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沉沉的壓在我的背上,我費力的支撐著,手臂上的箭還在眼前晃動著,我卻不敢拔下,只怕那箭一拔出去就會有血噴涌而出。
侍衛越來越近了,見到了他們我與圖爾丹也就得救了。
遠遠的看著侍衛,我心里卻在猶疑了。
與黎安與若清已經約好了,可是圖爾丹受了傷,中了毒,這個時候如果我離開了總是有些不放心的感覺。
好傻啊,到了這個時候我居然放不下他了。
這樣的心思讓我害怕。
不行,我還是要走,我不能再留在這巴魯刺了,那薰陸香就是他對我絕情的證據啊,我怎麼又被從前的那些表象給迷住了呢。
他對我的好,他送我的落軒閣,還有他為我所放的煙花,我都還了,我救了他,我就還了他的情了。從此就兩不相欠了啊。
所以,我要離開,我不能再沉迷在他的世界里了。
「藥……」恍惚中我听見圖爾丹昏昏沉沉中不輕意的輕叫出聲。
「什麼……」我努力的想要傾听他到底在說著什麼。
「藥……」
還是听不清楚,我只好慢慢的拉住飛鳳的韁繩,讓馬緩緩的停在草原上,再回首看到他指了指胸口,「藥。」
沒了風聲,我終于听清楚了,他是告訴我他的懷里有藥。
伸手欲向他的懷里探去,卻在動手的那一剎那遲疑了,無論從前我是多麼的熟悉他的身體,可是此刻,當我一想到薰陸香的時候,他仿佛又成了陌生人一樣。
「藥。」他催促著我了。
顫抖的手慢慢的探進他的懷里,在觸踫到他濕熱的肌膚時我的心猛地一驚,更多的卻是羞赧。急急的把那包藥拿在手里,打開,原來卻是金創藥。
這藥,他竟是從來都不離身的,可見這樣的場面他已經是習慣了的。
這是怎樣的人生啊,每天生活在打打殺殺之中,刀光劍影般的日子,我心想著這樣的生活,突然為他而心酸了。
圖爾丹又指了指我的手臂。
雖然他再沒有出聲,我已懂得了他的意思,他是讓我拔了我臂上的那支箭,那箭本是射向他的,我迎上去的時候,射到我的手臂上已經有些偏歪了,所以射的也不深,我拔下來,只要上了這藥,就會止住血此住痛的。
他傷得那樣重,卻還在為我而擔心,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他對我到底有幾分的關心與擔心呢,我有些迷惘了。
可是我的傷要治啊,否則我怎麼逃離這巴魯刺呢,大冷的天,有傷在身,真是不易逃呢。
這草原上不比山川,騎著馬隨處一望,萬里的平川,離得很遠都能一下子看到你一般。如果不事先計劃好,想要逃開那是何其的難啊。
把手放在箭上,輕輕的閉上眼,深呼一口氣,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了那握箭的手上,咬著牙,「刷」那箭已被我拔了出來,血已經流了許多,所以箭拔出的剎那血並沒有預期的多,我顧不得疼痛,把那金創藥拼命的撒上去。
傷口已有些麻木了一般。越來越是不疼了。
這藥,可真好。
「送我了,行嗎?」留著這藥,做個紀念,也備我以後急用吧。這箭傷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好利落的。
圖爾丹點點頭,眼楮有些半睜半闔的,臉越來越黑了。
不會的,總是感覺他不會有事的。
他卻靠我靠得更緊了,仿佛我是他的依靠一般,人似乎有些沒有意識了。
怕他從馬上摔下去,我摘下腰間的腰帶,從他身後繞過來,然後結結實實的把自己與他捆綁在一起。
至少在我離開他之前,我要把他安全的交到他侍衛的手上。
扯了一塊里衣的白布,把手臂的傷纏好了,我拉起韁繩飛一般的向侍衛的方向跑去。
風聲,呼嘯而過,吹著我的臉沙沙的疼,草原上的冬天美則美矣,卻是冷的透徹,冷得讓我開始想念我的落軒閣,想念那溫暖的爐火。
還有那熱熱的炕,所有的溫馨仿佛又在向我招手了。
侍衛更近了,我甚至可以看清他們的臉了。
如果我走了,那麼從此那些溫暖那些衣食無憂的日子就要宣告結束了,而我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條,那就是漫長的不歸路。
從此,我再也不是圖爾丹的妻,再也不是這巴魯刺的王妃了。
忽而想起那叢林里的刺客,黑衣的,灰衣的,這些人都是為了巴魯刺這肥沃的草原吧。
人心之所以險惡,就是因為一個字‘貪’。
而我此刻就是動了這貪的念頭,要把自己的自尊棄之不顧了。
拉著馬的韁繩,只想讓它再慢些走,因為我還在猶豫,或許是我錯怪了他也說不定呢,那薰陸香我就那麼確定是他下的嗎?
可拉的影子在我眼前在風中晃蕩,她的字條里只說那補藥里的是薰陸香而不是蘇合香,卻並沒有說是圖爾丹下的啊。
沁娃,洛雪,母後,圖爾丹所有的女人,甚至包括可拉都極有可能啊。
想著圖爾丹拼命救我的真心,我又動搖了。
可是不對,那補藥就是從我與他圓了房之後,他才開始要求我喝的,那之前為什麼他不給我補呢?
