闊了十倍不止,南贍部州和東勝神州之間隔著茫茫大海,就算是陽神境界的修者全力飛行,也要數日才能到達。普通人駕船的話,至少要一年才能到。更何況,四大海洋中都有隱居的修者、妖魔,深海中更有愛吃人的海妖,凡人想橫渡大海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大唐帝國初年,有一個名叫鑒真的和尚要東渡扶桑國,傳播佛法。他連渡五次大海,都因為遇到海妖而半途而返,更把眼楮弄瞎了。到了第六次,他發下大宏願,才驚動了極樂世界的釋迦摩尼。釋迦摩尼派靈山的護法神沿途保護,鑒真的第六次東渡才終于成功。
孫正一的父母本來要遇難,但是那場颶風正巧撕裂了一條虛空通道,他二人進入了虛空通道,神奇的跨越了千萬里的距離,來到了扶桑國的海岸上。
兩人到了扶桑國後,逐漸在此定居下來,幾年後生了兒子,就是孫正一。按照孫父的想法,一家人就這麼平平靜靜的在扶桑國生活下去也不錯,但是孫母心系大唐,日日以淚洗面,要回到大唐國。從扶桑國再回到大唐國,一路上艱辛險阻,弄得不好連命還要送了。為了這件事,夫婦倆不知道紅了多少次臉。
不過扶桑國近些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讓孫氏夫婦最終下定了回到大唐帝國的決心。
這些事件概括起來,是一個轟動的事件,「百鬼夜行」。
東勝神州本來就是一個妖魔林立的大洲,在東勝神州中,扶桑國只佔據不大的面積,其余七成以上的地盤都被各種厲害的魔物佔據。扶桑國的子民不信三清,不信道門,信奉的是本土的神明天照大神。在鑒真東渡日本後,佛門的勢力在扶桑國也有發展,各地的佛寺也如雨後春筍般,但總體來說,還是天照大神統治的神道教勢力更強一些。
天照大神本身就是妖魔一類,她手下號稱有八百萬神祇,也叫八百萬草頭神。其實這些草頭神在南贍部州的百姓看來,就是妖魔鬼怪一類。扶桑國的居民信奉萬物有靈,山有山神,水有水神,草有草神,就連屋子里用的舊燭台、舊板凳,日久天長,吸收了天地靈氣,也會孕育出神智,變成神靈。這種舊東西變成的神靈,叫做「付喪神」,其實就是妖鬼的一種。
林詩劍一百多年前曾游歷過扶桑國,和天照起了些沖突,一怒之下把八百萬草頭神殺了三百萬,嚇得扶桑國人人自危,幾乎要改變信仰。幸好最後林詩劍被三大宗派的大佬找上門來合圍,才沒有繼續找天照大神的麻煩,不然神道教就要一舉覆滅。
經過那件事後,天照大神的威信跌落到了谷底,手底下的五百多萬草頭神有些也不再信服她。這時,又發生了一件事,讓扶桑國徹底陷入了混亂。
這件事,源于【返魂香】。
返魂香本是西牛賀洲的奇寶。西牛賀洲有一小國的國王,當了九世善人,種下無窮福報,在第十世的時候于菩提樹下涅槃,成就大道。在他死後,國民焚燒了他的遺體,得到三塊大如拳頭,色澤黑亮,擁有奇異香味的石頭,這便是返魂香。
返魂香神異無比,香氣可達數十里,如果有善于望氣的人觀看,凡是返魂香出現的地方,寶光能竄到天空中數十里。在十里之內聞到返魂香香味的人,病人立馬痊愈,死去不超過三天的人,也會當即復活。就算被人砍成了一堆碎肉,拿返魂香照幾下,死者也能重新恢復身軀。不僅如此,修真者、妖魔鬼怪,吞了返魂香,能大增壽元,大漲法力。
所以,這三塊返魂香一出世,就引動了無數的腥風血雨,引起了無數的爭搶。後來,經過數番大戰,其中一塊返魂香不知所蹤,另外兩塊返魂香則到了當時的大漢帝國。
大漢帝國的皇室得到返魂香後,免不了又是一番波折。不過當時的大漢帝國兵強馬壯,修道者也多有為其效勞的,高手眾多,所以也沒引起太大的波瀾。漢武帝使用了其中一塊返魂香,復活了自己的寵妃,兩人一起雲游海外修仙去了,其中一塊返魂香也被他一分兩半,一半自己帶走,一半留給自己的子孫。這半塊返魂香就代代相傳,每過一代就少一點,到了大隋帝國楊堅當政的時候,只剩下小小的一點兒,又被楊堅用去大半。楊小禪家留傳的那塊返魂香,就是楊堅沒用完剩下來的,只有芝麻粒大。就是這芝麻粒大的返魂香就催生了僵尸童子,可見完整的返魂香的厲害。
