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熳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也不作聲,只隨馬兒一顛一簸慢慢前行。一陣清風吹來,似乎有些冷,往日活潑的秦熳此時顯得有些安靜,李文成滿腔熱情在心中,卻不知如何開口說話,便索性不說,緩緩與馬並行踱步。
地上坑坑窪窪,有些潮濕的味道。「噢,快到秋天了!」李文成只覺一直悶聲,氣氛有些尷尬,便嘆口氣道。
「你找我有事麼。」秦熳似乎並未听清李文成說些甚麼,又道。李文成心中「突」地揪了一下,不為別的,只是秦熳說話的語氣。他胸口如堵了鉛一般,變得難受起來,腦中卻電閃雷鳴,似乎又一下變得特別清晰︰她能幾次教習自己拳法,自是對自己毫無惡感。李文成深吸一口去,穩住情緒,凝望秦熳雙眼,大膽道︰「那日受傷之後,秦姑娘送來骨湯,心中一直記得,每日都會想到你。」
秦熳低下頭,又微微抬頭,清冷的臉上頓時有了笑容,「只是送你湯喝你才記得我麼。」語氣中已有了些戲謔的味兒。
李文成見秦熳臉上露出笑容,心中陰霾一掃而光,只覺天也豁然開朗,忙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我心里一直都很記掛你,一刻也不想忘掉。這些日子每日想的都是你,每天夜里夢見的也都是你!今日見到你,只是覺得心中歡喜得要命。」這話此時說來,卻那樣自然,竟一點也不覺扭捏。
秦熳頓時燦爛一笑,笑罷立刻板起臉,臉龐微微上揚,斜向一邊,嘴角卻掩飾不住得意的神色,「我才不稀罕呢。」頓了頓,眼里露出詭譎的笑容,又道︰「你說念著我,怎地卻又不來見我?」
「啊……。」李文成大悶,心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受了傷。
秦熳見李文成為難的模樣,咯咯大笑,道︰「果然是個木頭。」
听得她喊一聲「木頭」,李文成頓覺全身發軟,此時這一聲「木頭」听來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不會是找哪個女孩兒去了吧!」秦熳故意道。
「沒有,沒有這事。」李文成趕緊擺手,一時頭大。
「那你這些日卻在做些甚麼?」秦熳歪歪頭道。
「只在屋里養傷啊。」李文成道,「還有,哦,前幾日傷剛好,就去……。」便向秦熳道出傷好之後與杜奕衡夜鬧「拼命三郎」家中,救得崔岳,及去「五梅山莊」送信的事兒。二人一邊走,一邊聊,竟沒有回城中,向城西的山邊走去。偶爾輕風吹來,李文成渾身暖暖,絲毫不覺冷。
到了山腳的一個高坡,秦熳躍身下馬,走在前面,將韁繩握在手中。她的手白皙溫潤,李文成頓時一陣發熱,心在躁動,恨不得便想伸手將她的芊芊玉手握在手中。秦熳牽著馬,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李文成只盯著她的背影與手,腦中翻江倒海,卻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
正是天人交戰之時,秦熳突然轉過頭來道︰「我餓了。」
李文成頓時松了一口去,道︰「我這就去與你買來。」他趕忙跑下山,向最近的城中集鎮跑去。所幸集鎮並不遠,李文成跑到一個攤點前,買了些糕點與水果,放入隨身的袋子里,又趕緊向山邊跑去。