事情總也沒有這麼湊巧吧。
馬蹄聲聲,侍衛距離我與圖爾丹只有一里地之遠了。
心一橫,那補藥是他賜給我的沒錯了,既然已經決定了,我還是要走。
停住了馬,解開了腰間的腰帶,圖爾丹剎時向後面仰躺而去,看來他已然昏過去了。
輕拍他的臉,「圖爾丹,醒醒。」
他的眼眨了幾眨,卻是沒有再理我。
「圖爾丹,我要走了。」我是真的要走了。
他的唇動了幾動,嚅囁了幾下,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我俯首,唇輕輕的吻在他的額頭上,深深的,讓舌尖濕滑的感覺埋葬我與他曾經的那一段溫馨。
從此,一切都已不再。
馬蹄聲又近了些許,我緩緩的抬頭,再看著他的容顏,仿佛要將他刻入到自己的心里一般,那一個雪夜,那落軒閣,還有那煙花,早已讓我愛上了他。
為什麼不早些,不早些讓我知道薰陸香的事情,那麼我就不會悄悄的把自己墜入愛河了。
愛來了,在我感受到它的溫馨之時,愛又生生的讓我恨著他。
是的,我該恨他的。
可是我卻恨不起來。
「王妃,大汗他怎麼了。」
侍衛到了,終于到了,我終于解月兌了,解月兌了這曾經的愛與恨。
從此,我要過我自己的生活。自由自在的去享受屬于雲齊兒自己的日子。
「大汗他受傷中毒了,你們,不用管我,只快點把他帶回巴魯刺,千萬要救活他啊。」這一句話我是真心的,沒有作戲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越是要走了,我越是恨他不起來,仿佛那薰陸香就真的不是他做的一樣。
「王妃,那麼你呢?」侍衛看著圖爾丹的臉色雖然焦急,可是卻也不敢棄我于不顧。
「我認得路,我慢慢回去就好。」
「可是……」的確,我身後似乎還有刺客。
「沒事,你們先走,我在後面跟得上的。」
「王妃,那麼我們先送大汗回去了,待會兒再折回來接你。」
兩個侍衛,只有兩個,而圖爾丹又傷成這樣,我想他們是沒有心思再看顧我了,這樣的時刻,正是我離開的最佳時機。
「好的。你們快走吧,救大汗要緊。」我只能如是回答了。
選擇只是剎那,已再不容我錯過。
或許將來當巴魯的臣民再議論起我的時候,還以為我是被刺客擄了去,或者被虎狼給叼走了。
反正,我可以請人在這草原上散步謠言,我絕對不是一個人出逃的,這樣就不會給大周給婁府帶來麻煩了,而圖爾丹卻是欠了我大周的一份人情,因為我是在他的管轄之地讓我失蹤了的。
我想著,看著侍衛們馱著圖爾丹一步一步的遠離著我,走吧,這是絕佳的機會。
想起我那壺酒,本來那軟筋散我是要用來軟倒圖爾丹,好讓自己安全的逃開的。但是計劃永遠都沒有變化快。
可笑的軟筋散沒有毒到圖爾丹卻是毒倒了那灰衣的刺客,他可真是一個酒鬼呢,又恰好是這樣冷的天氣,他太冷了,所以那壺酒就被我給賭贏了,我就是軟倒了他。而我一大早從落軒閣出發的時候就服了軟筋散的解藥了,那酒無論我喝下多少,軟筋散于我都是沒有功效的。
此一刻似乎連老天都在幫我一般,此一刻我必須走了,這是天意。
呆呆的看著侍衛馱著圖爾丹越走越遠,那兩個侍衛果然連回頭瞧我一下都不曾有過,當真是圖爾丹的性命比我重要的多了。
暗自嘲笑自己的卑微,也許在他們眼里我只是圖爾丹身邊的一個小丑一樣的人物吧。
向著巴魯刺,向著我的落軒閣我絕然一笑。
雪,越發的皎白,越發的亮,如果人心皆如雪一樣澄澈,那麼這世上的夜也是亮的。
揚起韁繩,狠狠的在飛鳳的背上猛的一拍,我向著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那曾經的眷戀隨著風而飄散。
我向那曾經遇到雪兒的地方奔去。那里,有著許多美好的回憶,誰又曾想那樣纏綿的愛戀之後,他對我又會有著那樣卑劣的對待呢,薰陸香,這于我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那里,也有黎安在等著我。
會合了,我們就離開,永遠的離開這巴魯刺。
這里似乎飽含了太多的陰謀了,這里不適合我的單純。
上午,我與圖爾丹才離開了落軒閣才到了那叢林,就有了兩路的刺客來襲擊。
我與圖爾丹這出行的計劃好象整個草原都知道了一般,去那叢林仿佛是我最後一個知道的一樣,就連刺客也比我知道的早,我想他們很早就隱藏在那里伺機而發了,瞧那灰衣人凍得發抖的臉色,也許他們昨夜就已在那里呆了一夜也說不定。
我騎著馬,從來沒有過的快,雖然刺骨的寒風襲來,但是那種迎風欲飛翔的感覺卻是讓我甘之如飴。
到了,就快到了,那遠遠的馬車,那站在馬上旁的男人,就是黎安。
我清楚的看著他的皮帽子下兩條細細的繩子在風中飄擺。
除了圖爾丹,如今我也只能再把自己交到黎安的手上,無關乎愛,他已經娶了雲彩兒了,不是嗎。
我只是再把他當作親哥哥般對待。
將飛鳳停在馬車旁,翻身下馬,好冷啊,我看向黎安,迎上了一份關切的眼神,他看著我的手臂,輕聲道︰「你沒事吧。」
「沒什麼。」我動動手臂給他看著,只是皮外傷而已,沒什麼大礙的。
「發生什麼了?」我的傷由不得他不起疑,我知道。
「遇上幾個刺客而已。」我輕描淡寫的略過。
「他呢?」他問道,仿佛是不相信我能這麼輕易的離開一樣。
「受了箭傷,中毒了。」
我還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就點點頭,仿佛他已經知曉我能如此順利逃跑的原因了,那絕不是圖爾丹的放行,而是他受了重傷已顧不得我了。
的確,這是事實,我不知道如果他沒有受傷沒有中毒他會不會放我離開,也不知道我之于他到底有多重要。
可是,這樣的心思再也不能回去試了。
在我轉身離去的剎那,那從此的過往就已經只是記憶里的一片迷茫了,圖爾丹,我真的不懂他。
「走吧。」我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放下車簾子回轉身的時候我才發現,車上多了一個若清。
早就說好了的,她帶著黎安來這里就離開的。
我計劃中的出逃先是不能帶著她的,我要裝成在草原上失蹤的樣子,這樣才可以安全逃離,假如若清也跟了來,那任你是再傻的人也會猜出我不是失蹤,而是我們集體出逃了。
若清,她是我這出戲里的另一個主角啊。
「為什麼你沒有回去落軒閣。」我不解的問道,我不想她壞了我的大事。也不知現在她趕回去還來不來得及了。圖爾丹已經快回到他的蒙古包了吧。
「小姐,我實在不想離開你離開黎總管啊,你們就這樣走了,把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扔在這里,以後的日子我可要怎麼捱啊。」若清聲淚俱下的說道。
「黎安,為什麼你不勸她回去呢?」我重又掀起了車簾子看向黎安。我心里已經清楚,若清她其實舍不得的並不是我,而是黎安。
「我勸了,可是……」他說不下去了。
「唉!」我嘆口氣,這個時侯說什麼都晚了,若清啊,她會壞了我逃離巴魯刺的大事。
可是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許我真的可以逃出升天也說不定。
「走吧。」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就代表我從此要與圖爾丹與巴魯刺再無關系了。
我再也不是王妃了,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
「就按照原先定好的計劃走嗎?」黎安還是不放心的問我。
