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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章 五妮 (六十六)[VIP]

土醫瞎登印︰人稱「瞎登印」,其實人不瞎,只是上眼簾下垂,看東西要用力的抬起頭,眼楮才能從縫隙里看出去。

莊戶人習慣了中醫的望聞問切,總覺得西醫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對西醫有著傳統的不信任和抵觸。一般人是不找他的。除非到了沒辦法的時候,臨時抱佛腳。這跟現在人們認識了西醫、習慣了西醫的快捷和準確後,人們對待中醫的尷尬處境有點相似。肋

當時的西藥都是依賴進口的洋物,也不是百姓們能夠承受得了的。所以他的門庭一般很冷落。

瑞祥進得門來,輕輕地把門掩上,就撲通跪倒。登印使勁眯瞪著眼,看了好一會兒,才拉瑞祥起來。

瑞祥不起,說︰「你別拉我。听我把話說完,然後再決定拉不拉我。為救人命,我是走投無路了!」隨即瑞祥把事情的根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登印醫生。

瞎登印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許久,說︰「救死扶傷是行醫的本分。我早些年跟洋人學西醫,洋人也是這麼教育的。你起來吧。五妮的病听你的訴說眼下只有用西林(青霉素)了。可這藥奇缺,也很貴,。一般人家用不起。我這診所也只有五支。還是佘來的。她的病也至少要兩支。」

「那,只要有效果。我砸鍋賣鐵也要救她!」瑞祥發狠了。

瞎登印苦笑一聲說︰「你也別砸鍋賣鐵,恐怕,你家也不值這兩只西林。」稍作停頓,又無奈的說︰「人人都說我黑(坑人的代稱)。可我也要糊口呀。這東西是西洋貨,要用銀子換。我也是從順德府洋人醫院里,托我那洋教士老師給想法子整的。我的洋老師替我墊資,我賣了才能給人家錢。唉!」鑊

瑞祥不等人家把話說完,就叩頭著地。帶著哭腔說︰「我是實在沒辦法了!你看看我這物件,值幾個錢不?」說話間拿出那似鹿似馬的器物來。

登印拿在手里端詳了一下,說︰「是個古董物件。其實,我已經準備跟你去出診了。兩只西林我打算先給你墊上,你慢慢還吧。」說罷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就開始收拾東西。嘴里沒停說︰「古董這東西我吃不準。也可能值幾個錢。正好,我這兩天要去順德府進貨。要不,我幫你找個懂行的人問問?真值錢,你還我個本錢,我也不虧。不值錢,也不要緊;人命關天,我無非緊巴緊巴,也就過去了。我就看你是個實在後生,賠些也值!」

瑞祥千恩萬謝的站起來。帶著瞎登印,深一腳淺一腳連夜來到荒墳。

瞎登印就著火把亮光,看了五妮的病情。仔細的處理了傷口,打了一只西林。又留下一只,說︰「這地方太人,我衣服都被扯破了。這只,我教你怎麼打。明天下午,你給她打了。估計就沒事了。針管你用完了給我送回去。」只顧不停地點頭。

瑞祥一直把登印送到汦水鎮口的大柳樹下,登印認真的說︰「小伙子,听我的。我也很同情五妮。也同情你們。你們遠走高飛吧。別老躲在那荒墳里。那里不是人住的地方。再說,離鎮子也太近了,藏不長久,也不是長久之計。」瑞祥紅著臉點頭。

說來也神奇。等瑞祥回去,五妮就清醒了過來。燒也退了大半。高興得瑞祥直沖村子磕頭。

第二天下午,燒基本退了,只是腫沒全消。五妮知道了藥的來歷和不菲的價錢。再也舍不得再用那金貴的西林了。瑞祥有了上次復發的教訓,堅決不干。五妮拗不過他,只得由他。可戲台上唱念做打精巧伶俐的瑞祥,拿著那比命都值錢的玻璃瓶子,手哆嗦得怎麼也打不開。

五妮只笑他笨,奪過瓶子,學著他的樣子,只一下,就用那 亮的注射器鐵柄敲開了小小的玻璃瓶。按登印說給瑞祥的路數配置抽取了藥液,遞給他。說︰「怎麼打?」

「退下褲子,往上打。」瑞祥紅著臉,煞有介事地說。

五妮淬道︰「呸!沒正型的,就知道沾俺便宜!」

「真的,登印也是這麼打的。」瑞祥低著頭輕聲的說。

「真的嗎?」五妮瞪大眼楮,吃驚地問。

「真的。不信你模模你,疼不疼。」

五妮一模,還真有地方疼。就急了,紅著臉罵瑞祥︰「你個天煞的,怎麼讓別人隨便模我?!」

瑞祥說︰「傻吧。人家治病救人,還模不得了?!登印說,那洋人還光著身子開刀呢。你現在緩過神來,倒學會挑理了。」就把嘴一掘。不看五妮了。

五妮也覺得理虧,但嘴上不示弱︰「那你也讓我光著身子給他看?!」

「別胡鬧了,快打針,看藥勁過了,怕又發燒。」瑞祥可舍不得真的生五妮的氣。

五妮解開褲子,還沒挨上針,就故意殺豬般的嚎叫。惹得瑞祥手發抖,心慌慌,不知所措。

五妮卻偷偷地看著他笑。是呀,她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撒嬌,心里也別有一番蜜意。

