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3
呂秀娘的面紗掉落之後,她的面容一覽無余的呈現在眾人面前。
只見她眉如遠山,膚若凝脂,一雙眸子如秋水般,籠罩著淡淡的霧氣。她身材高挑,再加上瓜子臉,以及清雅出塵的氣質,真像山中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樣。
岸上的眾人,個個張大了嘴巴。那些拿銀錢投擲呂秀娘的富家公子們個個魂不守舍,有些定力低的,連哈喇子都流了下來。
他們活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見過如此漂亮的女人!
岸上的男人們個個扼腕嘆息,女人們則自慚形穢。更有不少男人在心里痛哭流涕,自己這輩子算是白活了,自己好過的女人在呂秀娘面前,就如同母豬母狗一般。
呂秀娘見眾人失魂落魄的望著自己,眉宇間閃過略微的驚慌,猶如受驚的小鹿般。這種神態更加激起了男人們的征服欲,不少人內心的野性被勾起,站在岸上齊齊怪叫起來。
王炎自從看到呂秀娘的第一眼,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樣。他死死的盯著呂秀娘,心里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
「像!怎麼這麼像!」王炎喃喃自語。一旁的僵尸童子和拘魂使們都大惑不解,不知道王炎是中了什麼邪。
眼前的呂秀娘,竟然和林詩劍有幾分神似。一樣的氣質清雅,一樣的秀麗端莊。
雖然兩人細細分析起來,差別還是不小的。林詩劍有種遺世**的氣質,仿佛眾生都不在她眼中,呂秀娘卻給人鄰家少女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去憐愛。林詩劍身量高挑,呂秀娘略微矮一些,但兩人身材都勻稱無比,濃妝淡抹總相宜。
不過,總體來說,還是相似之處大于差異之處。林詩劍比呂秀娘更漂亮一些,呂秀娘卻比林詩劍多了一分俏皮之意。
他就這麼呆呆的看了半天。在他眼中,河里烏篷小船上的,一會兒是呂秀娘,一會兒是林詩劍,有時候,兩人的形象重疊在一起,不分彼此。
呂秀娘經過最初的一絲慌亂後,迅速鎮定下來。她掃視了一下岸上的眾人,微微一笑。呂秀娘團團朝眾人作了個揖,用可以媲美百靈鳥的嗓音說道,「三日期限即將結束。這三天來,諸位都沒有用銀錢砸到我身子,按照之前的約定,這些錢就是我的了。山高水長,大家後會有期!」
她抿嘴笑了笑,彎腰撿起船艙里的船槳,就要劃著小船兒離開。
眾人大急,卻又無可奈何。這三天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用盡各種辦法,哪怕請來暗器高手,也沒法用錢砸中呂秀娘。呂秀娘的身法頗為奇特,渾身柔若無骨,就像靈蛇一樣。她經常能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動作,在方寸之間險而又險的避過蝗蟲般的銅錢砸擊。有武師看出了端倪,說這是一種高明之極的身法,不可能出現在凡間,只有那些在靈山仙府修煉的仙人才能創出這身法。至于強搶,他們更是不敢。曾經有個富家公子請了十個武藝精湛的武師抓捕呂秀娘,那十個武師卻被打的跪地求饒,雇佣他們的富家公子更是被打的尿血,到現在還臥床不起,所以沒人敢在觸這個霉頭。
呂秀娘一邊調轉船頭,一邊溫言對躺在船艙里的老頭兒說道,「爹,咱們湊夠銀子了。我帶你連夜去太安城,抓了好藥,你的病就能治好了。」
船艙里躺著一個形如骷髏的老頭。這個老頭瘦極,渾身皮包骨,青筋暴露,怕是全身加起來也沒幾兩肉。他臉已經成了黑色,臉上籠罩著濃濃的死氣。老頭眼窩深陷,黑眼圈比眼楮都大。他躺在那里,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啊,鬼,鬼,好多鬼……我又看到了好多鬼圍著我……」老頭嗓子顫動,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語句。