「嗯,車輪子和馬蹄都包起來了吧?」那車輪印子和馬蹄印都是圖爾丹追我回去時的線索,總是有種預感,當他醒來,他一定會來追我的。
「都包好了。」黎安沉聲說道。江湖險惡,他比我更懂得應對這樣的場面。
我放心了,可是忽而我又想起今天的那兩路刺客,與圖爾丹去那叢林,事先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刺客卻能提前預料到,這不能不讓我有些擔心了。
離開巴魯刺,我最有可能的就是經過哈答斤再回到大周,那是一條最捷徑的路線,而我也是讓黎安這樣沿途去準備的。我可以想到的,那麼別人一樣也可以想到,那一條路上不用多久很快就會有巴魯刺的追兵追來。不行,那條路絕對是不安全的。
我必須改變我的最初計劃,我不能向哈答斤而去,說不定此刻就已經有人埋伏在這一路之上了呢,倘若他們壘了雪堆,藏到那雪堆之後,遠遠的我怎麼能夠看到呢,等到了近前,以我的傷,就算黎安再有能耐打殺,我們也終究是人少斗不過人多,不免要吃虧的,強龍斗不過地頭蛇,我不想再冒這個險了。更何況我雖然相信黎安的為人,可是他備馬車,又一路準備我們出逃的一切,這些難免也走露了風聲,這巴魯刺的人,我是再也不能小覷了的。
「黎安,換個相反的方向,越是遠離大周遠離哈答斤遠離巴魯刺才越好。」我堅定的對黎安說道。有時候,越是不可能去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所有的人都不會想到我會選擇一個離我的大周越來越遠的方向吧。
我的話才一落下,若清就急急的問道︰「小姐,你不想回大周了嗎?我好想回去呀」
我緩了緩心神,向黎安遞了一個眼色,馬車啟動了,就向著我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而去。
我輕輕握住若清的手道︰「我們先讓自己安全了,等避過了這風頭,我們再回大周。」
「可是……」
「若清,你相信我,這是此刻我們最安全的選擇。」這一天我已經見識過了別人的冷酷與追殺。
我不想再重蹈圖爾丹的覆轍,或許就是因為他太喜歡去那片叢林了,所以許多人都會事先猜測到他今天會帶我去那里。
不經意的習慣,一旦養成了,也許就成了別人利用的殺著。
他得罪了誰,又是誰想要奪他的汗位。
文書,我突然想到那灰衣人讓圖爾丹簽字的文書,也不知他們推舉的下一任的巴魯刺的大汗會是誰。
是鐵木爾嗎?除了都別就只有鐵木爾有繼承汗位的權利了,因為都別是圖爾丹的獨子,以圖爾丹對都別的寵愛,將來這巴魯刺的汗位一定是非都別莫屬的,所以都別根本沒有必要派刺客去挾持圖爾丹,而且都別那麼小又哪有這個心機啊,所以那些刺客很可能是鐵木爾派來的。
嫡親的兄弟啊,同父同母,卻也是這樣暗里藏刀一般,人性便是因為權利因為**而泯滅的吧。
馬車在草原上飛快的行駛著,這車里比外面可要暖和多了,還有一個小火爐悄悄的燃著,暖暖的火光中我仿佛看到了光明無限,離開了巴魯刺,離開了無盡的紛爭,或許我的世界從此就會光明了。
黎安他想得可真是周道,怕我冷啊,就燃了火爐給我,可是他卻在外面迎著寒風為我架著馬車。
我掀開簾子,看著他坐在馬車上的背影是那樣的讓我安心,身後有馬蹄的聲音,我突地一慌,難道圖爾丹這麼快的就追上來了嗎?
我不信,我猛然回頭,卻看到飛鳳緊緊的跟在我的馬車後面,一顆心終于放下了,原來是它啊。
可是不對,它的馬蹄子可是沒包呢,走了也有一小段路了,一定又留下了印跡了。
「黎安。」我向著風中大聲的叫著他的名字。
風大,車走的快,聲音小了黎安他絕對听不見。
「什麼事。」
「黎安,你停一停。」
馬車緩緩的停在已是荒無人煙的草原上。
黎安下了馬車,走到我的面前,「雲齊兒,怎麼了?」
「哦。去把那飛鳳的馬蹄子也包起來吧。」既然這馬這樣一心的跟著我,我姑且帶著它一起走好了,只是它不能暴露我的行蹤,許多事,我不得不防。
「看,還是雲齊兒細心,我倒忘記這檔子事了。」黎安說著就馬上行動起來去包飛鳳的馬蹄子去了。
飛鳳一向是溫和的,所以圖爾丹才把它賞給我,可是此刻,它卻揚起了長腿不讓黎安纏住它的蹄子。
我笑笑,它不認得黎安吧。
「我來。」我下了馬車,拿過黎安手中的布,我輕撫著飛鳳的身子,輕輕的跟它耳語著,「來,包上這布就不冷了。」我說著連我自己心里都暗笑著,因為我也不知道飛鳳是不是怕冷的。
象是听懂了我的話般,又或許是我的溫柔打動了它的心,飛鳳乖乖的任我把布包上去。包好了,仰天長嘶一聲,仿佛是在感謝我對它的關懷一樣。
「走吧。」
我又上了馬車,我們繼續著趕路,馬車里,若清一直在絞著她的衣角,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看來,等逃出去,等有了機會,等黎安不在的時候,我要告訴她了,黎安已經娶了雲彩兒了,她真的是再沒有機會了。
輕輕的嘆氣,原來女人愛了,就都會不顧一切的去為了那愛而飛蛾撲火。
女人的愛,有些傻氣,有些稚氣,卻永遠都是最真最真的付出。
紅彤彤的爐火映著馬車內紅光一片,時間在難耐中一分一分的逝去,天已經黑透了,可是草原上卻亮如白晝一般,那是因為雪,眼目所及都是雪的存在,白茫茫的,如果不是看到那輪掛在天邊的上弦月我甚至已經無法辯認方向了。
馬車里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若清斜歪著靠在馬車的內壁上睡著了,真是羨慕她,天才一擦黑她就睡了,無憂無慮的真是幸福。
可是我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一整天的經歷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動著,騎馬,叢林,刺客,圖爾丹的中毒,我的箭傷,一幕幕都是讓人心驚讓人心傷俱疲。
越是這樣的冷夜越是隱密也才最好趕路,而白天才是找地方歇息的時候。
想起初來草原時,我在哈答斤被人下藥的那一次,心里不免苦笑,終是識人太淺了。
事過近半年了,我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不懂世間險惡不知人情淡薄的出嫁新娘了。
經歷多一分,磨練多一分,人也便長大了一分。
馬車靜悄悄的行駛在草原上,前路仿佛永無止境一般的漫長遙遠。
默默的回想著曾經發生的一切,只希望這一夜我可以安全的度過,只要度過了這一夜,我就安全了,所有的人就只會向大周的方向去找尋我的蹤跡。
慢慢的,那月躲到了雲層之後,天又陰了,這是暴風雪來臨前的征兆。
黎安穩穩地架著馬車,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知我心者,莫過于他了。
眼眸越來越沉了,一天的驚心已讓我疲累不堪。
我睡了,有黎安在,我的天不會塌下來。他還是我從前婁府里的黎安哥哥。
這一夜沒有柔軟的錦被也沒有圖爾丹溫柔的懷抱,我似乎是極不習慣般睡得很不安穩,我夢到了圖爾丹,夢到他對我說︰雲齊兒,那不是薰陸香,是真的蘇合香。
我狂笑,讓笑容在夜空里擴散,我的不甘我的無奈,都隨風去吧,我不想不想再信任你。
因為,你不值得。
手臂有些痛,那是箭傷嗎?我不怕,這一箭我已還了你曾經對我的所有的好。
別走,別走,夢里圖爾丹伸著手臂一直不甘的看著我的離開。
我看著他的眼神,卻看不出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果真希望我留下嗎?
