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內心有些怯懦的低聲回應了傳話的宮女。
「晚上天冷,小心別著涼了。」臨走前,東曉輝為我披上了一件斗篷,在我身邊陪同。也許是東曉輝已經發現了我的緊張,雖然只是淡淡的幾個字,卻像暖流一般,流進我的心坎。
我朝他笑笑,「你就不用陪我了,淑妃娘娘召見的是我,萬一待會你去了,我可能又會多加一項罪名。」
「我也是要去請安的,我在淑合宮外等你,等你出來了我在進去。」東曉輝像是了解了我內心極度的不安,為我整了整身上的披風
雖然心里早就已經準備好,可是,一旦想著自己真的要去恐怖的淑合宮,還是大大的深吸一口氣。
「不用緊張,有我在。」手上傳來一股暖流,我低頭,東曉輝的手緊緊的握住我的,我瞧了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
「就是因為你我才緊張,肯定是之前你抱著我走路這件事情傳到淑妃那里去了,哎,待會我又不知道會被安個什麼罪名了。」
走向淑賀宮的路異常的漫長。一路上,難得的寂靜,我和東曉輝誰都沒有說話,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凝滯。
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實在有些難以忍受「你不要這麼緊張好不好？你這麼緊張,我也會緊張的。」看著身邊這個不發一言的王爺,身上的流光溢彩漸漸黯淡下去,不知何時手已經慢慢抬起,想去安撫眼前的人影。
「如果你不想去的話,可以不去。」伸出的手也停在半空中,東曉輝的話頓時猶如一道電流穿過我的身體。
轉過一條回廊,看到一個月牙般的角門,做的十分精致。我無奈的擺擺手「我不想,但我不能。」
淑合宮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印象的,我知道只要過了這里,前面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了。
殿內極為肅靜,一縷一縷白煙裊繞逸出,彌漫著柔軟舒緩的淡幽香氣。
內殿愈深,光線愈加幽暗不明,我的心跳亦更加不定。
淑妃閑適的修剪著盆栽,一身百蝶金縷衣,更加襯得她膚如白雪,眉眼如畫。
「民女拜見淑妃娘娘。」跪拜後,我始終沒有起身,我已經深深的記得上次的教訓,不該看的不看,不該听的不停,不該說的不說,不該站的不站,現在跪的長一點就可以減少以後跪的時間。為了表現自己躬謙的樣子,我將頭低的更低。
「起吧。」淑妃慵懶的伸出玉臂,「你覺得這盆栽如何？」
什麼意思？專門叫我來評價這盆栽？要是這樣,應該也會叫熟人吧,比如他的佷女納蘭娜措什麼的,為何要叫我？
難道這盆栽還有深意。
「苓蘊愚鈍,花道園藝都不擅長,淑妃娘娘才情了得,實不是我所能懂得。」
「你不擅此,那你擅長什麼呢？本宮記得,你應該是這屆參選女成禮的官家小姐,那必然有擅長之處,今日也是機會難得,倒不如讓本宮提前領略一下苓蘊你的風采。」
「這」
「怎麼,苓蘊是嫌本宮才情不夠,不懂得欣賞嗎？」。
我听得淑妃這一聲,慌忙跪了下去,「苓蘊不敢,淑妃娘娘才情滿天下,實在不是苓蘊敢奢望的,淑妃娘娘願意指導一二,是苓蘊的榮幸,苓蘊之前只是在考慮自己到底擅長什麼,才失禮于娘娘面前,請娘娘恕罪。」說完腦子又飛快的轉動,這才補了一句「苓蘊較擅長詩詞。」
「原來是擅長詩詞,怪不得,本宮听聞,你從來不去女伶院,這般恃才傲物,本宮倒是好奇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我嚇得一哆嗦,只能連聲道︰「苓蘊知錯,還望娘娘恕罪。」
淑妃嘆了一口氣,道「本宮既然掌管六宮事務,自然也不能徇私枉法,置規矩于不顧,只是你終究只是無心之過,況且你進宮受訓的時間也不長,本宮也就不重罰,就罰你在佛像前靜坐誦經四個時辰,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如何？我能如何？
「母妃,要責罰就責罰兒臣吧,是兒臣終日吩咐她去做事,這才使得她沒時間去女伶院修行的。」
東曉輝？他怎麼進來了,不是說我出去後他才進來嗎？
「輝兒,你怎麼進來了,你先下去,母妃和苓蘊還有話說。」
「母妃,苓蘊身體不適,今日看了御醫,卻還未曾喝藥,不如讓她先回去,有什麼事情,日後再談也可。」