三快返魂香的最後一塊,則在近些年輾轉到了扶桑國的京都。京都城得到了返魂香後,引起了軒然大波。
听聞返魂香有大增功力的奇效,甚至能讓修道者一下子破空飛升,扶桑國的五百多萬草頭神、付喪神都蠢蠢欲動,再加上天照大神的控制力減弱,一向和天照大神不和的須佐之男也趁機作亂,整個扶桑燃起了戰火。須佐之男是天照的弟弟,法力高強,掌管扶桑國的地獄。他率軍作亂,產生的力量是決定性的。
此外,自遠古就存在于扶桑國的九大妖獸,原本被封印在扶桑國四處的祭壇中,近年來祭壇的威力隨著天照大神信仰的衰落而減弱,九大妖獸紛紛月兌困而出,來搶奪返魂香。這九大妖獸個個法力通天,就連天照大神也沒有辦法同時收服它們,扶桑戰亂紛紛,京都更是成了一鍋粥。
妖魔鬼怪都混跡在京都,和生人雜居。白天,陽氣熾烈,大街上行走的是活人;到了晚上,走在京都街頭巷尾的,都是草頭神、付喪神、精靈、妖魔。這種情形,人們稱之為「百鬼夜行」。
見到扶桑國的形勢亂成了這樣,孫家終于下定決心,要回到大唐帝國。他們散盡了二十年來的積蓄,上了一艘扶桑開往大唐帝國的通商船,不料半路上遇到海妖襲擊,商船上的人絕大多數都死了,孫家三口僥幸扒住了舢板,隨著海浪逐漸飄到了雲羅城。
二十年後重返故土,老孫和媳婦喜極而泣。
三人很快到了雲羅城中。
「咦,怎麼有點不對勁?」老孫環顧四周,心里生出強烈的警惕。一路上行來,他們沒有看到一個人影。雲羅城的城門破敗不堪,似乎被巨木、沖車一類的攻城器械蹂躪過,城牆上到處都是斑駁的血跡和兵器的痕跡。
走入雲羅城內,更是一片死寂,空氣里飄蕩著腥臭的味道,青石地面上還有未干涸的血跡。
「怎麼會這樣?」孫母驚慌的大叫,死命抓著自己頭發。「阿母,阿爹,你們在哪?」她出身雲羅城,日思夜想的就是回來看看自己的爹娘,再讓孫正一看看自己的外公外婆,沒想到一踏上故土就看到這般慘景。
「難道大唐帝國和扶桑國一樣,也正在打仗?」孫父心亂如麻,捶胸頓足,「天下之大,難道就沒有一個安樂的地方!」
「阿爹,那邊好像有聲音!」孫正一忽然豎起了耳朵,仔細傾听著。孫父和孫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有些不同尋常,往往能听到、看到別人無法感覺到的東西。在他剛生出來不久,扶桑國一個有名的神官就想把他抱走,當自己的衣缽弟子,在孫家夫婦的強力反對下,這事才沒有弄成。那個神官對孫正一喜愛有加,說了一大堆孫家夫婦听不懂的話,說他是天生的修真者什麼的,還送了一塊護身符給孫正一。那個神官在扶桑國頗有名氣,手下有八百弟子,老孫和孫母也逐漸接受了自己兒子不同于常人的事實。
「我去看看!」孫父吩咐孫正一和孫母,「你們在這里等著,不要亂跑!」
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柄砍卷了刃的大刀,朝著聲音來源處的小巷走去。
這一去,就是大半個時辰。
「正一,你爹怎麼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孫母臉上現出濃濃的憂色,「你在這守著,我去看看。」
「娘,我和你一起去!」孫正一忙說。孫母搖搖頭,「你爹興許走到另外一個方向了。你在這等著,他要是回來看到我們都不在,不知道又要到哪兒去找我們。」
孫正一只好同意。他望著母親拖著蹣跚的步伐逐漸走到了不遠處的小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