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在一個小徑里轉了彎,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也隨著車子的顛簸而襲來。走在夜里的車,如果不開燈是不是也能如魚得水的被人操控?歡笑過後,心像是無主那般,又開始慌亂起來。
「TBOLL,我們要去什麼地方?你說的那個地方我一定會很喜歡,你是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會喜歡的呢?」
睡意全無,倒貼了幾分清醒的好奇和驚奇。
「少爺,你可听說用花建起來的城市?哦,不,應該說是用花海堆築的園地?知道少爺不喜歡喧囂的地方,吉維尼是最好的旋轉。在那里,可以給少爺一個清新美麗的環境。在我看來,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多少人向往著呢。」
「世界上最美的地方?為什麼,我看到的卻是一片陰影堆起來的小巷?」
「我們已經快到巴黎市郊區了,到達法國西海岸諾曼底典型的農村——Giverny.狂歡吧……少爺~」
「呵呵,你真是個有趣的家伙,到了就好,現在的我就像一只被蒙上眼楮的魚,不知道要向哪里游,只好听你這個導游了~」
「收到!呵呵。真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對新鮮的世界還可以抱有那種初次見面的好奇,我呢,那種激情和熱情都不知道被什麼給消磨掉了,簡單才是最幸福的啊。」
「Smith先生,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你可知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登門拜訪。」
「沒听說嗎?Smith先生是中法混血兒?他是個氣宇非凡的男人,他是法國出名的香水商人,身價過億。但是听說他對他的員工很是嚴厲,上次才進行了新一輪的裁員,那家伙,就是太挑剔了,什麼都追求完美……呵呵,少爺這次,可是遇到強手了啊。」
低頭,是更深的沉思。SmithDavid,已經是外貿的巨頭,跟歐陽雄曾經有過一次的合作,不過時間不長。他是個追求完美的商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有頭腦的商人。這一切,還是不足夠讓歐陽星辰了解他,但是,對于這次的合作,他是勢在必得。假使沒有拿下,他想這麼多時間的準備也可以有個完美的反饋。那段隱身不見黎曉的日夜,他不知道埋頭苦學了多少,關于ERP關于那些市場營銷和管理。他想,總有一天,他也會肩擔起父親的重任,成為自己臣服的傀儡,是自願不是被逼。
父親的私人醫生,跟自己是很好的朋友,在他那里無意得知了歐陽雄患上了肺氣腫,每次看著他對自己那麼小聲的說話就察覺到了他的微小的變化。以為自己不去見他,就不怕他會離開,但是,那只是自欺欺人。對于父親,他其實只是不願意接受他對他的軟禁般的愛。除了自己,誰都不知道能讓他選擇離開黎曉的只有對這個男人的責任。
一想到還是會迷惑,人,總是在最自由的時候,身不由己。
車子停下來,TBOLL引著自己進來一個房間,或許是心不在這兒,所以竟然忽略了剛進門的時候,那些開得姣好的花。不管它們是在歡迎還是奇妙地看著自己,他都覺得這跟自己的到來和粗魯的打擾沒什麼關系,他是個外來客,要在這里住一陣的外來客。
一走進那間屋子,優雅的橡木地板此時冷冰冰,像極了冷眼的王妃;這樣裝修典雅高貴的風格,讓這個住慣豪宅的他也驚呆了,柔和的燈光卻讓他感到了平靜和安寧,他走到窗口,都是花,花藤垂了下去,不知道這種花叫什麼名字。
「好了,這就是您的住處了,保送任務達到!那您好好休息,我已經叫那些下人回去了,老爺說,您不需要。我想,老爺也是用心良苦啊,看來,他想要少爺長大的心已經是迫不及待了呢,啊……老爺還是一樣的大男人主義呢。」
TBOLL半夾著法國口音的感慨著,這個男人確實自己已經沒有了印象,真的是媽媽在的時候見過嗎?已經毫無印象。
「LOEWE洛艾維……TBOLL,留點時間給我獨處,我想我要好好把計劃書再看看,有些細節看來要修改一下。你~」
「收到少爺~那我也趕回去了,有什麼需要我的,哦,對了,我的電話號碼已經輸入了您的掛機上,隨時听候著~」
「對了……」
「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TBOLL,你可以叫我星辰,交你這個朋友!」
「是!少爺!」