朦朧中,我回眸望著他低垂卻不願收起的手臂一直在向我揮舞,我的眼里都是淚水。
曾經有過多少的甜蜜就有多少的傷害啊。
「小姐,小姐,快醒醒。」怎麼?連若清也入夢了嗎?這是她的聲音啊。
有人推著我的肩膀,我伸手推拒著,「別吵。」我還困著呢,還有那夢,總是想夢更深更濃些,讓我知道圖爾丹曾經對我的真心到底有多少。
可是我還是醒了,在若清堅持不懈的‘努力’中,我終于醒了。
「小姐,你可把我嚇壞了,你瞧,你都流淚了呢。」若清擔心的看著我。
我伸手抹了抹眼角,濕冷的淚猶掛在臉上,夢里,我竟是真的哭了。
車內的爐火還在燃著,否則我不是被若清吵醒也要被那寒冷給凍醒了,黎安,他一直為我為若清添著炭火嗎。
下意識的坐起,這才發現,馬車已經停了。
天亮了嗎?如果天還沒亮要繼續趕路啊。
我掀開車簾,一片雪花輕飄飄的落在我的臉上,化了,沁涼的感覺卻讓我通體舒暢。
天亮了,又下雪了。
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的從空中撒將下來,仿佛天女散花一樣的美麗,真是美啊,我不禁看得呆了,從前在大周也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雪呢。
理了理衣角,身上這件裘皮大衣還是圖爾丹賞給我的,真是暖啊。
裹緊了大衣,我飛快的下了馬車,黎安他正歪在馬車前打盹呢,真難為他了,這樣冷的天他卻只能在馬車外睡覺。
我月兌上的大衣,輕輕的蓋在他的身上,心里是更多的擔憂,眼前的他可是不能病啊,染了風寒,我們的出逃就麻煩了,就有被抓回去的可能。
此時距離巴魯刺不過一夜的路程而已,隨時都有可能被人追殺的,我還不能大意了。
只是,這雪下得太大,馬車已無法趕路,所以只好暫時停靠在這里歇息。
我的大衣才放到黎安的身上,他就一驚,轉眼醒了,原來即使睡著了他也是擔心著我的安危啊。
不由得心里感動,對黎安,我只能說謝謝,卻是謝在心里。
站在那雪的世界里,一片銀白,感受著雪花翩然飛落的純美,如詩如畫般讓我仿佛走進了人間仙境一般。
伸手接著片片的雪花,落在掌心里,化作晶瑩剔透的一個水滴,我看著,竟有些痴了。
人生若只如這雪花般潔淨無染多好,假如我不曾去那皇宮,假如我不曾遇到圖爾丹,假如……
可是沒有,我的前路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輕輕的在這雪中旋轉輕舞,想讓這雪的美好掩去所有的不快與無奈。
「雲齊兒,上車吧。」良久,是黎安低沉的聲音。
是啊,休息過了就又要趕路了,此時我們還沒有月兌離危險。
黎安無聲的把大衣還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轉身向馬車走去,若清伸出了手要拉著我,我還沒有上去,就听黎安急切的喊道︰「雲齊兒,快啊,有人追來了。」
我慌亂的爬上馬車,人還沒有坐穩,黎安已駕起了馬車。
伸首向外望去,果然,遠遠的有人在向我們的方向狂追而來。
撫著胸口,還有些不相信一般。
怎麼這樣快,我不過才離開了一夜而已,而且這又是背離大周的一條路,車輪子與馬蹄都已經包了啊。
這些人,來得未免太快了些。
如果說昨日白天里的那些刺客都是沖著圖爾丹來的,那麼今天的這些人就一定是沖著我來的了。
馬車在雪地上瘋狂的向前行進,可是卻依然沒有那些追逐者的速度快,在這草原上,騎馬是他們最擅長的吧。
心里狂亂,如果被他們追上了,黎安就免不了與他們一番廝殺搏斗。
那麼我們的勝算又有多少呢。
我不敢想了,這一次的追兵之後又有多少批呢。
冥思苦想,我卻始終也猜不出錯到底出在了哪里。
「黎安,我們怎麼辦?」走到這一步,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打殺,除了黎安,我與若清都是弱女子啊,我總不曾想才一夜而已就被他們給追了來。
那些人剛剛還是小小的幾個點而已,此刻,似乎已經可以看到身形了。
黎安減慢了馬車的速度,向我喊道︰「雲齊兒,車上有一些銀兩,你隨身帶著,一會兒,你跳下車向北走,不遠處有一個小鎮,到了鎮上,你先找個地方安身,我帶著若清,既使被抓了也只說是來找尋你而已,就會沒事的。然後,等我月兌身了我再來小鎮與你會合。」
我點點頭,慌亂之中黎安倒是比我鎮定許多,我翻著那馬車的角落里,果然有許多銀兩,匆匆的抓了些放進自己的懷里,好重。
我再回首向若清道︰「若清,黎安的話你可曾听清楚了。」這丫頭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若清似乎有些高興的笑道︰「小姐放心,我一切都听黎總管的。」
我點著她的鼻頭,「你的心思啊,怕是不可能了,唉!」
「什麼不可能。」
她隨口問來,我也隨口而回,「黎總管啊,他已經娶了雲彩兒了。」我說完就縱身向馬車外一跳,再遲我們離那追兵越近就會被那追蹤的人發現的。
機會是要在瞬間即刻把握的。
我不會錯過。
「小姐啊,你……」這是我听見若清的最後一句未完的話,之後我便急匆匆的向一旁的一個厚厚的雪堆後面躲去,悄悄的蹲著,不敢有絲毫的聲響,側過頭,我看著我走過的足跡片刻間就被風雪所掩住了。
心里不由得慶幸,那些追兵只要看到馬車,是斷不會發現我的行蹤的。
等到他們過去了,我再向那黎安口中的小鎮出發。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心怦怦的跳得厲害,默默的為黎安為若清也為自己祈福,希望我們可以安全順利的重新會合。
恍惚中我忽然听到狗吠的聲音,這些人還帶了狗在馬上嗎?
他們帶著狗是何意圖。
我伏在那雪堆後,冷涼的天卻已然忘記了寒冷,馬蹄聲就在距離我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沒有向馬車追去,我猶自不信,難道他們已算到我藏到這里了嗎?
