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完早飯後，見馮寅在水槽邊洗碗，我抓住這個機會立刻擠到他的旁邊。水龍頭里的水嘩啦啦地沖在碗上，起到了一個與外界稍稍隔絕的效果。我邊洗邊說道︰「馮寅，你根本不是拿子彈的人，何必承認？」
我明顯感覺到馮寅洗碗的動作稍稍停滯了一下，狀似無意地朝我看了一眼，但沒有吭聲，而是再次加快了手中的動作。這樣的反應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不過轉念一想，在章大面前他都不承認，他怎麼可能在我面前表現出什麼呢。
看來不下重劑量是不行的，我繼續說道︰「你明知道是朱明放的，干嗎還要為他背這個黑鍋。」我其實不是很確實到底是不是朱明，但是這個時候我決定搏一下，看來，沒有明確報出個人，馮寅這人是不會回應我的。果然，他開口了，我心里樂滋滋地等待著他的驚訝表情，不管如何，報到那次的事我還是耿耿于懷的，我很希望在這張酷臉上能看到驚訝的表情。可沒想到他眼楮一眨都不眨地盯著我說道︰「女人怎麼會這麼愛多管閑事！」說完這麼一句就走了，只留下我愣在原地。我不得不承認這人有多麼的不可理喻，要不是我從他的記憶碎片里看到他這人其實也蠻可憐的，我才懶得管他呢。
既然在馮寅這邊行不通，我只得從朱明那邊下手了，我就不相信兩邊都不行。這件事既然已經調查到這一步，我是不會放棄的，再說，我白洛也不是輕言放棄的人。為了能有充裕的時候與朱明交談，我放棄了偶遇的方法，而是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約他中午休息時間到圖書館後面的涼亭一聚。在電話里他問我有什麼事情，我只是強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講。昨晚他一夜沒睡絕對是因為子彈的事情，在做賊心虛的情況下，朱明肯定會來。
果然，到了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坐在涼亭里的我看見了朱明的身影。朱明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憔悴，眼神黯淡，沒有一絲精神氣。但我告誡自己對這種人絕對不能心軟，當我看到馮寅記憶碎片里的內容，再聯想到單冬梁說的話，我心中便產生了無名的火，這輩子我最厭惡的人就是忘恩負義的人。
「白洛，你找我什麼事情？」看來朱明沉不住氣了。今天上午在操場上軍訓的時候，我就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眼神不斷瞟向我，但我故意假裝沒有看見，忽略他詢問的眼神，我料定他不會在那麼多人的情況下來問我找他是因為什麼事情。
「朱明，我找你是為了子彈的事情。」我在心里還是希望他能主動承認這件事，所以沒有直接挑明。
「子彈？白洛，你這話什麼意思？」朱明斂去他臉上的疲倦，打起精神應付到。
我心里暗暗自嘲一番，朱明怎麼可能會這麼簡單就承認呢，不然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了。我笑了笑，右手指指涼亭里的座位說道︰「朱明，先進來坐下再說吧。今天我找你主要是代表女生來的。」
朱明疑惑地看著我，看來我這樣一說，消去了他的一絲戒備。
我繼續說道︰「是這樣子的，我們女生很好奇馮寅的事情，听說你和他的關系不錯，所以想知道些內幕。」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問錯人了。」朱明連忙搖頭。有意想走。我連忙走到他地面前。擋住他地去路。對于打慣籃球地我。卡位可是我地強項。隨便走幾步。就封住了朱明地所有去路。我笑嘻嘻地說︰「朱明。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我听說馮寅很照顧你地。尤其是在知道你是貧困生後就更加照顧你。還想盡辦法給你補營養。這麼好地關系你會不知道嗎？」既然他想逃。我決定加快節奏。
朱明在听到貧困生一詞時身子明顯滯了一下。語氣有點陰冷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貧困生地？大隊老師向我保證過不會透露我地信息地。」
「怎麼你覺得貧困生一詞很丟臉嗎？」我抬著頭面向他。「你憑著自己地努力考上警校。難道你為自己地貧窮感到可恥嗎？還是為你地家庭而感到可恥？」我不想退讓。直接把心里地話說了出去。
「不用你管。我們又不熟。你憑什麼用這樣地口氣來質問我。再說。成長在富裕家庭地你是沒有資格來說我地。算了。我不想跟你理論什麼。我要走了。請你讓開。」朱明陰沉著臉。用右手想撥開我地身體。
