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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家因為長久未歸而顯得陌生無比。
我提著行李站在自家大門前，握住行李的手被風吹得冰涼，久久望著這里的一草一木，直到佣人前來幫忙搬行李才回過神。踏上旋轉樓梯，穿過無數間房子，當站在自己那間毫無變化的房子內時，怔得連姚姨呼喚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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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姨說我瘦了，這些年不見也長大不少很是心疼，就親自去廚房張羅一些補品說什麼也要給我補補身子。我看著她耄耋佝僂的身影，心間泛起微微酸意。
姚姨還是對我這般好，可這麼多年過去，歲暮也在她的臉上刻畫了許多痕跡，就算景物未變，也是人非。
……
夜風透過敞開的窗欞拂到房間里，簾子飛揚，卷起一小片起伏的流蘇，我坐在床上，飄飛的簾子遮隱了情緒。一碗熱氣奔騰的血燕羹在不消多時就盛現在眼前，姚姨道︰「小姐趁熱吃。哎。臉都小了一大圈，以後我每天做一些滋補的給小姐補補。」
「嗯，謝謝姚姨！」我朝她一笑，走到桌前，將頭發捋到耳後垂下頭小抿一口。
姚姨幫我將行李內的衣服拿出來整理完畢後，就坐到我旁邊，看我吃了一小會，隨口問道︰「小姐這回該是不走了吧？」
我想也沒想就直接回答︰「會走。」
姚姨怔了怔，微遲做出反應道，「小姐……，不留下來陪陪先生？先生他可是很掛念小姐啊……」我放下銀色小湯匙，抬起頭端佯她，總覺得姚姨對我刻意隱瞞了什麼。
「姚姨，我爸爸他是不是去參加尉子寰的訂婚晚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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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一提爸爸，她的眼眶微微泛起紅光，燈光折射入眼中也掠起透澤的水體，「先生也真是的！身體都撐不下去了還不肯好好休息。少爺又不是小孩，一場晚會而已，卻非要跟著去。」
一場晚會……
手不由自主卷曲成拳頭，手指觸到掌心，感到了顫意。
……
我盡量平復呼吸，試探一問，「爸爸……對那個……，尉子寰的女友感到滿意麼？」
「滿意的很。那女娃長得很討人喜歡。我還一直擔憂少爺會拒絕這門婚事，想不到少爺一口就允了。老爺也是為了少爺好，那個女孩極有能力，小小年紀就能替她爸爸管理好幾家大公司。這麼一個有能力的女娃和少爺配極了。」姚姨回答得很快，她似乎想到什麼不好的事，蒼老的面容頃刻間鎖住憂愁。「哎……，先生……」
長長的嘆息，重重的愁心。
……
……
敏感感覺到姚姨的憂心，我一下忘卻剛才那股若似若有的陰郁，不詳預感浮上心頭︰「姚姨，我爸爸到底怎麼會暈倒？」
姚姨的表情很復雜，似乎有千言萬語想道卻無法啟口，她看了我許久許久，表情越來越悲哀。我被這種沉重的氣息壓得喘不過氣，只覺得雜亂情緒襲上心頭。「姚姨快說啊！不要對我隱瞞什麼！」雙手牢牢抓住她的肩膀，手力微重。
……
「先生他……」姚姨別過了頭，一抹淚光迅速飛閃而過。
「我爸爸怎麼了——」
「癌癥——，肝癌末期——」蒼老的女音忍不住哽咽起來。
……
……
「什麼！」
我一下跌坐在地，腦子一片空白。
「肝癌末期……」
這四個大字不停在腦海里播放，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摧心。
我幾乎要昏厥了，做了多種假設卻沒有料想到這種噩運，爸爸怎麼會——！渾身仿佛被灌入了極其嚴寒的苦水，剛才吃下的燕窩攪起翻騰，只覺得萬箭攢心。
姚姨扶起我，老淚縱橫。
……
「這些年來先生總竭力對小姐和少爺隱瞞，就是不想你們為他擔心，前陣子先生的病情加重，醫生說能拖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先生他還是獨自承受……，兩個月了……只剩兩個月了！可先生還是不想小姐擔心……，讓我們這些不許對小姐說……」
……
「前陣子少爺知道了先生的病情，這麼多年來我以為少爺會一直恨先生，可少爺還是答應了這門婚事……，小姐，這次回來就不要走了，陪陪先生……，先生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姚姨咽哽的話語說不下去了，伸出手不停抹掉眼淚。
「爸爸……」想起那張總是對我笑著說沒事的臉，想起那張溫潤的臉……，萬劍鑽心的痛快要將我摧毀，竭力隱忍的淚水溢出許些。
我低下頭擦拭眼淚，啞聲道︰「我知道怎麼做了。姚姨，我有些累，想休息下。」
姚姨見我一副快要倒下的模樣，有些擔憂，可一想到這個消息帶來的沉重，只好點頭。
「小姐好好休息，我就先出去了。」
……
姚姨走後，瀕臨崩潰的情緒像是開閘的水猛地將我擊垮，我無助坐到地上，眼淚滑下，剛才的偽裝頃刻間變成了脆弱，一想要爸爸就覺得無法呼吸。
姚姨哽咽的話語一遍一遍回響在腦海中。
兩個月的時間……
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了……
爸爸……，你為什麼要對我隱瞞，為什麼要瞞著我……
淚花滴滴濺到了地板上，氳開一澤水花。
爸爸……我不要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