沒有道理啊。
歪著頭,一點一點的向雪堆後望去,然後我看到了一個人牽著一只狗,然後幾個人隨在他的身後牽著馬迅速的向我的方向走來。
看來,他們已經知道我藏在這雪堆之後了。
那牽著狗的人有些熟悉,我卻在驚詫之中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了。
逃不掉,我緩緩自己零亂的心神,看來我注定逃不出這巴魯刺了。
狗,一定是那狗的問題,它的出現太過詭異了。
只是,這樣冷的天,又是大雪紛飛,這狗居然能帶著他們迅速的找到我的行蹤,我還是有些不解有些困惑。
心跳而亂,我緩緩緩緩的從雪堆後站起。
有時候,該面對的躲也躲不掉。
輕輕抖落一身的雪花,想要抖去心頭纏亂無盡的煩惱絲,一夜而已,我終究還是沒有逃開圖爾丹。
望著黎安遠去的馬車,我不禁苦笑狐疑,明明那馬車的目標比我要明顯得多,可是他們還是找到了我。
黎安,你重新又將我送回到了虎口里,是生是死,是冷是暖,此一回去,我注定要繼續在痛苦中剪熬,而幸福也許是我永遠也不見天日的奢望了。
狗,是它聞到了我的氣味嗎,可是這樣冷的天,又下著雪,按照常理它是很難在這樣短的時間里就找到我的蹤跡的。
可是,它做到了。
我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雪地上依舊是寂靜無聲的,只有雪花翩翩而落的美麗,在這童話般的世界里我的夢剎時又碎了。
「王妃,上馬吧,先騎馬,等馬車到了,再換乘馬車吧。」巴雅爾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我回望著他,他是九夫人的兄長,九夫人的親哥哥,我想他是不會為難我的。
我接過他手中的韁繩,腳踩著馬蹬,翻身上馬,一不小心竟是扯痛了手臂上的箭傷,我咬著唇仿佛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般,「走吧。」
雪越來越大了,迎著風落了滿頭滿臉都是,沒有鏡子,我想象著自己滿頭白發的樣子,那情形一定滑稽可愛,更是無邪。
我騎得飛快,早晚要去面對的事情就越早去解決去處理才好,否則夜長夢多,許多事會更難處理。
沒有人問我要去哪里,也沒有人問我為什麼又中途隨著他們回來,只是他們緊緊的將我的馬圍在中間,怕我被人截走了一樣,小心謹慎的護衛著我。
難道他們真的以為我是迷路了,是走錯了方向嗎?
可笑的問題不尋常的答案,我不便說,他們也配合的不問,心知肚明一般。
整整騎了一個上午,雪停了,陽光斜射在大地上光茫四射。
前面有了人跡,巴雅爾一帶韁繩,向我抱拳道︰「王妃,天冷,還是換馬車吧。」
我向前面一望,果然是迎我回去的馬車和數十個侍衛到了。
好大的排場啊,這樣聲勢浩大的來追我,我真是有這麼重要嗎?
我狂笑,笑圖爾丹的自以為是,笑他的無情卻是裝作深情。
「不用了。」我想要這份騎馬的感覺,即使冷,可是卻有一份自由的快意,逐雪而行,逐天而進,過了今天,再回了巴魯刺我的自由將從此不再。
「那先吃些東西再上路吧。」巴雅爾既客氣又有禮,讓我懷疑自己也許真的不是逃亡而是迷路了。
可是不是,昨夜里我一直在逃,走了一夜,千算萬算,還是走錯了棋招。
「我不餓,走吧。」
「哦。」
巴雅爾一揮手,所有的人只好隨我一起趕路,我不吃,他們也就不能吃,突然心里有些難過,總不能將自己的喜怒強加給他人吧,這不是我的本意。
「我要喝水。」這樣總可以了,這些侍衛也就不會因為我而忍饑受餓了。
再一揮手,所有的人均停了下來,馬車上,有人端出了溫熱的女乃茶遞到我的手中。拿在手里,聞著女乃茶的香氣,熟悉的感覺漫在心頭,總是無法逃避這曾經的一切啊。
許多的痛與恨真想把它塵封在心底深處,可是它卻不遂你的意,總在不知不覺中來扯痛你的傷疤,讓心更傷感無助。
「王妃,你的傷口流血了。」
一口喝盡了手中的女乃茶,再低首才發現才一上馬時就扯裂的箭傷,此刻的血已滲透了衣袖,一個上午了,我竟渾然不覺。原來這手臂上的傷比起心底的痛已不算是什麼了。
想起懷里圖爾丹送給我的那一瓶藥,再上些吧,這樣冷的天,只怕好得會越發的慢了。
挽起了衣袖,將藥粉再次灑在傷口上,傷處已是一片紅腫,都是自己太大意了。接過侍衛遞過來的一塊白布,我自己一圈一圈的將手臂纏好。自己的傷,我不想讓這些臭男人動手。
另一匹馬上,那只一直追尋我來的狗使勁的叫了起來,我驚異的回頭看著它,它伸長了脖子向著我的方向嗅啊嗅的,好象我這里有什麼好東西一樣,可是沒有啊,我身上沒有任何的吃食,連那女乃茶也是喝光了。
心里有些煩躁,就是它才又追了我回來,我討厭它,我不想听到它的聲音。
「勒死它。」第一次我發了狠般的想要結束一個動物的生命。
「這……」
「給我勒死它。」既然他們還是給我王妃的禮遇,那麼我為什麼不加以利用呢。
心狠了,有一個死結,就想讓這狗為我解開一般。
「這……」那抱著狗的侍衛繼續遲疑著。
「王妃,這是大汗最心愛的一只狗,這……」巴雅爾恭敬的向我解釋道。
「給我勒死它。」我沒了自由,就是因為它,這一刻我就是想要它死,心碎成的片片我要它來陪葬。
巴雅爾一揮手將一根繩子拋給了那個侍衛,侍衛仿佛是有些不忍般的慢吞吞的將繩子結了一個圈,還真是要用這繩子勒死它。
那只狗似乎還不知道它即將的命運是要迎接死神的到來,兀自還向著我的方向叫著,我突然奇怪了,為什麼只是剛剛,為什麼這一路上它都沒有叫得這樣的大聲。
有什麼不對嗎,還是我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味道,仔細的嗅著周遭,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薄荷一樣的味道襲進鼻端,想起來了,就是我剛剛用過的,圖爾丹送給我的這一瓶金創藥。
恍惚間一切都清楚了,原來是這藥啊,那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圖爾丹了。
藥與狗,不過是他利用的兩個道具罷了。
清醒時,才發現自己千算萬算卻還是被他算計了進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還是敗給了圖爾丹。
狗的叫聲依舊響在耳邊,卻是越來越小聲了,我忽然驚醒,「停。」那狗,它是無辜的。
侍衛還沒待我的余音落下,馬上就將那狗一把抱在懷里,仿佛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漾在他的臉上,原來人與動物也是有感情的。
想起了我的雪兒,是我錯了,我不該把自己的無奈報復給那只可憐的小狗。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的狠心,竟差一點錯殺了那只狗。
回頭看著狗了無生氣的望著這大千世界,心里不免傷感,那種生死被人操縱的感覺也便是這般了。
「走吧。」頭也不回的,為自己的狠然而慚愧。
……
再見到巴魯刺,見到了我曾經熟悉的那些蒙古包,一夜而已,卻恍若隔世,心境變了,一切也仿如都變了一般。
