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證實王敦率軍向健康進發的消息之後,王初便陷入一種揮之不去的焦慮之中,若是戰爭真的提前了,那……,她狠狠的一跺腳,道︰「梅遠,備馬!」
「小娘要去哪兒?眼下京中正亂,小娘有事不防吩咐梅遠去辦,何須親身涉險?」杜若擔憂的看著王初,輕聲勸道。
梅遠也忙應道︰「杜若說得是,小娘千金之軀,豈可——」
听到梅遠的語氣若當初的李桓一般,王初心中噌地冒出一股無名火,她派李桓到王敦身邊就是想讓他能對王敦多加規勸,但他不僅沒能做到,反而連阿都沒照看好。如今王敦更是索性連起兵之日都提前了,李桓卻沒有透露絲毫消息,真有他的!
「叫你備馬就去備馬,怎得這麼多廢話!」王初瞪著梅遠道︰「若是你不願听我命令,那我便還送你到李桓那兒去,反正你與他都是一丘之貉。」
無端被王初斥責,梅遠低下頭,悶聲道︰「小娘息怒,屬下這就去備馬。」
望著梅遠的背影,王初心中生出幾分歉意,這陣子她心情煩亂得很,有時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便會遷怒于旁人。
「小娘莫要生梅遠的氣,他也是為小娘的安危著想。」杜若覷著王初的表情,小聲說道。
王初望了望杜若,沒有出聲。
「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婢子知曉小娘定然心里很不痛快。可既然已經都發生了,小娘何不看開些,何必一味跟自家過不去。」杜若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將憋在心里的話一口氣都說了出來。她說完之後驚覺自己逾矩,忙跪下道︰「婢子實在不忍看小娘如此折磨自己,才斗膽多言,請小娘責罰。」
「起來罷。」
「啊?」杜若驚訝的抬起頭,依她對王初這幾日情緒的判斷,絕未想到王初會這樣輕饒自己。她懇求道︰「小娘若是不痛快,就責罰婢子吧,只是不要將事情都悶在心里啊。」
梅遠從門外進來,見杜若跪在地上,不知出了什麼事,忙替杜若說情道︰「小娘一向體貼下人,倘若杜若犯了甚麼錯處,還請小娘看在她侍奉小娘一向盡心竭力的份上饒過她這次吧。」
「我何時說要責罰她?」王初頭痛地看著杜若,道︰「你起身罷,若是再不起,我看我也不必做你的主上了。」
「多謝小娘,婢子這就起來。」
看著杜若小心翼翼的樣子,王初吐了口濁氣,轉頭問梅遠︰「馬可備好了?」
「回小娘,已經備好了。」梅遠應道,他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不論小娘要去哪里,梅遠都願意代勞,還請小娘三思。」
在他看來,王初現在騎著馬上街絕不是明智之舉。
「別廢話了,」王初不耐的一擺手,道︰「我要去西池,你帶幾個人,你跟我一起去便是。」
梅遠驚訝道︰「小娘要去西池?」
如果說王初騎著馬大搖大擺的上街已經算是不智的行為,那麼在梅遠看來,她此時要去西池簡直就是患了失心瘋。
「有何不妥?」王初不滿地看著梅遠一臉糾結的樣子,道︰「兵向建康的是我阿父又不是我,況且我要去見的是皇太子而不是聖上,你且將心放在肚子里罷。」
雖然梅遠在王初身邊不多時便深切的感受到那位皇太子殿下對自家小娘有多好。可眼下出了這樣的大事,王敦的行為很可能頃刻間便會危及到他們司馬家的江山,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皇太子還能對自家小娘友善如初嗎?
