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聲直至廟外,這才止住,廟門口出現三人,眾人只覺眼前一亮。三人中一女子白衣飄飄,宛若仙人,身邊的男子也是俊美軒昂,正是「五梅山莊」的梅雪瑩與魏宏風。二人身邊還有一人,卻是刁不發。
那怪人轉過臉來,梅雪瑩與魏宏風也嚇了一跳,二人再向地上瞧去,只見殘肢斷臂四散,血流滿地,令人作嘔。二人頓時臉色大變,立刻執劍在手。
「你這妖人是誰,怎地如此凶殘!」梅雪瑩劍指怪人,喝道。
那怪人向二人發出一陣低吼聲,站在原地不動。
「師妹,刁大俠說這妖人厲害,讓師兄打頭陣,試試他的底。」魏宏風輕聲道。
梅雪瑩點點頭,道了聲︰「師兄小心。」
只見魏宏風身子一飄,便到了那怪人身邊。他手中長劍一抖,挽了五六個平花,向那怪人刺去。那怪人猶自不動,待到劍光及身,突地哇哇亂叫,猛地退開幾步。魏宏風一擊便退,飄飄灑灑地回落數步,姿態極是優美。那怪人退開幾步,猛地前縱,五指如利鉤一般向魏宏風劃來。
魏宏風剛才那一式「枝擊落梅」乃是「梅花劍法」中的劍式,他深得「五梅山莊」莊主梅秉陽真傳,這一式使得進退由心,灑月兌自如,若是換作常人,只怕早已劍勁入骨,倒地不起,卻見那怪人只是回縮幾步,便就攻來,魏宏風心中大是震駭,這一式他看似使得輕松瀟灑,實則已用盡了十分的功力,瞧那怪人銳利的反擊,怕是只能將他刺痛,卻沒能傷得了他。
魏宏風被稱為荊州年輕一輩中的第一高手,他雖樣貌俊美,但好勝心極強,見那怪人利爪攻來,也不願弱了勢頭,他雙腳紋絲不動,長劍一展,只見劍光閃動,便听見叮叮叮叮的交擊之聲。那怪人赤手將魏宏風的來劍盡數擋開,但終究忌憚魏宏風的劍勢,不能再進一步。
李文成見魏宏風使劍飄逸灑月兌,竟不懼那怪人,心中畏懼之心頓去,一時瞧得入神,忘了使弄手中的癩皮猴兒了。
二人相斗一陣,那怪人一身橫練實在厲害,漸漸給他佔了上風,魏宏風身形飄忽如風,劍勁銳利,那怪人雖是攻得凶猛,終究忌憚,一時也拿他無法。二人拼了五十來招,魏宏風便覺氣息有些窒滯,身形緩了下來,一時間險境頻迭,眾人又自緊張起來。
「師兄小心。」梅雪瑩見魏宏風形勢危急,雙足一點,持劍指向那怪人後心,瞬間便飄至那怪人近身。那怪人哇地一聲怪叫,背心已中了一劍,向前跌出一步,那怪人強悍至極,雖是向前跌出,右臂仍是如利刀一般,將魏宏風逼退。
梅雪瑩忽地向怪人靠近,左手疾進,閃電般地向那怪物頭頂、後心拂去,霎時間,連點這兩處數十個穴位要害。那怪人猛地轉身,一下便將梅雪瑩的左手拿住。眾人大驚,這一下出人意料,李文成也來不及向那癩皮猴兒身上猛戳,卻只見梅雪瑩手腕一抖,便從那怪人掌中月兌落出來。她身子一向後飄,大聲道︰「師兄,這怪物背後沒有罩門!」
眾人這才長舒一口氣。方才如此凶險,這「五梅山莊」少莊主真是藝高人膽大,以那怪人的功力,那一抓若是捏實,只怕左手便會被捏碎。
「師兄,風雪照梅花!」梅雪瑩向魏宏風道。「風雪照梅花」是「梅花劍法」中的一記招式,最適宜合擊,二人時常對練,都知對方心意,魏宏風揮劍使出這記劍招,向那怪人攻去。梅雪瑩身子也縱躍起伏,如穿花蝴蝶一般翩翩飛舞,劍尖灑出點點雪花,將那怪人罩在其中。
那怪人困在二人交織的劍網之中,哇哇亂叫,一陣狠斗,猛地只听他大叫一聲,雙手曲臂磕在梅魏二人的劍上,兩人身形一顫,向後飄開。那怪人反身奔縱,向一處牆壁撞去。只听得「轟」地一聲,破舊的牆壁被撞開一個大洞,那怪人亂叫著飛逃出去,牆壁間留下點點血跡。梅雪瑩與魏宏風二人臉色煞白,眼望著那怪人逃走,卻也追趕不得,原來二人雖硬生生地將那怪人的橫練硬功擊破,卻也為他的剛勁所傷。
李文成見那怪人逃去,心中才大大松了一口氣,手中便也一松,那癩皮猴兒「吱」地一聲,從他懷中逃開,一溜煙跳出廟外。
刁不發連忙走到梅雪瑩與魏宏風旁邊道︰「兩位沒事吧?」
魏宏風道︰「沒事。」
刁不發向魏宏風問道︰「魏兄弟可知這怪物究竟是甚麼人,竟這般厲害?」
魏宏風搖搖頭道︰「我也從來沒有听說過這號人物,他的武功實在太可怕了,比那邪教妖人‘毒手赤練’也要厲害得多。」
