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成手腳被綁,全身無力,自然無法動彈,待到「毒手赤練」回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後。
「毒手赤練」帶了一堆藥膏,依著李文成之法在他手臂上敷上,又在樹林里削了幾根木板,用布條夾在手臂上固住。一切妥當,李文成果然背了一段畫卷得來的經文,比之前告知的要多了許多。「毒手赤練」默然記住,再思索良久,臉上露出喜色。
隔了片刻,「毒手赤練」一把將李文成抄起擱在肩上,展開腳步,向馬車停放處奔行。行到半路,他突然停了下來,將李文成放在一邊,俯側頭貼著地面,臉上頗有些憂慮的神色。
「毒手赤練」站起身,將李文成拎起,往前急奔,不一會兒,便到了馬車停放處。他將李文成放在馬車上,卻沒有立刻趕路,反而是閃入樹林中,沒了人影。
李文成沒有「毒手赤練」那般本事,但見他的神色,料知定有人追蹤而來,他沒入林中,必是與上次殺烏威那幫人一般的做法,將自己作為誘餌,乘機偷襲。這人武功高強,手段毒辣,行事卻也這般謹慎,不知道我能不能月兌得了身?李文成心道。
過了許久,不遠處現出五個人來,這五人面目各異,俱是一身勁裝,朝馬車走了過來。走到近前,望著馬車里一動不動的李文成停下腳步,一人將手中的單刀一揚,朝李文成道︰「兀那小子,你叫甚麼名字,坐在這里做甚?」
李文成沒有應聲,他知道「毒手赤練」就潛伏在附近,也不知這幾人是甚麼來頭,不敢妄動。
那持單刀之人見李文成一動不動,又朝馬車四處望了望,見不少地方沾了血跡,便道︰「應該就是他了,先將這小子帶走。」
旁邊一個手持雙槍的人道︰「這里有些古怪,大家小心了。那‘毒手赤練’著實厲害,‘烏沙幫’十幾人全部被殺,只怕沒這麼容易得到。」
其中一人將手中鋼叉往地上一杵,道︰「‘烏沙幫’那些個飯桶怎堪與咱們哥幾個相比!」他說完兩袖一卷,便要踏入馬車。
這時只听一陣大笑傳來,一個聲音道︰「五位莫非就是‘江東五鬼’,想不到比我們早先一步,莫非也想來這里渾水模魚。」
五人回頭,李文成也循聲望去,只見後面遠遠走來兩人,那說話之人卻是刁不發,他旁邊緊跟著一人,身著青袍,面頰極長,腰間別著一把古銅色的長刀。
手持鋼叉的那人向刁不發道︰「你又是甚麼東西,大剌剌地這般神氣。」
原來這五人便是江湖上頗令人憎厭的「江東五鬼」,他們奸婬擄掠,無惡不作,名聲極壞,只是五人各有一身本領,尋常人家受了欺侮,也是敢怒不敢言。持刀的那人是五人中的老大,名叫馬雄,老二名叫沈健,使得一手雙槍,老三便是那手持鋼叉之人,名叫錢烈,老四李巨,手中兵刃是一柄板斧,老五林剛,手持一根銅棍,因五人面相丑陋,行為乖張,江湖人送他們「江東五鬼」的名號,五人平常最忌別人稱他們「江東五鬼」,卻自稱「江東五王」。五人見刁不發知道他們名號,也敢這般狂傲,心中雖是震怒,卻也不敢小覷了二人。
刁不發道︰「老子乃是刁不發,你們五只丑鬼不在河邊模魚捉蝦,卻這在這里玩耍,不怕草深戳了你們的。」
刁不發之名五人有所耳聞,見他語出羞辱,不禁大怒,錢烈忍不住道︰「你休要逞口舌之能,讓我錢烈來會會你,瞧瞧你的骨頭是不是比嘴巴還硬。」
刁不發身邊那人突然道︰「與刁大哥交手,你還不配,讓我祁陸來會會你。」
五人俱是心中一驚,「快刀」祁陸,荊鄂一代武林中頗有名聲,他與刁不發並肩而來,顯然是一路人,瞧這架勢,今日只怕難以善了。
祁陸已拔刀上前,錢烈呼喝一聲,舉叉向祁陸扎去,鋼叉又尖又沉,若是一叉扎實,只怕一條命便沒了。祁陸不退反進,一個箭步便閃到錢烈身邊,抬刀便削。錢烈的鋼叉八尺來長,利于遠戰,這時鋼叉刺出,祁陸已攻到近身,不由大驚,急忙收叉,竭力招架。
祁陸手中長刀在鋼叉上一點,旋即變招,直向錢烈面門劈去,又急又快。眼見錢烈勢難抵擋,沈健雙槍一挺,喝了聲「看槍」,向祁陸後背刺去。祁陸看也不看,反身一刀,向沈健削去,卻也解了錢烈的危勢。錢烈趁著這一空隙,才連連後退,喘了一口氣。
錢烈名聲雖臭,卻對自身武功頗為自得,這時被祁陸一招逼得甚是狼狽,不禁大窘,再抬頭望見二哥沈健與祁陸交手,也是岌岌可危,連忙挺叉直刺,向祁陸夾攻。
祁陸在二人的夾攻之下,仍是輕松應付,一柄刀指東砍西,逼得二人手忙腳亂。
眼見二人聯手,仍是不敵,老四提著板斧跳入戰團,三人形成合圍之勢。祁陸絲毫不懼,手中刀越使越快,如一團白光向三人罩去。
