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奔行半日,天色已漸漸暗淡下來,轉過一處山角,來到一片密林地。他拎著李文成在密林里東穿西繞,繞了一陣,眼前出現一間木屋。灰衣人堆開屋門,將李文成扔在地上。
他從身上掏出一根竹筒,朝一端吹了幾吹,竹筒一端燃起火來,他順手將屋內的一根燈芯點燃,屋內頓時大亮。他又將竹筒的火苗吹滅,走到李文成面前,矮身伸出右掌,在李文成的前胸和後背連拍數下,李文成忍不住咳嗽幾聲,只覺發緊的喉嚨已然松開。
灰衣人冷冷問道︰「秘籍在哪里?」
又是一個想要秘籍的!李文成心念電轉,那怪人與這灰衣人怎麼會知道秘籍在我手中,難道是那個在我身上放秘籍之人告知他們的,那他這麼做又有甚麼目的?李文成滿是疑惑。
李文成正在疑惑間,那灰衣人已伸手過來。李文成只覺左手臂一緊,頓時奇痛徹骨,禁不住慘叫一聲。
「快說。」灰衣人面色凶惡道,「否則我有更多厲害的手段來折磨你,讓你受盡苦楚。」
李文成見灰衣人面色凶惡,心中也是惴惴,想著只怕說了也討不到好處,便道︰「秘籍?甚麼是秘籍?」
灰衣人嘿嘿地冷笑一聲,道︰「看來不嘗一嘗我的手段,你是不會講實話的。」
李文成打定主意,索性死扛到底,便反問道︰「你們從哪里得知那個甚麼勞子秘籍在我手中?」
灰衣人見李文成突地反問,面色鎮定,不由微微一怔,隨即嘴角露出殘酷的笑意。他伸出兩指,在李文成後腰的尾椎骨處重重地一點。
李文成只覺似乎有一根尖刺刺入後腰一般,猛地痛了一下,過了一會,疼痛慢慢消散,全身卻開始酸麻起來,漸漸地,李文成只覺骨頭里似乎有蟲子在蠢動,一時間奇癢難搔,他想伸手去抓,可是雙手卻根本挪動不得,骨頭里越來越癢,似乎萬只蟲子在鑽動,李文成恨不得要將自己的皮肉撕開,伸到骨頭里搔癢,可是雙手哪里動彈得了半分,那種欲動不能動,欲癢卻難搔的感覺竟比疼痛的感覺要難受萬倍。李文成禁不住縮成一團,全身顫抖起來。
「我最喜歡與骨頭硬的人打交道了。這‘搜魂指’的手段至今還沒有听說哪個自命不凡的英雄好漢能挨得下來。」縮成一團的李文成模模糊糊地听見灰衣人冷冷道。
鑽心般的刺癢難受,李文成終于支撐不住,喃喃道︰「等……等等,我……說。」
灰衣人嘿嘿冷笑一聲,伸出手掌在李文成的前胸後背連拍幾下,又在他月復部一陣揉搓,李文成只覺搔癢漸漸散去,全身的肌肉如受大赦一般,頃刻間萎頓下來。
這時只听那灰衣人頗有些得意地道︰「我這‘搜魂指’名列江湖上最霸道的酷刑之一,莫說是你,就是天下任何一個硬漢也抵受不住。若不是你雙手骨折,動彈不了,剛才便會將身上的皮肉抓爛,直至最後將全身皮肉撕得一點不剩,流血而死。不過你如果老老實實听我的話,我就讓你痛痛快快地死了。」
李文成見灰衣人一臉殘忍的笑意,又听見他那般說話,心想左右是死,不禁又橫下心來,便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灰衣人大怒,抬掌便向李文成拍來。這一掌若是拍實,只怕李文成當場便要腦漿迸裂。
正在這生死之間,強烈的求生**使得李文成猛地大喝一聲︰「慢著!」
那灰衣人手掌微微一滯,李文成立刻道︰「五行錯王,根據以生。日離屬陽反是女,日坎屬陰反是男……。」
灰衣人一听之下,掌勢頓時停住,臉上的怒色突地又轉成殘酷的笑意,竟還帶有一絲止不住的驚喜,他點點道︰「果然像我聖教的經訣,諒你也編不出來。剛才差點錯手將你殺了,不然那就可惜了。」
這幾句經文正是從那畫卷里得來,臨急之下,李文成將它開篇的幾句背了出來。他原本也沒有甚麼把握,這時臨急背出,也不知是也不是,見那灰衣人停住掌勢,心中大叫僥幸,腦門不由滴出汗來。
灰衣人手掌一攤,道︰「快點說,秘籍在哪里?」
李文成道︰「我若交出來了,你須得放了我。」
灰衣人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道︰「好,只要你交出秘籍來,我就放了你。」
李文成向灰衣人瞧了一眼,又搖搖頭道︰「我看你不會放了我,只怕我交出秘籍,你就會將我殺了。」他見灰衣人臉上的笑容難掩殘酷之色,料定他多半說謊,這時便橫下了心賭上一賭。