當他提著糕點與水果出現在秦熳面前之時,秦熳高興地揮舞雙手,李文成將糕點與水果一並送上,便雙手撐膝,彎腰大口喘氣。
秦熳臉色變得溫柔,吃了幾口糕點,輕輕道︰「從來未有人對我這般好過。」
李文成听得她說,頓時心喜若狂。
秦熳平日與一眾粗豪的師兄弟們一起,他們雖也常對她討好巴結,熱切之時恨不得將心都掏給她看,可卻哪比得上李文成這般傲氣自然,卻又心思細膩,好起來更是織熱如火。
太陽透過雲層,灑亮了天邊。「你瞧,那雲兒多美。」秦熳與李文成溫柔地說著話,此刻他只覺天邊的雲彩都變得溫柔起來。
日頭漸漸垂下,天空也變成暮色。二人正要起身回去,驀地,一個黑衣人在眼前閃過,背上似乎背負一樣東西,那黑衣人與二人相距數百步,飛快地隱入林中,一陣咿咿呀呀的哭聲傳來。李文成與秦熳對望一眼,秦熳輕聲道︰「跟上去。」
秦熳從小習武,除了與師兄弟妹之間切磋,還從未用上正途,這時見那黑衣人背著小孩,行蹤詭異,又听到小孩的哭聲,顯是虜來的,更是激起了一股俠義心腸。她自恃學藝日久,膽子也大,便朝那黑衣人隱身的地方跟了過去。李文成性子謹慎,見秦熳跟去,也緊緊跟隨,只是更加緊密地注視林中動靜。走了一段路,那哭聲時隱時現,過了一會,突然沒了聲息。二人一陣納悶,李文成突地心有所感,立刻跨步越到秦熳前面。林中竄出一個人來,那人身穿黑衣,面巾罩著臉,背後負著一人,一動不動。
「你是誰?快將小孩放下。」秦熳喝道。
那黑衣人嘿嘿冷笑,左手背負小孩,縱身向李文成二人撲來,尖聲喝道︰「多管閑事,找死。」
李文成心中一寒,那黑衣人身手如電,倏然已至。李文成不敢退讓,一拳便向黑衣人擊去。李文成只覺手腕一緊,不見那黑衣人如何作勢,便已抓住李文成手腕。李文成大驚,右腳向那人閃踢,那黑衣人似乎「咦」了一聲,放開李文成手腕,向後退避,躲開李文成這一腳。
「大膽惡徒,還不將小孩放下。」秦熳見黑衣人退避,大聲喝道,飛身向他踢去。那黑衣人望了望秦熳,一陣尖笑,笑聲甚是難听,只見他身子輕旋,避過秦熳一腳,反手便向她胸前抓來,嘴中發出輕薄的笑聲。秦熳大怒,左臂抵格,右手向那黑衣人左眼擊去。
秦熳左臂與那人一觸,只覺全身一震,右手便遞不進招去。李文成見秦熳與那黑衣人交上手,怕她遇危,縱步向那黑衣人要害攻去。那黑衣人左手將小孩負在肩上,只單手向二人格擋進擊,不出幾招,二人便頻頻遇險。
李文成知情勢危急,這黑衣人武功如此高強,再打下去只怕不妙,便大聲向秦熳道︰「快跑。」
「想跑!」黑衣人尖聲怪笑,右手迅疾地向秦熳打去。李文成這時右臂揚起,拳法一變,忽虛忽實,向那黑衣人打去。黑衣人不以為意,仍是向秦熳攻去,李文成突地右拳疾快,倏然間便打到黑衣人太陽穴處,黑衣人猝不及防,趕緊避頭,李文成一拳擊實,正打在他耳括子處。
耳朵是人身上脆弱之處,黑衣人只覺大痛,耳中嘩嘩作響,頓時大怒。他右臂橫劈,凶狠凌厲,向李文成直下殺手。適才那一招是李文成自瘦羅漢那里學來的一招,見將黑衣人打中,心氣大振,便凝神應敵。不出兩招,李文成便已岌岌可危,身上被黑衣人掌緣掃過之處,辣辣發痛。