侍衛直接將我送回了我的落軒閣,那高高的圍牆,那紅磚綠瓦的屋頂上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再回來,再踏入門檻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鳥兒終究是沒有逃離禁錮它的籠子。
輕紗的羅帳,暖暖的熱炕,一切如昨,只是少了若清,而塔娜仁也不在了。
服侍我的是兩個陌生的侍女,懶懶的我甚至連說話的**也無了,再回到這里我的心已如止水。
「王妃,沐浴吧。」
仿佛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般她們也還是稱呼我為王妃,這是圖爾丹的命令嗎?我心里不免悲淒,即使他傷的那樣重也不忘記把我攥在他的股掌之中,我的一切他必是了然于心的,他沒有廢了我王妃的稱號,給我一樣的尊重,那麼這以後的日子我又將以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他呢。
喜歡每一個夜晚來臨時將自己泡在水中,將疲憊全然的隨著那蒸騰的熱氣釋放出去,無論怎樣,我只能卑微的活在圖爾丹的陰影之下,我還有娘,我不能放棄這個世界,即使前路一片黑暗。
總是相信,只要努力了,我一定可以找到屬于自己的光明。
侍女的話很少很少,除非必要,我的屋子里都是寂靜無聲的,就連雪兒也總是乖乖的躲在牆角也不來吵我,它也是知道我的憂心吧。
我的記憶時常回到那一天的叢林里,廝殺,中箭,圖爾丹愈見烏黑的臉,還有他微弱的氣息,我不知道他現在的毒是否解了,也不知道他的傷好了沒有。
沒有人與我說起,我也不曾想過要去問問侍女。
我默默的吃飯,默默的睡覺,雖然每一個夜里我都是閉著眼讓自己清醒著到天明。
沒有淚落,只有無盡的心死。
偶爾我會掬一把雪,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任它慢慢的融化成水,滲透到我的肌膚,再沿著手的邊沿隨意滴落在冷濕的地上,再無聲無跡的消失。
假如人也可以這樣消失那該有多好,可是我就偏偏不能。
七八天過去了,漫長的仿如一個世紀般難耐,我沒有任何若清與黎安的消息。
被抓了。
被殺了。
這些可能性讓我無法安眠,巴魯刺沒有任何人來看我,我不缺吃也不缺穿,獨缺了一份人世間的人氣。
行尸走肉般我在悄悄虛度我的人生。
看著屋檐下長長低垂的冰串,尖尖的,有時候,真想就站在那下面,等著它自然月兌落的那一瞬**我的腦子里,從此,香消玉殞,再與煩惱無緣……
常常站在窗前,看著天上的飛雲,飄浮著或向東北或向西南,隨風逐流一般。
我無聊的發慌,可是卻連看書的心情也沒有了,即使拿起了書看到眼里的那也不是字,而是一片遙遠的空洞。
在那大門前,我堆了一個特大的雪人,畫上鼻子、嘴和彎彎的眉毛,一雙大眼仰望著天空,那是我心情的寫照,如今,我已經沒了自由。
櫃子里有件粉色的衣裳,不喜歡那顏色,索性我就拆了它,做了一支風箏,粉色的蝴蝶,卻不想放,就掛在屋檐下看著它隨風飄蕩。
這一天,我又如往常一樣坐在窗前看著圍牆里熟悉的一切,那懸掛蝴蝶風箏的繩子在風在飄搖著,好象欲要飛起一般。
飛吧,我心里叫著,不要如我一樣守著寂寞守著無奈守著世界末日一般的難耐。
就那樣看著那透粉的蝴蝶,然後它好象知曉了我心里的話一樣,它果真掙開了屋檐下我的捆綁,飛了,展著翅膀向天空飛去……
我出了門,看著它隨著風向門外飛去,我追著,一直追到大門口,守門的侍衛齊齊的站到我身前,「王妃,請留步。」
呆呆的看著蝴蝶越飛越遠,心也跟著飄走了一般,不理會侍衛,我心愴然,「我要我的風箏。」我不顧一切的沖出去,要去抓回我的風箏。
風小了,那只蝴蝶似乎是看到了我奔跑的艱辛,離我越來越近了,落了,它落下來了,我跑過去,粗喘著氣,想要把它抓在手里,帶回落軒閣,它是我寂寞無助時的伴啊。
可是我的手才伸出一半,那只風箏已被人撿起了。
這是我的風箏,我要拿回來。
下意識的抬頭,一個小男孩得意的看著我笑。
他,是都別。
「這是我的。」都別高高舉著,「我娘就喜歡放風箏,我娘的身旁也有一只大大大大的風箏。」
「還給我。」他娘不是早就去世了嗎,他這樣說了,有點奇怪的感覺。
「這是我娘的。」
「不是,是我的。」一個孩子,而我卻也孩子氣的與他拼著命的爭,什麼時候我變得這樣小氣,這樣脆弱了呢。可是我就是想要要回我的風箏來。
「你不是我娘,這風箏也不是你的,我娘是不會跟我搶風箏的。」都別一本正經的說道。說得我有些回神,有些臉紅了。一個風箏而已,送就送他吧。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拿走了。
「雖然你與我娘很象,可是你不是我娘,你額頭的那個梅花印是父汗印上去的,所以你不是我娘。」
我轉身欲走的身形突然被這一句童言所驚住,「你說,我與你娘長得很相象?」
都別很自信的點點頭,「是的,可是沁母妃說你不是我娘,你是來迷惑父汗的妖精。」
都說童言無忌,可是此刻都別的話卻向刀子一樣插在我的胸口上。
我是妖精。
我是妖精。
這就是都別眼中的我嗎?
我象他娘,他娘的身旁有一只大大大大的風箏。
「都別,你娘在哪?」我急切的搖著他的肩膀問道。
「王妃,你該回去了。」我身後追出來的兩個侍衛有些著急的想要勸我回去。
我不理他們,「都別,你娘在哪里?」
都別看了看我,一點也不怕生的說道︰「我娘的屋子,只有父汗可以去的,我很小的時候偷偷看過父汗在我娘的屋子里哭了,而娘的身旁就有一支大大大大的風箏。」
「我與你娘很象?」怕嚇著了他,我親切和藹的問道。
「嗯。我拿張我娘的畫給你看看,可是你可千萬不要說是我拿給你看的喲。」
「王妃,走吧。」兩個侍衛已不由分說的就要硬拉著我離開了。
我推拒著,手臂被扯得生疼。
那張畫我一定要看,看了,也許許多的謎底也就解了。
想起大周朝的皇宮里圖爾丹初見我時的驚異,或許不是因為我的美麗,而是因為我象了他心中的某一個人。
一定是的。
這人也許就是都別他娘。
孩子的話是不假的,別人不敢說的,孩子會自自然然的說出來。
我狠狠的推開欲拉我回去的侍衛,似乎是看到了我眼中的堅定,也似乎是因為都別只是一個孩子,孩子對我是無害的,所以他們退後了,遠遠的看著,不再阻撓我與都別的接觸。
我的落軒閣除了自己,除了兩個不說話的侍女,就只有門口的侍衛了。
這些個秘密,他們永遠也不會對我說起。所以此刻的都別,我斷不會錯過。
都別象是感染到了我的急切,小手緩緩的向懷里掏去。
一張畫,小小的一張從他的懷里取了出來。
他展開,向著我道︰「你看,你與我娘很象。」
我一個箭步的沖上去,握緊了都別的手,我看到了那張畫,一張舊畫,年久的泛著黃,這絕對不是新近才畫的,也絕對不是我。
但是那相貌那眉眼卻是與我一模一樣的,仿佛是一母所生的兩個姐妹一般。
她的額頭果真有一個梅花印,一如我額頭前的那朵。
我慌了。
如果說那薰陸香讓我感覺到圖爾丹的背叛,讓我對他心死了。
那麼,這張畫已告訴我,圖爾丹他的心里真正愛過的只是這畫中的一個女人。
而我,不過是一個替身罷了。
怪不得,他把我軟禁在落軒閣,從此不聞不問,也不許任何人接近我,甚至連說話也不允許。
他是怕我知道這些嗎?