兩天後,五妮徹底的痊愈了。不再發燒,身上臉上劃擦傷已經結痂手上的剪刀傷也不紅腫了,開始愈合了。人也精神了許多,就再也躺不住,下地活動了。

瑞祥要去送針管給登印,順便看看那像鹿像馬的東西值不值錢。還要把自己的兩個兄弟托付給恩人登印。這兩個人他始終放不下。可是,人走在兩難之處,他也只能暫時把這兩個人讓恩人替自己照看一下看了。畢竟,五妮已經走在了絕路上。沒有自己幫忙,他不敢想象。他眼下覺得伴隨五妮一生,也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五妮心里一百個不願意。白天還好,雖說古墓陰森可怖,畢竟白天沒那麼多跐溜亂竄的「燈籠鬼」也沒有那「呱呱繇」(貓頭鷹)陰森可怖的怪笑。可沒辦法幾天的高燒,加上吃得又都是半生不熟的野菜啥的,搞得自己身體太虛弱了。祥哥白天又不能出入村子,就只得讓祥哥堵好門窗,夜出夜歸。

到了登印的診所,登印關上了房門。問︰「五妮沒多大事了吧?」瑞祥回答說︰「是沒多大事了。只是很虛弱,還要再吃藥不?」登印說︰「回頭我給你再包些西藥,應該沒事了。不過,我問你,你那古董是從哪來的?」

瑞祥說︰「我也不清楚。也不知我的傻瑞智弟弟不知從哪拿來的。我急著花錢,沒辦法,就拿給你看了。」說完瞅著登印,大氣不敢出。

登印頓了一下說︰「你遇見好人了。我到府上,進完了藥,跟洋教士老師談起了這件東西。洋教士說︰正好,這些日子邢侯墓被盜,京城里來了好多專家,他認識一個。不妨讓專家給看看,就拉我見了那專家。專家一看這東西,眼都直了。好半天才說,這時稀世珍寶。國寶級的物件。不過現在國事艱難,民生難以維持,他也買不起。就算買得起,也不敢買貴重的東西。如今東洋人對咱國家虎視眈眈,他們那樣名氣大的專家總是被日本人神秘的跟蹤。這樣的東西在他們手上更不安全。要你留著,給國家留下點寶物。」

瑞祥撇了撇嘴說︰「要真是這麼著,我也想留下這東西。可我窮光蛋一個,連救命的藥費都沒有,怎麼能藏得住國寶!?能夠有個衣服藏住自己的就不錯了。」

瞎登印擺擺手接著說︰「那專家替你付了那兩支西林錢。還托我給你三十塊現洋。說要你一定要珍藏國寶。」瑞祥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不能想象天下竟有這樣的痴人。就說︰「那,東西留在你這里吧。我連窩都沒有。哪里能藏得住這東西。」登印急忙擺手,說︰「不行不行,下午我听說你大伯天寶今天責打了你的傻兄弟瑞智和哥哥瑞新,說傻子偷了他的什麼‘劍’?哦對了專家說了這東西叫‘江山鑒’一定是鄉親們以訛傳訛。這東西要是你大伯的,我可不敢,他會把我這診所踩平的。」

瑞祥說︰「我還要麻煩你,就是︰我這兩個不爭氣的兄弟。我走了他們要是沒人禁管,恐怕連一碗清米湯都喝不了。這錢,我留下一半給倆兄弟。麻煩你設法替我禁管他們如何?」

瞎登印眯瞪眯瞪眼說︰「這好辦。我想好了。你不必牽掛。家里的事情,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會交給你兩個完完整整的兄弟;錢,你一分也別留,在家千般好,出門時時難。沒錢寸步難行。」

瑞祥感激涕零,推辭不過。只得帶了寶物和三十塊現大洋。拿了些西藥,就拜別了瞎登印。

回到荒墳,他點燃篝火,就靜靜的瞅著那似鹿似馬的東西發起了呆。五妮從夢中醒來,雙手蛇一樣緊緊地抱住了他。說一個人好怕。再也不想呆在這里了。

是呀,再也不能呆在這里了!要遠走高飛,不能再等了!瑞祥把白天剩下的女敕玉米放進篝火里說︰「起來收拾東西,棒子燒熟了,咱們吃點兒,剩下的帶上。走他娘的!」五妮一下子來了精神說︰「好!走他娘的!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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