「平日也不見得你來淑合宮來的這麼勤快,怎麼,苓蘊一來,你倒也馬上出現了,是不是本宮日後要見自己的兒子,還要先召苓蘊前來聊天呢。」
「母妃。」
「來人,送韓小姐去佛堂。」
「母妃？」
我起身,跟著進來的宮女走了出去。
「不用擔心,他沒事的。」我回眸望向和我說話之人,見他目光遠遠的投向迷蒙天際。
我的視線根本無暇顧及東曉華,只是略微請安後,依舊凝視著殿門。
「若是你,會不會因為父母的阻止放棄心愛之人？」
我幾乎被這句話問堵到,毫不猶豫的一搖頭︰「我？怎麼可能？」
東曉華看了我一眼,用那溫潤如玉的聲音低低的問︰「若他願盡他所能給你你想要的,你可願答應？」
我露出一個冷靜到可謂無情的微笑︰「我不會,他也不會。」
「你不相信他？」
我淡笑「姑且先別提我和他的感情,雖然在我眼中,他只是東曉輝,可是他還有一個身份,他是伏天的仲王,是多少人眼中的仲王,我想昭王您應該比我清楚。」
東曉華愣了稍許,突然嘆了口氣,而後揚起嘴角︰「你的確和她們每一個都不同,怪不得連他的心都可以扭轉。」
我依舊微笑「其實是你高估了我的能力。」
「是高估嗎？」。有些許的情緒波動後,東曉華又一次回復了他的溫文爾雅。
「砰」的一聲從淑合宮內傳來,帶起一長串的回應。
再然後便是寂靜。
我看著門口,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提起來。不論東曉輝母子之前是怎麼相處的,今天的爭執也許會是因為我受罰？
心都提到嗓子眼來時,又听得東曉華在我身後,輕輕道︰「不要負了他。」
我又楞了一下,轉過頭去,只見東曉華抿唇笑了一下,一雙眼微微地眯起來,就像是籠著霧氣的湖面,教人看不清楚。
這兩天為什麼大家都說話怪怪的。
我正不解中,東曉輝從淑合宮沖了出來,陰沉著一張臉,也不說話,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看到他的樣子,就知道兩人之間的談話並不是和平的。
我用力掙月兌開他的手,徑直走向那個領路的宮女「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為難,該我受得懲罰,我自己會承受。」
東曉輝看著手中落空的人兒,力氣像是被完全抽走了一般,只是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人,疼痛異常,渾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竟沒有攔著。
我強迫自己往前走,就算是一些本可以避免的懲罰,我也只能去面對。
此時的淑合宮內
嚓一聲撥開了一顆石榴,露出里面晶瑩剔透的果實,雪白的指節捏在一顆艷紅的石榴之上,汁液迸濺,她卻恍若未覺,眼楮冷冷的看著前方。
「娘娘？」沅汀驚惶地跪下,周圍服侍的宮女內監也都連忙跟著跪下,呼啦啦跪了一屋子的人。
淑妃站起身來,只覺得自己一陣頭暈,她扶住自己的額頭,又重重地坐回了位子,半響,屋里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絲的聲音,整個大殿里就好像空無一人那樣的靜謐,過了良久,淑妃緩過神來,低聲說道︰「本宮今天心情不好,你們都退下去吧,就不用在這里服侍了,人多看著就覺得吵雜。」
听到淑妃的話語,宮人如蒙大赦一般,迅速而又有序地退了出去。
她忽然之間就無法忍受了,手用力地摔出,把那石榴丟的遠遠的,「砰」的一聲,半殘的石榴在地面上飛快地滾動了起來,直到撞擊到內廊的柱子,才停止了下來。
「娘娘」
「沅汀,去拿個新的石榴來吧,本宮還沒有好好嘗嘗碑林國進貢來的石榴。」淑妃神色地說道,語調平緩淡漠,好像那石榴不是剛剛被她奮力地扔出去的,而是不小心掉落了下去的。
心里雖然還存著疑惑,但是沅汀臉上什麼也沒有表示,她知道自己現在不是多嘴的時候,恭順地拿來一個新的,交到淑妃的手里。
「沅汀,你也下去吧。」
「娘娘」
「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待會。」
沅汀走近兩邊兒臂粗的雕花長燭,挑了挑燭芯,讓殿里更加的亮堂後便俯身一拜出殿。
淑妃剝開石榴,醒目的大紅色又一次涌入自己的眼簾,忽然眼楮就開始覺得干澀難忍。
自己那麼出色的兒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