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說到底,就是沒有愛過我啊。
我卑微的扮演了一個小丑一樣的戲子,卻每天送給他燦爛的笑,我好傻啊。
想起在婁府初見九夫人時,她看到我也是一臉的驚異,原來如此,原來這所有的人早就知道,只瞞著一個我,不讓我知道而已。
九夫人,她是固意的,她固意讓圖爾丹見著了我,讓圖爾丹把我娶到巴魯刺。
我突然想起在哈答斤被俘時,那幾個惡徒的對話。
「听說她家人戰敗了之後就歸順圖爾丹了,一家老小全部留在巴魯刺,只有寶月梅一個人嫁給了大周朝的相爺,也就是這個女人的爹了。」
「那女人的心才難測啊。其實她們該歸順我們大汗才是,只有我們大汗才能與圖爾丹抗衡,他才是大草原上真正的雄鷹啊。」
「話是如此,可是他們還是選擇了圖爾丹,這里面一定有什麼秘密吧。」
秘密,一定是的,九夫人一定是有什麼秘密。
家信。
黎安帶給我的九夫人的家信。
我還沒有看。
那信一定有什麼事情在里面,忽然想起巴雅爾把我送回落軒閣時似乎是想說什麼,卻在見了我周遭一圈的人後默不作聲的走了。
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去落軒閣找到那封家信,那是黎安親手交給我的信。
「都別,你這畫可以送給我嗎?」
「不行。」都別將畫一折,就勢要塞回到懷里,「沁母妃說了,我娘的畫除了你是不能隨意給別人看的,否則要割了我的舌頭。」
沁娃她這是何意,為什麼只許給她看,卻不許給別人看。
我頭大的想著都別的話中之意,此一刻我的智商幾乎為零,我已經因為那一張照片而六神無主了。
不對,是沁娃固意讓我知道都別的娘的,我看著都別手中的蝴蝶風箏,不對,那風箏上的絲線不是我縫上去的那一根,那是一根細細的,極易斷開的絲線。
我恍然頓悟,一定是有人趁著我睡著了,固意的換了那絲線,再固意的讓我見到了都別。
孩子的話由不得我不信,而她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沁娃她巴不得我放棄圖爾丹,或者我來一個自殺對她更是一個天大的喜事吧,從此除了都別的娘再無人敢爭這孩子的扶養權了。
而都別的娘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呢?
我想著,越來越是糊涂了。
那畫我還是想要,「都別,這畫你借給母妃一天,明天母妃保準畫兩張一模一樣的,三張都給你,讓你每日都見著你娘,可好。」我猜想這畫都別也不是隨時可以拿到的,一定是沁娃今個兒算準了時間才拿給他的。
既然圖爾丹這樣防範著我知道,我想沁娃也沒有那個膽量敢親口對我說著這個事實,而借由這都別的口是再適合不過了。
都別看了看手中的畫,再看了看手中的風箏,煞有介事地說道︰「那母妃的這個風箏就要送給我了。」
「行,風箏就給你了。明天母妃再做一只漂亮的蜈蚣風箏送給你。」
「好啊,好啊。」
「那畫呢?」我還是執著的想要。
我在向一個小孩子騙著一張畫。有些卑鄙也有些無賴一般。
都別拿畫的手向我一伸,「好吧,就先借你,不過,只許一天喲,沁母妃說了,她只借我一天。」
我笑,原來這時間都算好了的,原來她們了解我就象也了解她們自己一樣。
我的一切竟是這樣的透明嗎?
「嗯,母妃只用一天就好,也一定再畫兩張送給你。」
「謝謝母妃。這樣都別以後就可以天天看著自己的娘了。」
原來,他不喜歡我,就是因為我與他娘長得太過相象吧,他不喜歡我替代他的娘親。
孩子如此,可是大人卻未必。
人心,總是難測。
我拿著畫,微笑著向都別說道︰「明天傍晚的時候母妃就還給你。」
「嗯。謝謝母妃的風箏,真好看。」
那只蝴蝶上我一筆一筆的畫了翅膀上的紋路,清雅美麗,我的無聊之舉,卻讓一個孩子喜歡上了這只風箏。回去一定再做一只蜈蚣的風箏明天送給他,無論怎樣我終于從他的口里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知道了所有人都在刻意向我隱瞞的一個事實。
失魂一般的回到了落軒閣,呆呆的看著那畫中的美人,那額頭上的梅花醒目的刺到我的心頭,想起母後見了我額頭上梅花時的詫異,原來母後她早知道我那梅花印的緣由。
一個替身而已,所以她再也不曾來關心過我,她早已知道就算圖爾丹再寵我,我也終究是別人的影子罷了,我不會威協到沁娃的地位,是的,我對任何人都是沒有威協的。
可拉,我又想起了她,她到底是站在誰的一邊呢,她告訴了我薰陸香的事情,我猜不出那個在她背後支持她的人到底是誰。
而如今沁娃又通過都別的口讓我知道了圖爾丹這個天大的秘密,哀莫大于心死,是啊,她就是讓我心死,讓我對圖爾丹再無所愛戀,這樣也就達到了她的目的。
豈止是心死啊,我更想離開,可是卻被他的金創藥再次把我帶回了巴魯刺,我逃不掉啊,圖爾丹將我軟禁在這里,吃好的穿好的,表面上我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委屈一般,可是我卻是與世隔絕了一般,除了侍女除了侍衛我再見不到其它的人。
突然很想見見他,想親口問問他對我到底是何種的心思。
擺了擺手,我示意那站在門邊的侍女過來,「大汗,他的毒他的傷都全好了嗎?」回來這麼久了這是我第一次問起有關圖爾丹的情形。
侍女似乎是很開心的樣子,馬上向我稟道︰「奴婢也不知道大汗現在的身體狀況,只是听說大汗中的毒竟是世間少有,很難解的。」
「哦。」原來如此,那麼也就是說他現在的毒還沒有解了。
輕輕的笑,笑出了眼淚,怪不得我可以安穩的住在我的落軒閣,原來他還沒有精力顧得上我。
想象著他氣若游絲之際,居然不忘將那金創藥的事情告訴巴雅爾,讓巴雅爾連夜把我追回來,他的心思我真是不懂了。而他又是如何預先知道我要離開他的呢?這一切更是一個謎。
想起巴雅爾,又想起九夫人,那麼巴雅爾追我回來應該不止是听命于圖爾丹這樣簡單。
家信,我想起那封九夫人的家信。
那一天,當我知道薰陸香之際,那封家信被我隨手揣進了懷里,可是之後呢,我想不起我把信放到了哪里。
我要找到那封家信,那信里一定有著什麼重要的事情,再想起巴雅爾將我送回落軒閣,他離去時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他是有什麼話想說吧,可是當時的場面人太多了,所以他忍住了。