無法用任何詞句去形容TBOLL听到歐陽這句話時的那種感動和吃驚,但是,他卻是很震撼。自己是不懂得世故,自己就是個小羅羅,在歐陽雄身邊打拼那麼多年,還受到了如此的尊重,他也是心暖暖的。當初,歐陽夫人叫自己出國,也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這一切,讓TBOLL願意為了這些美好的念想也盡自己一切去報恩。他會記住,是這家人,他才有了現在的好生活。他關上門的時候,充滿著一個男人扛起責任的正義感,他要像禁衛軍一樣守候這個家庭,哪怕當自己是歐陽家的一條狗,他也願意。
說TBOLL倒是離開了,留下自己一個人子在這個空空的陌生的房間里。也許只是想要好好的把事情想清楚,要止步不前嗎?還是要放開過去再接受新的生活?答案是明顯的,只是心還沒有做好準備。
黎曉夜不能眠。沒有想著誰,就是回憶著以前媽媽、爸爸和自己去游玩的那些地方,那個時候,有很多好玩的。自己小的時候,會跟爺爺女乃女乃在一起玩躲貓貓;跟小伙伴一起去河流里抓抓魚蝦;漸漸的,跟媽媽和爸爸去了城市;漸漸地忘記了爺爺女乃女乃的臉;漸漸地一個人的世界那麼快樂,然後是一連串的傷心和痛苦,排山倒海的向自己涌來。
很多時候,我們尋找著過去,卻發現我們曾經想要長大的誓言渴望是那麼的會欺騙人,長大了,什麼都沒有,除了傷還是傷。真正的長大,是已經傷痕累累,然後轉過臉笑著對別人說︰「我已經習慣了~」
淚流下來,滴在枕頭上的聲音那麼驚魂像是在午夜哭泣的精靈,不安,難受,感傷。
一個人的心很冷,然後又了另一個人的溫暖,再者另個人一齊平分溫暖,最後另個人一起被雪冰凍。
一滴又一滴,沒有停歇,像斷線的珠子,砸在枕頭上,濕了整片心。
蜷縮起自己的身子,明天要用什麼心情,要用什麼表情,要說什麼話,都好像是被設定,沒有一點自由可言。
——到底,是什麼,讓我如此感傷?閉著眼,默數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一滴~
明天,她就要離開這個本該空蕩蕩的屋子,所有權不是自己的,但是住久了就會覺得是自己家一樣的屋子,這里,留著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揮之不去的回憶,酸的甜的,讓人覺得苦澀的。都要在明天跟自己說再見了。
下一個住進來的人,會是什麼人?他會不會跟自己一樣喜歡這個沒有什麼安全概念的地方,反盜鎖要上很多重都會有人進的來的地方?喜歡一個人數星星,黑夜的時候,自己會更加精神?舍不得。
「歐陽~你到了沒有?要一天沒有看到你了,時間為什麼會過得那麼慢?是不是鐘壞掉了?」她伸手打開床邊的台燈,時間手機的時間一致。
「我怎麼感覺就像過了好幾年一樣……」她有關上她的台燈,揉揉眼楮,好讓眼楮瓖嵌的淚水可以隨著手掉下臉頰。
夜微涼,獨守明月。
故人寫詞吟曲,在詞中尋找伊人,在曲中尋覓愛意;空悲切,舖一卷素箋,寫不盡柔情繞指;奏一曲心音唱不完千年繾綣。只怪緣錢,奈何情深?
歐陽星辰,讓我忘了你,我想要蛻變,變成一只飛蛾,不是為你那團火,只為有雙翼,即使不美麗。
「我要搬家了,你知道嗎?我真的很舍不得這里。知道為什麼嗎?也許你已經猜到了,我想我們是能感應到對方的,是嗎?高牆外的天空不會再是四角形的,壓得自己快喘不過氣的枷鎖,該是到拿掉的時候了。飲盡相思,始知相思苦。我會在我該走的軌道上,尋找我一路丟失的美好,你的我,風中飛舞著頭發的我,真正的我,不曾受過傷的我……是我……」
她念著,睡著了,眼瞼下有一滴淚輕輕的留下來。
他想他已經胸有成竹,就差一個機會和運氣。不管是誰,他都準備好,接受質疑和應對的方案。這次要談攏了這個項目,並邀請Smith先生與財大集團合作,長期發展。本來這個項目可以交給公司的業務主管,只是歐陽雄為什麼要派自己來,他早就猜到幾許。
歐陽雄也有老了的一天,年華不再,氣短了,還經常胸悶。以為這樣讓自己恨,就可以讓他對他犯下的罪孽有更好的救贖嗎?讓恨不讓愛?這就是大男人主義的家伙一輩子都從事的最適當的職業嗎?只是,人不得不服老,你也有這樣的時候,讓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拒絕你的所有要求。你好狠,讓我別無選擇。歐陽雄,我承認,我敗給你了。
回想起歐陽雄,回想起自己小時候,自己是什麼時候不再那麼想要爸爸的懷抱;是什麼時候不再稱呼這個男人爸爸;還是什麼時候,他開始會恨會反感他的任意討好,覺得這一切都那麼令人惡心?忘了,似乎只記得媽媽說過︰「孩子,原諒你爸爸,他是愛你的……」
收拾好文件,他的心很踏實。
巴黎的郊區,夜有點冷,冷到,一個人睡的時候,莫名的流淚。
過去都是美的,也都是最難以挖掘的。我劃著自己的心船,蕩漾過你的眼眸,曾經擱淺在你的淚湖,但是我知道你最後在深秋掉下的最後一片葉子,是對我的挽留。我知道,無論我在哪里,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