三人勉力支持了祁陸數十招的攻勢,合圍之勢遂破,已經開始漸處下風,各自為戰了。
馬雄眼見三人合力也不能敵,心中大震,他尋思那刁不發還未動手,瞧他的架勢,只怕武功比祁陸只高不低,今日這秘籍怕是難以到手了。可是這般離去,又心有不甘,便向旁邊觀戰的林剛使了使眼色。林剛會意,悄悄將手伸入胸前,掏出三只鋼鏢,向祁陸擲去。
只听得「叮叮」幾聲,一個身影縱身持劍飛過,已將三只鋼鏢擊落,那人正是刁不發。刁不發將鋼鏢擊落,便道︰「好個‘江東五鬼’,三人合斗一人,還使這樣的下賤手段,果真不要臉。」他說罷,也不動手,仍是負劍而立,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
林剛見詭計被識破,那刁不發也不動手,便拾棍加入戰圈,向祁陸劈去。
四人聯手合斗,祁陸壓力陡增,便得凝神應付。又斗了一陣,「江東五鬼」這邊四兄弟漸漸扳回劣勢,一時間祁陸奈何不了四人,四人也打不倒祁陸。
馬雄在一旁注視著戰況,心中卻計議道︰我若加入戰團,祁陸必敗無疑,瞧那刁不發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樣,若是祁陸不遇危險,定然不屑與他聯手合斗我們,我先假裝悄悄使出兩成的功夫,待祁陸露出致命破綻,突然施出絕招將他格殺,再回來對付刁不發,也不是沒有機會。
馬雄計議已定,便握刀跳入戰團,時不時劈出一刀,祁陸與四人酣斗良久,這時馬雄加入,不免更分了心神。那馬雄未盡全力,祁陸以一敵五,也能勉力支持不敗,刁不發果然一旁觀戰,也不插手。
若是單打獨斗,五人無人是祁陸對手,祁陸初時並未大下殺手,似乎頗有些炫耀武功的意思,這時被五人合圍,耗力甚劇,刀勢也不如初時那麼銳利迅捷,漸漸落了下風。馬雄見祁陸被五人的合擊逼得腳步散亂,攻守之間力不從心,知時機已到,便要狠下殺手。
正在這時,突見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從眾人身邊一掠而過,直向馬車撲去。二人掠入馬車內,將李文成架起,向眾人望了一眼,嘴里發出咯咯的笑聲,便要離開。
刁不發身形一躍,截住二人去路,祁陸與「江東五鬼」也停下手來,向二人望去。但見二人其中一人穿了身黑色道袍,另一人穿身白色道袍,模樣像極,均是小臉盤,尖下巴,雙眉淡淡,一雙眼楮半閉半開,倒像是一對瞎子。二人背後各插一個幡旗,手里握著一副銅鈴杵,活月兌月兌一副算命先生的模樣。
二人兩只眼楮在刁不發身上滴溜溜轉了一圈,其中那穿黑色道袍之人森然道︰「怎麼,我們走不得。」
刁不發見二人頗有些滑稽可笑的眼珠中透出一股凌厲,心下謹慎,便道︰「兩位走可以,卻要將這小兄弟留下。」他本與李文成有過幾個照面,李文成于他來說只是個無名小子,他自是不會記得清,何況此時李文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他哪里還識得。江湖傳言「血影七殺功」被一個叫李文成的年輕人所得,卻為「毒手赤練」抓去,他一心想得到秘籍,便聯袂「快刀」祁陸從荊州一路追來。他猜知眼前青年多半便是李文成,卻一直沒有出手,只因他感覺林中似乎潛伏著更為厲害的高手,所以一直不敢輕舉妄動。這時這二人現身要將林文成帶走,刁不發哪能讓他們如願。
那黑色道袍之人對旁邊的白色道袍之人嘆口氣道︰「想不到咱們兄弟二人混跡市井討些飯吃,才十幾年不曾露面江湖,一些後輩小子便都不識得的咱們了,真是可嘆啦!」
白色道袍之人也道︰「世人多是健忘,那也怪不得他們,只是吃了苦頭才會記得。」
刁不發道︰「請恕在下眼拙,沒曾拜會,兩位尊姓大名?」
黑色道袍之人不理刁不發,對旁邊的白色道袍之人道︰「弟弟,我們兄弟倆還需在江湖上混麼?」
白色道袍之人搖搖頭道︰「不需。」
黑色道袍之人道︰「既然不需混了,那也不用報甚麼名號。」他話音一落,便與白色道袍之人夾著李文成向旁邊飛縱。
刁不發見二人逃走,大喝一聲︰「二位留步。」手中長劍一起,向二人疾刺而去。劍到中途,突覺頭頂有兩團雲向他卷來,卻是兩根幡旗,旗桿頂端尖銳發亮,泛出湛藍的光。刁不發劍勢一轉,向就近襲來的幡旗斬去,劍身斬在旗桿上,突然手腕上遇到一股大力向旁粘去。他吃了一驚,右手運腕回劍,擋住了另一支刺來的旗桿。一股大力傳來,刁不發蹬蹬蹬連退數步,那二人卻向前飛縱得更快,眾人皆來不及阻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