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簫怔在屋子中央,緊緊盯著木榻上慕容寒簫的臉,那張臉有些蒼白卻是那樣的熟悉,似有一股強烈的吸引力牽引著他,冷簫不由自主便移步上前,縴長的手默默附了過去,手指觸到慕容寒簫溫溫的額頭那瞬間,忽覺一陣激流直竄而入,繼而滑過指尖飛速躥遍全身每一個毛孔,然後激蕩澎湃著直擊腦門。
痛,撕心裂肺的痛滾滾襲過,那痛最初只是一個點,然後便越來越猛烈,瞬間如炮彈爆炸般四散開來,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蹂躪著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細微的神經,他一時承受不住,倒地痛苦的打起了滾來。
「冷簫,你怎麼了?」身後的動靜大的嚇人,貝若惜轉頭被冷簫極其痛苦的模樣嚇懵了,滿臉慌張呆呆的看著冷簫,卻手足無措。
冷簫痛苦的蜷在地上,不停的翻滾著,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在奮力掙扎著,似是極力要從這具身體里分離出去,但是越是掙扎便越是痛苦,極度慘烈的疼痛任憑他如何翻身打滾都不能減輕一絲一毫。
「快,快去拿快布巾過來!」君離塵連忙蹲來,一把捏住冷簫的下巴,他以為冷簫是癲癇病發作了︰「紫兒快拿布巾!」必須馬上塞個布巾讓他咬著,否則讓他咬斷自己的舌頭可就完蛋了惚!
紫兒動作極其敏捷,貝若惜還沒回過神來,她已經把層層疊疊卷了好幾道的布巾利落的塞入了冷簫的口中。
「天啊,他的手怎麼這麼冰?」紫兒順勢扶住冷簫的手,原想幫忙搭一搭脈,卻被他寒若冰霜的體溫嚇住了,即便死人也不至于這麼凍人吧!
紫兒這麼尖叫倒是喚回了貝若惜的神智,她猛然反應過來,冷簫是蛇妖啊,冷血動物的身體自然是冰涼的溫。
君離塵亦是一臉不解,見此情景,貝若惜慌忙開口解釋道︰「大概是他病的太厲害了!紫兒,你和君大哥先出去吧,冷簫我來照顧就好!」她是擔心萬一冷簫支撐不住現了原形,會把紫兒和君離塵嚇到的。
大約是相信貝若惜的醫術精妙些,紫兒不再驚訝,君離塵倒是急切的想要幫忙︰「我先把他弄到榻上去吧!」
「不用,君大哥,他的病我知道!」貝若惜連忙攔住了君離塵,冷簫的身子那樣輕盈,君大哥若是幫忙,豈不是會生出更多疑問來,還是不要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了。
然而,貝若惜全然不知,她的反應在紫兒和君離塵看來有些不同尋常,二人心下均是一陣不解,冷簫不是她剛認識的朋友嗎?如此在意一個剛結識的朋友,這般反應是否有些過頭了呢?話說男女有別,她竟然毫不避嫌的摟著他,對他的病情亦是了若指掌的模樣,她和他竟是熟稔到這般程度了嗎?還是說其實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
紫兒和君離塵似是很有默契,微微轉臉,同情的目光同時射向木榻上那個尚在昏迷中的人,然後對望一眼,心下一陣嘆息,情之一字實在其妙又折磨人啊,這種復雜的情感糾葛也只有當事人才能理得清,外人想幫忙亦是徒勞。二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默默退出了房間。
貝若惜雙手緊緊握住冷簫纂得發白的拳︰「冷簫,你忍著點!」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幫助他減輕痛苦,她可以給人看病卻不會醫妖啊!
鋪天蓋地而來的疼痛已經將冷簫摧殘得意識恍惚,朦朦朧朧間忽听得貝若惜溫柔的聲音傳來,竟如天籟般磬人心脾,她緊握著他的小手,似有無窮的力量,將無盡的溫暖一絲一絲傳入他的體內,那窮凶極惡毀天滅地般的疼痛竟緩緩平息,不再那樣狂肆叫囂,而且在慢慢減弱慢慢淡去直至消失無蹤。
冷簫不再掙扎,糾結的眉頭舒張開來,嘴角露出一絲甜甜的笑,恍恍惚惚沉入夢境,只是那夢境竟是那般的真實,令他一陣喜悅一陣心痛又一陣糾結……
「惜兒,惜兒!」慕容寒簫痛苦的吶喊著,只是貝若惜卻再無回應,任憑文弘遠抱著她大步離開。他急切的上前阻止,卻發現他狠狠用力的手卻直接穿過貝若惜的臂膀,如同一團飄渺的霧氣,他驚呆了,回頭發現那個倚著柱子心口一片殷紅的自己,恍然明白,原來自己已經死了,這是他的魂魄在思考在著急……
看著文弘遠漸行漸遠的背影,他下意識的追了上去,可是,到了門口的時候,忽然被一道金光打中,渾身只覺一陣劇烈疼痛!他苦笑了起來,原來魂魄也是有痛覺的,不過看來這皇宮的殿門是有驅邪符咒的,所以他這縷魂魄是逃不出去的吧!