灰衣人臉上怒容一展,沒想這時候李文成竟敢戲弄于他,他咬著牙嘿嘿道︰「看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說罷,抬起右掌,食指與中指駢列,向李文成後背點去。指力未到,方才難受的感覺已涌上他的心頭,隨即只覺背後一陣發痛,痛過之後,刺骨的難受又接踵而來。
心癢難耐的感覺不停歇地襲來,李文成全身止不住地顫抖,痛苦難當之中,四肢百骸間似乎隱隱約約泛起一股氣,這股氣開始在體內四處亂竄,沖扯著他的經脈,更添了痛苦。李文成心神飄蕩,只覺自己似乎便要從身軀里掙月兌出來了。
昏昏沉沉中,李文成突然想起了道人教的內功心法,他每日練習,已經一年有余,這時內氣在體內四處亂竄,他不自覺地開始運氣收斂,想將他們歸入丹田與靈台。以前練功之時行功運氣都是自然而然,這是他第一次意圖控制內氣,哪知這意念一動,那些亂竄的氣機根本收斂不住,反而在四肢百骸竄得更加厲害。
經這氣機一激,李文成變得清醒了些,鑽心刺骨的癢癥與痛楚又再次襲來,他再也抵受不住,恨不得將身體通通拋卻,就這樣睡去,睡到甚麼也不知道才好,可是刺癢與痛楚一陣陣襲來,哪里睡得著。
李文成只感覺自己越來越衰弱,生命似乎便如干枯的油燈一般。我不想死,我不甘心,李文成僅存的意識在心底呼喊,他這般想著,心神又變得清醒了些。痛楚難耐之中,他索性拋開一切,只保持靈台清明,亂竄的內氣也不顧了,便如身體不是自己一般,說也奇怪,他這樣想著,身上的痛苦難受竟漸漸減弱了不少,他心中只有自己,天地萬物似乎都通通消失了。
當李文成再次有了知覺,才發現自己從沉睡中醒來。他只覺丹田中暖烘烘地,內氣流轉通暢,四肢百骸間似乎比從前更有活力。他直感奇怪,突地發現自己俯臥在地上,臉部趴著地面,便微微挪動手臂,想要翻過身來,一陣骨折的痛楚傳來。
李文成頃刻間清醒過來,四肢百骸一片舒坦,手臂的痛楚也清晰來傳來,全身再也沒有一絲搔癢,他能感覺灰衣人就坐在一邊望著自己,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他躺著沒動,也不敢動。
只听得灰衣人喃喃自語道︰「奇怪,這怎麼可能,都過了幾個時辰,中了我的‘搜魂指’,絕不是這般的模樣,莫不是死了吧,那就糟糕了。」
李文成趴著又躺了數刻的功夫,直至全身發僵,呼吸困難,這才扭了扭脖子,艱難地翻了個身。
灰衣人用奇怪的眼神望著李文成,見李文成望向自己,便道︰「幸好,你還沒死。」說罷,微微仰頭陷入沉思。
沉思片刻,灰衣人站起身從屋內尋出一根繩索,將李文成雙腳與雙手綁在一根柱子上。李文成雙臂已然骨折,這一陣捆綁直痛他大汗淋灕。
灰衣人將李文成綁住,安下了心,便躺在屋內的一張床上,合上衣衫,睡起覺來。第二日正午,灰衣人醒來,弄了些干糧來吃,也給李文成喂了幾口。
李文成被反綁在柱子上,又困又累,一旦微微入睡,不小心扯動雙臂,便會被疼痛驚醒,這樣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受盡了折磨。這時見灰衣人醒轉,便道︰「那秘籍的全本我已盡數記在心中,秘籍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只怕說與你听了,你就會殺了我。如果你能照著我說的去做,我就背幾句口訣與你听。」
灰衣人臉上閃過一絲怒容,隨即嘿嘿笑道︰「好,就照你說的,你若敢騙我,最多那秘籍我也不要了,立刻讓你受盡人間最痛苦的折磨,先將你的皮用刀子一塊一塊地剝下來,再撒上鹽,讓你受盡苦楚而死。」
李文成打了個寒戰,但想到最後終究是死,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便讓灰衣人將繩子松開,又重新將手腳綁過,這次沒有綁在柱子上,卻是雙臂前扣。灰衣人將李文成放到床上,李文成又困又累,不一會兒便睡去。
待他醒來,便說了一句口訣,那灰衣人面露喜色,再要多問幾句,李文成打死卻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