呂秀娘心里一酸,柔聲道,「爹,堅持住,會好的。」
那些富家公子在岸上喝罵著,發瘋似的拿銅錢、石頭等一切能拋遠的東西去砸呂秀娘,卻徒勞無功。
岸上有一個巨大的青銅香爐,香爐里的線香發出裊裊的青煙,已經快要燃盡。呂秀娘三天前和眾人約好,這爐香完全燃盡的時候,還沒人踫到她的身體的話,她就可以帶著這些錢離開。
眾人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有很多人在父母去世的時候也沒有哭得如此傷心過。岸上的女人們憤憤不平,都賭氣離開,只有男人們還失魂落魄的站著。
「嗖」,一聲清脆的暗器破空聲,鎮住了喧鬧。
一枚黃澄澄的銅錢在空中勾勒出優美的弧線,從岸上不偏不倚的飛到了烏篷小船中。
銅錢穿過船艙,砸在了呂秀娘胸前。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拼命探著頭,猶如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雞。
富家公子愣住了。七歲的孩童愣住了。耄耋老翁愣住了。當事人呂秀娘,更是愣住了。
在所有人都分神的情況下,這枚銅錢神奇的出現,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呂秀娘。
出手的,是個臉龐漆黑,猶如黑炭頭一樣的少年。他垂手立在岸邊,靜靜的望著呂秀娘,若有所思。
呂秀娘眼楮一眨不眨的望著那個黑炭少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好像他是一個絕世美女一般。
王炎心里一聲苦笑,怎麼沒忍住就出手了呢?
剛才,他站在岸上,看到呂秀娘轉身要乘船離開,心里忽然生出一絲不舍之意。神使鬼差般,他取來一枚銅錢,揮手彈出,打中了呂秀娘。
呂秀娘的身法雖然神奇,但在王炎眼中,卻不算什麼。等王炎從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中回過神來,銅錢早砸到了呂秀娘身上。
眾人用見鬼一樣的眼神打量著王炎,拼命要從這個看著有些瘦弱的少年身上找出來特殊的地方。
陰神境界之下的鬼魂,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只有天生陰氣深重,具有「陰陽眼」的凡人能看到,而陰神境界的鬼魂,就可以在人間顯化。
陰神的三重境界,顯化出來的形象也不一樣。附體境界的陰神只能顯化出模模糊糊的影子,驅物境界的陰神則能顯化出生前的形象,但是臉色、形態、氣質都和生人大異,很容易分辨出來。奪舍境界的陰神則能顯化出類似活人的形象,不過人只能看見,觸模不到。
到了陽神境界,顯化出來的形象就幾乎和生人沒有區別了,只不過軀體沒有溫度,在陽光下沒有影子。
王炎現在是驅物巔峰,顯化的形象雖然和活人有一些差異,但現在是夜晚,夜色很好的彌補了這些差別,再加上王炎生得漆黑無比,沒有人發現端倪。
僵尸童子和一干拘魂使則躲在虛空里,並不現形。
那些連續扔了三天銀錢的公子哥們,看向王炎的目光充滿了憤怒、嫉妒、怨毒、羨慕。他們悄悄喊來貼身的狗腿子,吩咐他們打探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到底是什麼來歷。如果這小子沒有什麼背景的話,今晚他們就安排手下把這小子給做掉。
礙眼,太礙眼!這小子簡直是狗屎運!老子們辛辛苦苦在這里扔錢,他卻瞎貓踫到死耗子,要娶這千嬌百媚的可人兒。一想到這事,這些公子哥的心里就好像自家的老婆被人搶了一樣難受。
「這位公子,請上前一敘。」
呂秀娘幽幽的聲音從船艙中傳來。這聲音里帶著一絲驚疑,一絲恐懼,還有一絲無奈。
王炎想了一下,吩咐僵尸童子和眾拘魂使在岸上等自己。他用腳尖在岸邊的青石上一點,使了一個「燕子三抄水」的輕功,足尖在河面上點了七八下,到了烏篷船里。
他不願顯露自己陰神的身份,盡量裝成普通人,用凡間武者的輕身法訣,這樣就不會被人看穿。