王初看出梅遠的顧慮,安撫道︰「咱們王家雖然握有兵權,可大部分都在阿父那里,阿叔的驃騎將軍之職已經被聖上給剝奪了去。眼下單憑咱們在建康的兵力,對聖上可造不出什麼威脅,他若是想對我們做些什麼,早在阿父起兵當日便已經動手了。」
「小娘的意思是說聖上不會對咱們動手?」梅遠思量了一下,質疑道︰「或許聖上是礙于郎主,才不敢輕易動咱們王家的。」
「你這麼講也沒錯,所以只要阿父還在,聖上就不會對王家有什麼不利的舉動。」
「小娘說得有道理。」梅遠沉思著點頭道,只是他眉間的疑慮卻並沒有因此而消散。
「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王初心知再磨下去梅遠定然又會有別的說法,便接過杜若手中的披風,一面舉步向外,一面說道︰「若是你不敢去,我也不勉強。」
「小娘且慢,屬下這就去召集人手。」梅遠顧不上再多想,忙跟上王初的步子。
按說這個時候,司馬紹應該會在西池里。可當王初一行來到西池時,卻被侍衛告知,司馬紹並不在這里。
王初將馬韁西池的侍衛,見侍衛首領榮福正候在門口,便問道︰「殿下何時回來?」
「卑下也不知曉,女郎先進去稍坐片刻,卑下著人去找殿下。」那侍衛首領殷切的說道,他與何康一樣,都是司馬紹身邊的老人了,王初對于司馬紹有多重要,他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見王初來找司馬紹,他也不敢怠慢。
「若是殿下回來了,告訴他我在春華庭等他。」王初說道。
榮福拱手道︰「卑下記住了,請女郎稍後,卑下這就去找殿下。」
「榮福,」見那榮福要走,王初突然又叫住了他。
「女郎?」榮福疑惑地轉回身。
王初思量了一下,道︰「若是殿下有事,叫他不必急著回來,我改日再來便是。」
「是。」榮福應道。
王初這才點點頭,道︰「去罷。」
其實她想說的並不是這句話,她是想問問阿的近況,前幾日司馬紹派何康去王府找她,說是找到阿了,可王初要來看她,何康卻百般推月兌,最後在王初的追問下,王初才知道她竟然去了東宮,而且,她似乎不願見王初。這件事王初心中一直存有疑惑,可卻無法證實,本來想問榮福,但她想想,覺得還是應該到時候當面問司馬紹。
春華庭里的花木都已經開始敗落,雖然有專門的園丁精心護理,可還是逃月兌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就像王敦,他已經年過半百,如今起了兵,若按照史書所載,那離他逝去之日也不遠了。
王初倚著一顆枝葉枯黃的桐樹,望著滿庭現出頹敗之勢的花木,心中泛起一股無名的哀傷,不知怎得,眼前一面模糊,竟涌出淚水來。
「阿初。」
這聲音如此熟悉,大概王初永遠也不會忘記,她沒想到司馬紹會這麼快便敢了回來,忙擦了擦面上的淚水,轉頭微笑道︰「你來了。」
「你哭了?」見王初眼眶微微發紅,面上似有淚痕,司馬紹皺眉打量著她,道︰「出了甚麼事?」
「沒什麼,不過是見這庭中花木凋零,秋氣肅殺,心中感傷罷了。」王初淡笑著說道。
司馬紹疑惑地看了看她,搖搖頭道︰「阿初你性情一向開闊,何時變得這樣悲風傷秋起來?」
王初笑了笑,用一種你很了解我的口吻說道︰「你該知道是為何。」
司馬紹面容一僵,而後緩緩說道︰「這是你阿父和皇家之事,你莫要插手。」
「我不想插手,我根本不想理會這些事,可誰讓我生在王家,還是王敦的獨女,你認為阿父的事,我能撇開干系嗎?」。
「不論你阿父做了甚麼,我永遠不會遷怒于你。」司馬紹眉宇間滿是掙扎,口中卻說道︰「阿初,我送你去遼東好不好?」
看司馬紹的樣子。大概近來也沒少為此事煩惱,王初搖頭道︰「我不去。」
「阿初!」司馬紹面上帶著笑容,用一種輕快得有些過頭的語調勸道︰「你不是一向都很中意那慕容翰嗎?我听說他也很中意你,去遼東有甚麼不好?既可以和意中人在一起,又不用再理會這些凡塵瑣事。阿初,你听我的話,去遼東吧。」
說到後面,司馬紹幾乎是在懇求王初,其實他心里有多痛苦,根本無人知曉,他明明一直期盼著終有一日可以與王初在一起,可為了她的安全,卻不得不拱手將她送到他的情敵身邊。
「你別勸我了,我想留在建康,」王初擠出笑容道︰「不說我了,咱們說說別的事。」
司馬紹斂去笑容,嚴肅的說道︰「王初,我是認真的,建康即將,你還是去遼東吧。」
「別說了,」王初不想和司馬紹每次見面最後都不歡而散,她避開這個話題,道︰「我今日來找你,除了此事,還想問問阿的近況。」
原本還要再勸王初,但听見這句話,司馬紹一下子頓住了。
王初看得真切,她忙追問道︰「怎麼說她都是我的人,你不可能永遠不讓我見她,你說實話,阿她到底是怎麼了?」
司馬紹嘆了口氣,道︰「阿不能生育的事,怎麼從未听你提起過?」
「阿,阿她知道了?」王初愣了一下,話幾乎都說不成句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阿在此時知曉這件事。她深吸了幾口氣,穩了穩心神,沉聲道︰「是庾文君說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