正苦惱間,忽見文弘遠又折返了回來,他懷中的貝若惜已不知去向,想是已經安頓好了吧。
文弘遠一手捂住心口,仿佛在極力平息心內澎湃的情緒,另一只袖管空蕩蕩的垂在身側,他盯著地上的慕容寒簫幾眼,愣了幾秒,冷漠的臉上有些惋惜和不忍劃過,不過那一點點可憐的憐惜之情一閃即逝,恨,錐心刺骨的恨意很快便淹沒了他的理智!
「誰讓你搶了我的惜兒!惜兒憑什麼看上你,看上你的臉蛋了嗎?還是看上你王爺的身份地位?!」文弘遠低來,眸子已然變成了嗜血的紅色,他一下一下抽打著慕容寒簫的臉,雖然地上的人已經完全沒了知覺。
用力狠狠的抽了十幾巴掌似乎還不過癮,文弘遠忽的掏出一把匕首,眸中閃著嗜血的笑意︰「慕容寒簫,我要你做鬼也見不得惜兒!」
鋒利的匕首在毫無知覺的慕容寒簫臉上劃過,鋒利的刀刃就這麼隨著文弘遠的手肆意游走著,所過之處一條條清晰的傷痕立刻顯現,臉頰、手臂、胸膛……直到傷痕遍布了慕容寒簫的全身,文弘遠才停下手,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杰作。
「來人!」他沉沉的吼了一聲︰「把他扔到亂墳崗去!」門外隨即戰戰兢兢跑進來幾個人,似是早已經準備好的,將手中的麻布包蓋在慕容寒簫身上,粗魯的一卷,然後便扛了出去!
文弘遠竟是這般的痛恨他,連他的尸體都這般蹂躪一寸也不放過!慕容寒簫怔怔的看著自己破敗不堪的身體被人扛了出去,心下一陣焦灼,卻無法阻止。
「皇上,若惜小姐醒了!」又有人顫抖著聲音回報︰「但是她吵著要見簫王爺。」
「石頭準備好了沒有?!」文弘遠的回話倒是令慕容寒簫一頭霧水,石頭和惜兒有什麼關系呢?
「回稟皇上,屬下全都準備好了!」那侍衛連忙回道︰「皇上是否現在就去看看?!」
「走!」文弘遠冷哼了一聲,甩袖走在了前面。
慕容寒簫就這麼束手無策的看著文弘遠和那侍衛匆匆離開,留下他一個人,不,是留下他一個魂魄游蕩在這寂靜的大廳里。
惜兒醒了!慕容寒簫喃喃低念著,惜兒沒事就好,想到那個貝若惜,他的心頭一陣甜蜜,但是這幸福感隨即便被沖刷殆盡!他好想去見她,只是越是這麼想,他便越感覺自己的心口悶的慌,他苦笑了起來,難道想她都成了奢望嗎?!從此,他和她便真的是人魂殊途了嗎?!
他不甘心也不忍心就這麼離開心愛的人兒,可是他這一縷魂魄又能怎樣?無奈又心酸的想著,慕容寒簫就這麼飄飄蕩蕩,任憑一陣陣窒息如潮水般將自己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怪異的紅光忽然躥了進來,將他包圍住,然後一閃將他卷了起來,他就這麼隨著紅光沖出了大廳,還沒來得及弄清怎麼回事,卻發現自己已經附在一塊石頭上,而且怎麼也掙也掙不月兌。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這石頭正被安放在一具棺槨里,尚未封蓋。他掙扎著爬起來,驚詫的發現這石頭竟然變成了自己的模樣!
「慕容寒簫,我要將你的魂魄困在這石頭上,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文弘遠漲紅的臉出現在面前,慕容寒簫恍然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文弘遠搞的鬼!
「去稟報雲尤國來使,讓他們辯尸認人!」 當,一聲巨響傳來,這是慕容寒簫听到的最後的聲音,腦袋一混沌便陷入了黑暗,完全不知後事了。
等他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奇怪的森林里。他看到了拍著翅膀的小精靈,見到了湖水中美麗的幽魂。
這里難道便是萬劫不復永不超生的地獄?慕容寒簫瞪著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獄竟是這般夢幻風景,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可怕。
「過來!」忽的耳邊響起一道清脆聲音,慕容寒簫轉臉卻見一個紅衣女子正朝她招手。
「你是誰?」慕容寒簫下意識的開口,身子,不,應該是魂魄卻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