「我們是不熟。但你和馮寅這麼熟。為什麼要把子彈放進馮寅地櫃子里！」見朱明不肯多言。直接想走。我忍不住還是把這句話拋了出去。
朱明忽然停下了手中地動作。臉色迅速發白。呼吸急促。一臉地不可置信。他咳了一聲。才開口道︰「白洛你不要開玩笑。還有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這是誹謗。馮寅自己都承認了。你到底在干嗎？」
就是這點我其實不爽，明知道馮寅幫他頂黑鍋，他還能站在這里和我這樣講話，我努力壓下自己的脾氣，語氣平淡地說︰「朱明，我說的話都不是開玩笑。我知道子彈是你拿的，但你不用知道我是如何知曉的。今天找你談話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主動去向大隊老師去認錯，你不去的話，我會去的。」
「你這樣會毀了我的。」朱明雙眼發紅地說道。
「不，不是我毀了你，是你毀了你自己。但現在的你不僅不去主動承擔你的錯誤，而且想毀掉馮寅的人生。」對于這樣的朱明我絲毫不想退讓，我知道他不可能對我怎樣，真的動手了，說實話，他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朱明忽然轉身回走坐在凳子上，加上這個時段本身就沒有多少人會經過這里，全校的老師和學生基本上都在寢室休息，涼亭里顯得安靜得過分。既然他不講話，我肯定是不會先說話的，我也選擇旁邊的一條凳子坐下。
「白洛，你可不可以選擇就讓這件事情過去。是的，我討厭大家知道我是貧困生，貧困在我看來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我討厭你們可以隨便換個漂亮的書包，而我卻要為有沒有書包而擔憂。我討厭大家從小到大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我不就是穿著比較舊的衣服嘛。我討厭自己是窮人的身份。考上警校，那是我人生的轉折，以後當了一名警察，我就可以擺月兌貧窮了，所以，我求求你，請你不要過問這件事情，好不好？」有別于剛才的氣勢洶洶，朱明低著頭，低聲下氣地說道。
我忍不住說道︰「可對馮寅也不公平的啊，听說這件事鬧得不小，馮寅他可能會被開除。」
朱明立刻說︰「這肯定不用擔心的，馮寅肯定會沒事情的，他家里的背景大，絕對會擺平的，再說即使離開警校，馮寅他還是有其他很多路可以走，有他家里的背景在，他還擔心什麼啊。可是我就不行了。」
「可若馮寅很喜歡警校，很喜歡警察這份職業咋辦？他這麼照顧你，你就不內疚嗎？」我問道。
「白洛，你以為馮寅真的是對我好啊，每次吃飯的時候點那麼多菜，又說不好吃，這都是故意顯擺，顯擺他家的有錢。听說你一開學就跟他有矛盾，你也知道他這人脾氣有多糟糕，我們區隊的人基本上都受不了他，我和他是同個寢室的人，勉強才和他講講話的。」朱明一臉不屑地說道。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馮寅這人很可悲，原來他做的一切都泡了湯，在朱明的心里面根本沒有領情。同時我發現朱明這人的心理也是極度的扭曲，貧窮讓他產生自卑，然後這份自卑讓他變得憤世。
我忽然不知道我該說什麼，但是在離開這里之前我還是說了最後一句話︰「朱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但據我所知，馮寅點這麼多菜就是為了給你吃的，怕你只吃一碗米飯加白菜會營養不夠，還有就是馮寅一開始就知道這子彈是你放的，他承認這件事事情是他做的也是為了你。我只能說這些了，我明天早上會去找章大說這件事，但我希望你能去承擔自己該承擔的責任。」
我不知道後來是因為朱明自己相通的，還是迫于我的威脅，據說當晚他就去向章大說清了這件事情。因為他是主動去承認的，學校領導給了他主動退學的機會，如果是被開除的話，他的人生真的是毀定了。
但是後來學校流傳起一種說法，說馮寅用自己家里的權和勢強迫朱明去承擔了子彈的事情，所以朱明才會退學。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竟然會有這樣的傳言，但從馮寅那邊來看，對于這樣的傳言，根本沒有上心，還是一臉的無所謂。只是有一天中午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用只有我听得見的聲音說道︰「女人怎麼會這麼多管閑事。不過，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