我把畫放在暖炕上的小桌上,翻身下地沖著兩個侍女道︰「你們都出去。」那信我要自己找,我不能讓她們知道有這一封信的存在。
床帳,枕頭下被子里,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可能的地方我認真的搜索著,可是沒有,這屋子里到處都沒有那封家信的蹤跡。
找遍了,我頹然坐下,腦子里轟轟地亂,那封信到底在哪里。
仔細的回想著我拿到那封信後的所有細節,從可拉開始,一點點的回憶著……
若清,一定是她。
我起身向若清的下人房走去,離得不遠,一百多米的距離,推門而入,一股冷氣襲來,這里好久沒有人住了,所以連炭火也不曾燒了。
若清與黎安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從來都沒有向侍女們問起過有關他們的行蹤,我知道即使我問了也是沒有答案,又何苦去自討沒趣。
侍女要跟進來,我輕聲道︰「你們不用進來了,我找些東西就回去了。」
進了門,才想起自己竟是第一次進到若清的房間,這麼久了我竟是從未關心過她,一室的陌生,一室的灰塵,掃視一番我向著她的床帳走去,她與我一樣的習慣,即使是有暖熱的炕也還是喜歡睡在床上,那炕不過是用來取暖罷了。
果然,那枕頭下有一張紙,雪白的一張萱紙,卻不是我見過的那一封家信,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要看嗎?這樣看著她的**總是不好的。
放下了枕頭,還是不看了吧。
那枕頭輕輕而落的瞬間一股風卻將那張紙吹了起來,斜斜的吹到我的面前,幾個大大的「黎安」二字在紙上躍然我的眼前。
這小妮子的心雖然我早已知曉,可是從這幾個字的情形來看,若清她喜歡黎安的程度比我預知的還要更深些。
如果以後我們依然可以做主僕,我會為她找個好歸宿,黎安已不在適合她了,有了雲彩兒,她連做他身邊的丫頭都是難了。
再拿起那枕頭,把這張萱紙輕輕的放回原處,枕頭落下,仿佛我未曾看到過那張紙一樣。
好象有什麼不對,那枕頭里好象有東西,而且絕對不是棉花之類的,一定是有什麼。
我想也不想的拆開那換洗後每次必留的一些針腳,伸手向里面探去,果然不出所料,那封家信出現在我的眼前。
可是,早先封好的蠟印已被拆啟過了,我想起黎安拿給我的時候這信是完好無啟的,若清,必定是她拆了看了再收起來了。把信藏在這枕頭里,這樣想來她也算細心了,只是為什麼我們一路出逃之時她竟從未向我提起呢。
許許多多的疑慮在心頭縈繞,對這封家信我更是好奇了。
把信揣到自己的懷里,抱著那被我拆開的枕頭我出了若清的房門。
按耐住心頭的好奇心,此刻最重要的是把這枕頭先縫好了,否則很容易引起別人的猜疑。
「王妃,這枕頭要換洗嗎?」
「不是,是這枕頭上的花樣很好看,我想臨摹下來也做一個一模一樣的枕頭來。」我很耐心的向她們解釋著,小不忍則亂大謀,而或許她們知道的越少對她們也是越好吧。
「王妃可真是心靈手巧啊。」
我笑,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畫畫得好,大周的皇後便不會邀我入宮,那麼我就不會有見到圖爾丹的可能了,那麼我此刻的人生也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花開花落,一切自有天意,而我只是那花間的一株頑草罷了。
我果真畫了枕頭上的那一對鴛鴦的花樣,看著鴛鴦相依相偎的甜蜜,也許那永遠是我遙不可及的一個夢了。
繡與不繡只是做個樣子罷了。
拿了針線將枕頭拆開的地方認認真真的縫好,仔細檢查再沒什麼異樣了,我叫了侍女過來,交待她把枕頭還回到若清的房里。
忍不住要看信了,卻在展開的那一剎那,手抖了又抖,總是怕啊,怕信里有我不想知道一些事情。
映入眼簾的是九夫人娟秀的小楷。
雲齊兒,見字如面。
接下來是一段關于雲彩兒的事情。
我仔細的看過來,原來雲彩兒真的嫁人了,就在我出嫁不久之後就嫁了,只是她嫁的夫君並不是黎安,而是嫁給了大燕國的三皇子為妃,九夫人的信里面字字句句都在講著雲彩兒出嫁之日的排場。
信中絲毫沒有提及黎安與雲彩兒的關系,難道那一日在婁府里我親眼所見的兩個人的苟且之事竟都是假的嗎?
那身形,那聲音明明就是黎安沒錯的,我總不會連他的樣子他的聲音也分辯不出吧。
可是,如果那都是真的,那麼以雲彩兒不潔的身子她又如何敢去嫁了三皇子啊。
她與黎安的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一定還藏著什麼秘密,或許等我再見了黎安,我要找個機會與他談一談雲彩兒的事情了。
看到這里,若清對黎安的態度我已了然了,男未娶,女未嫁,她的所做都是合情合理的了,原來一切都是我誤會了,原來雲彩兒並沒有嫁給黎安。都怪自己那一日見黎安的時候話只听了一半就斷章取義了。
找到機會我要想辦法問清楚若清與黎安的下落,我們三個人,一路從大周而來,唇齒相依,我不能沒了他們兩個人的行跡。
再向下看著信,無非是告訴我我娘一切都好,再都是一些問侯之類的客套話,這信里似乎沒有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什麼秘密。
難道是我的預感錯了嗎?
將這一封信反反復復的看了又看,我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來,不死心的,我學著從前在書里看到的一些情節,把信放在燭光前再仔仔細細的看來,可是還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水,我將信輕輕的放置在水盆里,認真的觀察著那白色萱紙的變化,它卻只是被水薰染了波浪一般的紋路,除此再也沒有什麼了。
撈出來,放在桌子上等待信的自然干,一行行我再一遍遍的看過去,突然眼前一亮,這信里果真有玄機。
有十個字驚濤一樣從心海里滑過,我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