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著綠筠朝著六娘的房間走去,意外的,我發現她的居所,不像一個正常的姨太能住的地方。一般來說,除了正室的房間外,其余的妾室越是小,房間越是好,因為越小越得寵。
可是她的居所,竟是一片荒蕪,庭院外到處可見的是那些枯萎的花枝,就算是夜間,只有燭火和月光那麼朦朧的照明下,也沒有見到一點的鮮活。
在兩間平頂屋前,綠筠停下了腳步,我瞧了一眼,並沒有吱聲。既沒有厭惡,也沒有憐憫。
我想一個本應該受寵的姨娘,淪落到這種地步,總歸是有原因的。既然是別人自己造成的,那便與我無關。我來這里,只是單純的對于鞋子表達感激,作為回禮,我來了解一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但是,我沒有打算要了解怎麼做。
「四姐,你要進去嗎？」。綠筠輕輕推著我的臂膀,頭卻是低到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喜悅,難過,期待還是悲傷？
「進去吧,都到了門外了。」我不知道在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身體的本尊並沒有將她的記憶留個我,所以過去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謎。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覺得不妙就直接轉頭回去。
進門的時候,看到一個婦人正對著燭火做簪子,听到聲音便是抬起頭。我的視線在和這個六娘對視的那一刻,便發現了她眼中的震驚。
她的神情並不是驚喜,而是偏向于驚恐,手上的物什一一掉落在案桌上,燭台也倒了,一滴滴蠟油滴在她的手上,卻全然未覺。
「娘」綠筠快速的奔向她,抽出自己的絲巾,裹在六娘的手上。我看著她的一身粗布舊襖,在看著綠筠的光鮮體面的衣服,我實在無法想象,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母女倆有這麼大的反差。
我的臉就著燭光移到了這個六娘的臉上,雖說他的樣子已經二十有八,還有一個13歲的女娃,可是那細眉高顴,那亮晶晶的眼眸已經閃動著魅人的神采。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這樣的一個美嬌娘住在這樣的房子里？
六娘沒有說話,她的臉上已經滿是斑駁的淚痕,視線一直膠著在我的身上,我也沒有說話,倒不是我不想說,而是看著這樣的她,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苓蘊明天就入宮了,所以今夜過來看看六娘。」我打算離開了,在這里既然不知道說些什麼,那麼這樣尷尬的場面還是以後再去面對吧,至少這一刻,我還不願意面對。
「四姐,你要走了嗎？」。綠筠趕忙追了過來,她的臉色有些白,有些驚疑不定。
「六娘,我走了,回府後再來看您。」我沒有跟她打招呼,而是朝著門外邊走邊說著。雖然不需要言語,但是從她的表情上,我知道她一定做過什麼虧欠我的事情。
她的眼雖然一直注視著我,但是她的睫毛轉動的頻率卻異常的快,我知道,那是她想要逃避。
「苓蘊,你……」她追了出來,我沒有轉身,走到轉彎口,看見她滿臉淚痕的站在房門口相送,我看了眼綠筠「回去陪六娘吧,現在她需要你。」
「四姐。」我點了點頭,把她推了回去。
走在回房的路上,我有些後悔,為什麼剛才要發揮自己的悲憫之心,現在卻要淪落到迷路,找不回回房的路。
我站在石徑小路上,觀望著漆黑的夜空和天幕上偶爾出現的冷清的星火,夜風冷冷地吹過來,所有的過去在心中翻涌、升騰,我有些想家了。
來到這里以後,我一直盡量避免自己去想現代生活中的家人和朋友,因為我只能如果我想念,只會徒增煩惱,因為我再也回不到那個時代。
走到一株桃樹下,伸手摘過一片花瓣,一個悠遠的聲音傳來「蘊兒,你明天真的要去嗎？」。
我轉過頭,看到了那個妹控哥哥,他的眼楮,黑亮,閃動著璀璨的光芒。「二哥,你覺得我可以抗拒嗎？你也是一個將軍,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不是你說拒絕就可以拒絕的。」
「二哥,送我回房吧,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我給你泡新鮮的桃花茶,接下來,二哥,可是要好久都見不到我了。」我換了一個語氣,盡量俏皮的說道。其實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還想從他的口中了解一些關于我這次進宮的消息。
「苓蘊,這次,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希望。」韓啟風听到我的邀請,兩個眼瞳都在剎那間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二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僅被他眼中異樣的身材嚇到,更被他的話驚到。
我們才有希望？這個我們是指什麼？我所在的韓府？我和韓啟風？
「只要你獲得了前三甲,你就可以有機會自己選擇夫君,到時候」我已然知道了我們的意思,知道自己這個妹控哥哥的言下之意,可是,我的答案卻不是他。
不關我是莊夢蝶也好,韓苓蘊也好,我要嫁的男人一定要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最適合我的男人,即使到了七老八十都可以相依相偎的男人。
「二哥,你能不能說的具體些。」雖然我知道不是這個男人,但是,我听到了他的那句話,前三甲可以自己選擇夫君,這在古代這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竟然還能夠如此開放,這是我絕對不容錯過的,我要自己主宰我的命運,我一定要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這是女成禮,每年為成年的15歲女子舉辦的,官家每一個適齡的少女都要參加,經過層層篩選後,最終選拔出這一年最優秀的女子。」從韓啟風的話中,我隱約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我和二哥來到我所居住的外房,讓香憐將我采摘的新鮮桃花拿去,泡了一壺茶。
二哥看著還在思慮中的我,眼中盡是直白的留戀與不舍,「蘊兒,我想你還是不要太努力了,如果你得了前三甲,我想其他的王公子弟會更多的關注你,對你獻殷勤,可是,你又無法直接說你要選擇的那個人是我……」
我有些不高興,倒並不是因為韓啟風的自戀,也許是因為這個身體的本尊做了什麼讓他誤會的事情了吧,可是也只有到那人為止了,我是不可能讓他存在無謂的幻想的。他並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即使他是,他也不行,畢竟他是我哥哥,我的思想里無法接受這樣的禁忌之戀。
我勉強的壓了自己的怒氣,把香憐喊了出來「香憐,我累了,為我準備沐浴就寢。」我邀請二哥的本意是讓他送我回來,順便打听一些消息的,可是現在,這個情形好像變了,我只能用半驅逐的話語把他請了出去。
他離開前雙目直視著我,看的我很不自然,我轉過身,只看著身後的烏木雕花刺繡屏風不說話,沉默是最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