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格瑪的小旅店外面,弓箭手仍在無差別射擊,羽箭由地上飛到空中,轉個彎再飛進旅店,發出凌亂的咚咚聲。兩列小兵卻提了繩子,貓著腰從側面慢慢靠近,到了牆根處停下,紛紛陶出老虎鉤系好,對準旅店的主結構梁扔去。
確定所有的繩子都鉤好之後,兩列小兵又退了回來。
小鎮駐守軍軍團長坐在椅子上用單筒眼鏡看了許久,朝右方的傳令兵伸出一根指頭。傳令兵立即將黃旗揮下,所有的弓箭手停止射擊,轉身,退回方陣。
隨著團長第二根指頭的豎起,三十二匹馬一起發力奔跑,脆弱的旅店就如紙糊般散架,牆壁轟然倒塌,揚起漫天灰塵。
用馬將房子拉倒,這是大陸上最常見的一種拆遷手段,軍隊一般不用,因為打仗時敵人的城牆是拉不倒的。原本軍團長也不打算采用,畢竟這樣一拉,百姓的房屋就毀了。但經不住當地治安隊長游說,也感覺如果對方暴起反抗,打傷自己幾個兵傳出去名聲也不太好听,最後听取了治安隊長的意見。
至于被拉倒的房子,當地治安隊會負責賠償,他就不必操心了。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及其有效,第一次拉掉一個屋頂,那兩個刺客就無處遁跡,暴露了出來。第二次拉塌了整個屋子,那兩個刺客就再也蹦不起來了。
等灰塵散去之後,士兵開始清理,很快就在廢墟里找到兩具尸體,搜尋官立即讓士兵將盜賊公會的多多羅喊來,指著尸體問︰「這兩個人那個是?」
多多羅捏著鼻子用拐杖將兩具尸體分別戳了戳,又翻開記錄本看了看,指著其中一具尸體一臉媚笑地回答︰「是這個人,化成灰我都認得,跟畫像上的一模一樣。」
搜尋官听了也喜笑顏開,一路小跑地回去,「報告團長,經過五分鐘的激烈戰斗,敵軍已被我軍全數消滅,我軍無一人傷亡,報告完畢,請指示。」
軍團長听後不做回答,豎起第三根指頭,傳令兵紅旗一揮,全軍將士一聲大喝,開始集結,準備返程。
一旁的旅店老板見狀急忙往軍團長身邊跑,嘴里叫著︰「我的房子呢,我的房子呢?」
半道里被治安隊隊長攔住,獰笑著說︰「房子的事情嘛,我上次說過我們合資經營一家更大的旅店那事你考慮的怎麼樣?」
而在小鎮西邊三公里處的樹林里,阿蘭和活死人兩個正靠在樹上喘息,剛才的陣勢太過凶猛,整個旅館都在箭雨的籠罩之下,根本沒有出逃的可能性。
眼看房子就要被拉塌,活死人一咬牙,扯過兩塊門板,跟阿蘭一人一塊,背靠背頂住,房子倒塌的一瞬間,灰塵彌漫,兩人同時發力奔跑,這才沖了出來。
經過這麼一檔子事,阿蘭也不覺得活死人討厭,畢竟,別人幫過他一次。
休息夠了,阿蘭活動活動肩膀,沖活死人咧嘴一笑,「大恩不言謝,有機會再補償你嘍。」
活死人扭頭看了他一眼,破天荒地,鼻子里一聲笑,「好啊,我等著。」
隨後兩人又開始沉默。
「哎,你叫什麼名字。」
「貝爾,你叫我貝爾就行了。」
又是沉默。
「哎,你叫什麼名字?」
「阿蘭,你叫我阿蘭就行了。」
再次沉默。
十分鐘後,兩人同時道︰「阿蘭。」「貝爾。」
又同時笑,「你先說。」「你先說。」
再次沉默。
阿蘭心里有點毛糙了,今天是怎麼回事,好像人都變傻了。用余光看了看那邊,娘咧,這家伙怎麼老喜歡偷偷地看人,大大方方地看不行麼?
另一邊的貝爾也是心神不寧,做了這麼多年刺客,殺的人比見過的人都多,什麼場面沒見過,鬼門關上都走了七八回,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心浮氣躁過,是哪里出了問題?想著又用余光往那邊看一眼,糟糕,這家伙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問題,干嘛老是用這種眼神看我?
終于,兩人的心態都調整了過來,阿蘭首先發問,「貝爾,剛才你為什麼要救我,我是說,我們其實剛認識,並不是很熟。」
是啊,我為什麼要救他?貝爾也怔了一下,想了想道︰「因為我們是伙伴。」
「因為我們是伙伴?」
「對,因為我們是伙伴。」
這一次,阿蘭不再懷疑什麼,剛才的情形,本來只是自己一個人的事,但作為伙伴,貝爾沒有退縮,毅然跟自己一起承擔,並冒著生命危險,讓兩人逃出生天,這樣的做法,難道還不能稱之為朋友嗎?
生平第一次,阿蘭對老師的話,開始懷疑了。
「該死的多多羅,我一定要殺了他,他娘的,竟然敢告發我。」想起這事阿蘭就滿肚子火,恨不能立馬就返回奧格瑪,將多多羅碎尸萬段。
貝爾立即解釋道︰「這不怪多多羅,這次的事件其實是…」
「其實是什麼?」
貝爾說到一半愣住了,看著阿蘭的眼楮他竟然不敢說出來,心里如同裝著一只兔子般砰砰亂跳,這次的事件其實是聯盟安排的一次考驗,就像昨天考驗阿蘭的實力那樣。只不過今天要考驗的對象是自己,看自己是不是在危險的情況下做出最佳的選擇。若按刺客聯盟的慣例,如果確定兩人無法生存,就要犧牲一人挽救另一人。剛才的情形,再晚一秒鐘還想不出辦法的話,貝爾就只有將阿蘭刺死,獻給軍方,以換自己的一條命。
想到這里,貝爾心里開始苦澀,腦中浮現出另一張坦誠的臉,隨後他痛苦地閉上眼楮,不敢再去回憶。
「其實是什麼?貝爾,你還沒回答我呢?」
貝爾揉了揉臉,長呼一口氣,淡然說道︰「其實是個誤會,最主要原因怪你,若不是你用的那張身份證明,巡捕也不會追到這里,為了不引起更多的麻煩,他們只好這樣。況且,他們也不是沒有替我們考慮,我敢打賭,今晚我們再回去看,大公對你的追捕任務絕對取消了,因為你已經伏法了。」
見貝爾這樣說,阿蘭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下一步,我們做什麼?」
「下一步……」貝爾緩緩站起,「我們去做一個任務,一個我沒完成的任務。」
「你沒完成的任務?曾經失敗了嗎?」
貝爾不再回答,轉身就走。阿蘭見狀急忙跟上,訕訕說道︰「你不說我也不問了,但那個任務的具體內容總要告訴我吧,不然我怎麼幫忙呢,是不是?伙伴。」
貝爾點點頭,「你先把面具戴上,你的臉太引人注意了。」
原來,阿蘭昨天被火燒傷,涂了藥膏,今天還沒來得及偽裝,是以被貝爾窺見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