這時那年長的商人插口道︰「我在江湖行走多年,倒也听說有類似這般樣的人物與這怪物的形貌手段極像。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怪物只怕便是昔年橫行陝甘一帶的凶人‘千屠人魔’屠千人。據說這凶人練了一身厲害的武功,全身刀槍不入,他憑著這身武功橫行陝甘,殺人無數,惡行令人發指。秦嶺的阮老拳師與他結怨,一家二十八口人,被他盡數殺死,他將人殺死了還不罷休,更將死人腌在鹽缸里,制成人干,作了口糧吃掉。這凶人惡行為江湖中的一些正義之士所知,義憤不過,便找這他質問,哪知都被這凶人以殘忍的手段殺害,若是女子遇到這凶人,下場更是悲慘。這凶人殺人越多,凶性越強,殺起人來已毫無顧忌,只要心意不順,便隨意擇人殺掉,一時間江湖震蕩,人人聞之色變。他殺人太多,無論黑道白道,均有不少仇家,武林中一干與他有怨的人也結伴起來,對他圍追堵殺,勢要將此獠除掉,哪知這凶人受了幾次狙擊,傷得甚重,便躲藏起來,從此銷聲匿跡,沒了蹤影。」
眾人見過那凶人凶殘的手段,听得那凶人竟吃人肉,直覺惡心發嘔,一陣後怕,想不透這世間竟有如此凶暴之人。
「這凶人這般殘忍好殺,比起那些邪教妖人實在更加可恨,只是不知為何這凶人隱藏這麼多年,卻突然來了荊州。「毒手赤練」的事,已弄得人心惶惶,再給這凶人一攪,荊州怕要更加亂了!」梅雪瑩眉頭緊鎖道。
魏宏風也道︰「這凶人若長留荊州,可真是一個大害,要想個法子將他除掉。」
這時刁不發道︰「這凶人武功可怕,可是更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殺人沒有緣由,這廟中幾人,根本與他毫無仇怨,他一出手便致人死地,沒有半點征兆,可是一旦藏起來,又很難找到,實在是件頭疼的事情。」
梅魏二人點頭稱是。刁不發又道︰「兩位如此年輕,武功卻又如此之高,實在令人佩服,‘五梅山莊’真是名不虛傳!但刁某還有一事不明,想向兩位請教。」
「這個不敢當,刁大俠太客氣了!有甚麼疑問,請賜教。」梅雪瑩道。
「兩位劍法高超,刁某是遠遠不及。但是若論功力之深,刁某自問可以略勝二位,但不知為何我的劍招破不了那凶人的硬功,而兩位卻能?」刁不發問道。當初他從廟外奪門逃出,也不是真心搬來救兵,只是恰巧在路上遇到梅雪瑩與魏宏風二人,便向二人敘說了廟中發生的事。他心中想著若是三人回到廟中恰巧能遇到那怪人,便可見識這二人真正的武功底細,若是二人不敵,加上他三人聯手,將那怪人擊敗,于自己名聲也是大有增益。
梅雪瑩與魏宏風對望一眼,便道︰「這凶人練的功夫是鐵布衫金鐘罩一路,這等橫練硬功,有三個法子可破︰一是找到他功法的罩門,便可散去他的硬功;二是以強破強,若是功力比他更深,或是用極重的兵器,也可破去他的硬功,敝莊的‘五梅神掌’便專破這種橫練功夫,只是小女子與師兄修習這門功法尚淺,目前還未達到破他的境界。三就是天下間任何硬功的修習,一呼一吸之間護體的硬度必有強弱,若能把握這稍縱即逝的時機,趁著弱時擊之,也可破去。我們便是用的第三種法子。」
刁不發面色一整,心悅誠服道︰「想不到梅姑娘年紀輕輕,不僅武藝高超,武學上也有這般見識,刁某受教了。」
梅雪瑩忙道︰「不敢當,這也是听家父說起。」二人稍談片刻,梅雪瑩便對魏宏風道︰「師兄,我想先回趟莊中。那‘毒手赤練’的事就交給師兄了,晏侍衛等人也都在這附近不遠,你與他們會合一下,繼續追蹤。我回去莊中與大師兄他們商量一番,查清楚那凶人的底細,如何?」
魏宏風點點頭道︰「嗯,師妹說的是,我也可通知在外的莊中侍衛,密切注意那凶人的動向,遇到他不要魯莽動手。」
梅雪瑩道︰「恩,那好,師兄小心。」她與眾人打了招呼,便與魏宏風飄然離開,刁不發也隨後轉身而去。
此時天色暗了下來,雨也停了,地上尸體狼藉一片,有幾人悲傷地哭出聲。眾人清點人數,「林氏拳」門人與商隊各死了兩人。還是那年長的商人見識多,他鎮定地吩咐眾人將廟內打掃干淨,四具尸體或是拼撿入袋,或是葬入林中。處理完畢,眾人再也不願在這廟中多呆上片刻。
商隊下一站便是江陵城中,與李文成正好一道,他們便結伴同行,連夜趕路。那年長的商人名叫衛蔡,他見李文成遇事機敏,對他也是相當敬重。這一次若不是李文成臨急將那癩皮猴兒抓在手中,使那怪人不敢輕舉妄動,贏得時機待梅魏二人來救,只怕商隊眾人早已命喪他鄉。
沿途交談之中,李文成得知衛蔡他們這趟生意過了荊州,便要到夏口,沿途經過漢縣。李文成想起家中父母,便托衛蔡,要寫封書信,讓他交與家中父親,衛蔡欣然應承下來。
這一次秦熳當真受了驚嚇,一路上李文成不住安慰。直到第二天天亮,眾人才趕到江陵城中,李文成將秦熳送到府門,又在市集買了筆墨與紙張,寫了一封家信,報了近況,托給衛蔡。
李文成告別衛蔡,回到綠竹軒,他向杜博老先生說了這次出游的緣由與情況,老先生也只是口中責備了幾句,叮囑李文成以後行走江湖要注意安全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