李文成拳勢一變,又使起那招拳法來,這招拳法左右手虛實相應,極是精妙,那黑衣人吃了一記,不敢怠慢,伸臂格擋,也收著一份力,生怕後招倏至,不及擋防。黑衣人身負小孩,身形仍是極快,繞著李文成,橫劈豎打,秦熳的拳招根本遞不到他身邊。李文成凝神接招,一會兒使出「虎拳」招式,一會兒使出秦熳教給他的三套拳法中的招式,一會兒又使出那一招自悟的精妙拳法,堪堪抵擋一陣。這一番交手不比尋常拳法切磋,凶險至極,李文成與黑衣人對招越久,更是領悟良多。
時間一久,黑衣人便看出端倪,模到李文成的拳法路數。這時李文成一拳擊去,黑衣人突地甩下肩上小孩,左手前擒,將李文成右臂拿住,李文成胸前頓時露出空檔。李文成一時擺月兌不過,左拳便斜斜刺出,便要使出那一招精妙拳法。黑衣人突地右手疾點李文成月復部,李文成來不及閃避,頓時被點中,他左拳雖刮中黑衣人門面,卻已軟弱無力。
黑衣人口中一陣怪笑,丟下李文成,轉身向秦熳抓去。李文成月復部被點,只覺身上微微一痛,便要向黑衣人追去,突地月復部一陣痙攣,劇痛起來,向全身筋骨蔓延,腳剛踏出兩步,便再也抬不起來,身子摔倒在地上。
李文成趴在地上,眼見那黑衣人向秦熳頻施辣手,他卻全身痙攣,起不了身,頓時心急如焚。黑衣人嘴中尖笑連連,若不是戲耍秦熳,早已將她擊傷擒住。
黑衣人戲耍了秦熳幾招,便不再留手,伸爪向秦熳頭頂罩去。李文成大駭,頃刻間只覺肝膽欲裂,忍不住大喝一聲。那黑衣人听到李文成一聲大喝,有些驚異地轉過身去,手中便緩了一緩。
此刻李文成只覺一股熱流自四肢而起,向月復部被點中之處沖去,霎時間身上劇痛突然退去,月復中一陣舒坦。李文成不知發生何事,心中只念著秦熳的安危,全身早蓄著一股勁,只是身上痙攣劇痛讓他踏不出腳步,這時劇痛退去,蓄力之勁讓他突然暴走,向黑衣人沖去。
黑衣人更是驚異,一時呆住,給沖過來的李文成一把抱住。黑衣人頓時驚悟過來,左手將李文成胸口抵住,不讓他貼近,右拳擊中李文成月復部。李文成只覺月復部一陣劇痛,若不是兩人貼得太近,這一拳只怕會去掉他半條性命。李文成不敢松手,死命地抱住黑衣人。二人越貼越近,黑衣人身上被纏,武功施展不開,一時大急,又向李文成月復部連出幾拳。李文成月復部吃痛,後背自然弓起,頭向前傾,幾乎貼到那黑衣人臉上。黑衣人連續的幾拳,痛得李文成頭腦發暈,只覺眼前一只耳朵晃動,李文成想也不想,猛蓄一口勁,張嘴將黑衣人的耳朵咬住,狠命一撕,咬下一片肉來。
頃刻間,黑衣人耳朵血肉模糊,頓時厲聲尖叫,一只手捂住耳朵。李文成滿嘴鮮血,將半只耳朵吐出,趁機將身子與那黑衣人身子貼緊。他也生怕黑衣人咬住自己耳朵,趁著黑衣人耳朵劇痛,無暇顧及之機,左手回撤頂住黑衣人脖子,右手環住他後背。黑衣人發狂似地揮舞雙手彎臂猛捶李文成後背,只是兩人貼得太近,黑衣人使不上全勁,但李文成仍是痛得幾乎暈厥。
後背疼痛難耐,李文成幾乎支撐不住,身子便猛地用勁前壓。黑衣人心神激蕩,一時不防,二人同時摔倒在地,在地上翻滾起來。秦熳在一旁急得直跳,卻不知如何插手。二人翻滾之際,李文成右臂月兌落了黑衣人的後背,他情知不能被黑衣人甩開,否則性命堪憂,便奮力在黑衣人背後亂抓,忙亂之間,撩住了黑衣人腰胯之間的褲頭。李文成突然觸到一件柄狀硬物,他也不管何物,一把拔出硬物,便向黑衣人後背戳去,那硬物一端頓時沒入黑衣人身體。
黑衣人一聲慘叫,身上猛地一抖,將李文成甩出摔在地上。黑衣人從地上爬起,雙眼圓睜,哇哇怪叫幾聲,向李文成撲去,沒走幾步,又跌倒在地,頓時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