意圖對王炎下手的富家公子們見了他這麼俊的功夫,心里都是一凜,忙召回手下,重新規劃之後的行動。
烏篷船里,點亮著一盞油燈。橘紅色的火苗在油燈上歡快的跳動著,把呂秀娘純淨無暇的臉龐映照的紅撲撲的,好像桃花一樣動人。
「人面桃花相映紅,姑娘當得起這個稱贊。」船艙里的氣氛有些尷尬,王炎忽然拋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呂秀娘一愣,接著她咬了咬牙,便要朝王炎下拜。王炎凌空一指,一道勁風掃到了呂秀娘身上,她雙腿頓時僵直,不能再往下拜。
「你這是做什麼?」王炎皺著眉頭問道。
呂秀娘秀目低垂。「小女子秀娘放出話,說誰砸到我,誰就能娶我,只不過是想靠這個噱頭籌集給老爹治病的錢罷了。我自負身法不錯,這魚月復浦沒人能砸到我。沒想到公子如此厲害,秀娘被你砸中,心服口服。」
「不過,」呂秀娘說到這里,微微頓了一下。她用一雙美目望了望王炎,「秀娘曾經發過誓,等伺候老爹仙去後,我就游歷天下,尋仙訪道,遍游三山五岳。人生短短幾十年,我不願意效仿那無知的村氓野婦,把人生耗費在無意義的情愛中去。望公子成全。今天是秀娘欠公子的,秀娘答應,以後竭盡全力滿足公子的一個要求,只要公子不讓秀娘嫁給你。」
王炎用饒有興趣的眼光打量著呂秀娘,認真的听她說出的每一個字。呂秀娘越說,臉上的猶豫之色越濃,聲音也慢慢小了下來,似乎害怕王炎發怒。
王炎等她說完後,擺擺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嫁給我。我出手完全是因為想起來一個故人。你很像她。和你聊了幾句,我也沒有遺憾了。你走吧。」
呂秀娘睜大了眼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從小就是所在的小城有名的美人胚子,長大後更出落得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從小到大,她也不知道見過多少個男人看到她時呆若木雞的樣子,打退過多少痴漢對她鍥而不舍的追求。眼前的少年出手擊中了她,她本來以為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擺月兌這少年,沒想到他壓根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下意識的,呂秀娘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
他面色雖然焦黑,但細看之下,眉目卻長得極為端正。臉上的輪廓分明,嘴唇薄薄,時常抿著,帶著一股驕傲的神氣,好像把誰都不放在眼里。他雙眉如劍,直入鬢角,一雙眼楮明亮的如同星辰一般。
「原來,他是個俊俏少年……」一個奇怪的想法從呂秀娘心里冒出。這個念頭冒出後,頓時嚇了她一跳。「我這是怎麼了?難道是連日勞累,心魔滋生了嗎?」
呂秀娘想著心事,王炎的話她就沒怎麼听進去。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王炎已經坐在那形如骷髏的老頭身旁,皺著眉頭查看著。
「我爹年輕時候是武官,身體壯實的像牛一樣。」呂秀娘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麼,三年前他偶然風寒,然後就一病不起。這三年來,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有時候晚上,身體還會冒出磷光,跟鬼火一樣。」
正說話間,江上夜風大作。呼嘯的夜風打著旋兒鑽入船艙中,呂秀娘忙上前,把污跡斑斑的棉被蓋在老頭兒身上。
王炎看得分明,這風不是尋常的風,而是帶有陰氣的鬼風。這些鬼風像是專門來尋老頭兒,從他全身各個毛孔鑽了進去。老頭兒一下子吸收了這麼多陰氣,體內的生機更弱了,整個人就如同風中殘燭般,隨時都會熄滅。
「照我看,你爹不是生病了,而是被奇怪的命格附了體。」王炎忽然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