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十七章黃忠戰嚴顏（下）
等到第五日，黃忠沒有再派士兵前去罵陣。因為他和嚴顏又不是很熟，干嘛義務給他提供活靶子呢？黃忠下令挑選一千名士兵，分成數十股小部隊，四散砍柴尋路，看看能否從山上找出一條繞行的路來。不過哪有這麼容易，那江州城建城之時，就將所有的通道全都堵死了，區區幾日想要找出一條新路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黃忠卻還是在奮力嘗試，他以重金懸賞，並從附近的陽關縣里征集來數千名民夫，一同來尋求路徑。
話說嚴顏這日沒見黃忠部隊前來挑戰，還頗有些不適應，這時城頭有哨探前來回報，說那黃忠正派人前往山上探路，好像是要從山中找一條捷徑，繞過江州，直撲雒縣。嚴顏听了直搖頭，他在這江州駐守也有個七八年了，平日里總帶著親兵們去山上打獵，可愣是沒有發現一條可通行的小路。像黃忠這樣找上幾千人亂找，能找到嗎？嚴顏深表懷疑，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找了十余名細作，換上百姓衣服，混入到陽關縣的民夫中打探消息。
連續三日，細作們都幫著砍了不少柴禾，但是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消息。等到第四天中午的時候，大家都在休息，忽然前軍歡聲雷動。細作們連連探問，有人听說是昨天一人打柴時失足掉入山澗，落入水潭僥幸未死。他沿著溪水一路走去，踩了狗屎運，居然真發現一條小道，足以滿足大軍通行。
不久，有人就從前軍歡喜地跑了過來，細作們連忙追問。那人笑著說道，正有此事，而且黃忠將軍已經賞給那探路人五十兩金子，還賞給前軍每人五十大錢的辛苦費，作為這幾天探路的報酬。細作們深知情報的重要性，連忙替同伙編了個理由，挑選一人悄悄回城送信。
不過他們不會想到，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黃忠的監控之中。黃忠還大聲下令︰「事不宜遲，咱們今天晚上就走。等到兩更天就起來做飯，然後趁著三更天月亮正明的時候全軍拔寨而起，通過小路繞行江州。每人都要準備一截小木棍，咬在嘴里，防止不小心出聲。我親率前軍開路，中軍和輜重部隊緊隨其後，按次序行軍，不得有誤。」黃忠將這命令通令全軍，免得有人不清楚掉隊，也免得那嚴顏的探子得不到情報。
很快，嚴顏的探子就得到了消息，飛速通告嚴顏。嚴顏听後大喜，對眾人說道︰「我早就算定這黃漢升脾氣暴躁，忍耐不住，果然如此。哼，他率領全軍從小路過去，那糧草輜重肯定會落在後面。咱們果斷出擊，斷了他的後路，截了他的糧秣，將他困在這片山區里。到時候，就算他們能爬到雒縣城下，恐怕也已經餓得失去了力氣。好個無謀匹夫，中了老夫的算計」
黃忠也頒下命令，留下五千民壯守衛城池，自己帶著五千精兵出擊︰「今晚咱們也在二更時起床造飯，三更天悄悄出城，埋伏在那草木茂盛的地方，默不作聲。等到黃忠率領主力部隊離開後，咱們再跑到路邊，截擊他的運糧部隊。等到消滅運糧部隊後，全軍卡在原地，防止黃忠沖回陽關、墊江等地搜刮民間糧食。只要咱們將他們困在山谷，黃忠將難保老命」
五千士兵接到命令，紛紛開始做戰前準備。有人急著睡上一覺，大多數人湊到了篝火旁邊，用篝火將刀槍燻黑，免得夜里反光。嚴顏又打開武庫，將城中儲備的鐵甲全都發放到每一個士兵手中。在嚴顏看來，手持刀槍身著甲冑的士兵，已經武裝到了牙齒。
待到兩更時分，士兵們悄悄起床，從火頭軍那里打來飯食，靜靜地吃飯。這一頓居然有肉，而且不是肉丁肉絲，每個士兵碗里都有兩大塊肥女敕的豬肉嚴顏還向大家許諾︰等到消滅了黃忠部隊以後，全軍加餐三天，頓頓有肉，而且加發一個月軍餉
士兵們興奮地左右相告，互相披掛妥當，然後跑到城門附近集結，準備以都（五十人）為單位悄悄出城，埋伏在城外草叢中。雖然城門門軸上已經涂滿了油脂，但是轉動時的吱呀聲在夜里听來還是那麼刺耳。幸好，黃忠派出的探馬早就回營了，而留守此地的十余哨探也被嚴顏親自出手，一一射殺。
嚴顏帶著自己五十人的近衛都，第一個沖出城來。幾乎所有人都是弓箭扮，穿著不容易反光的皮甲，拿著弓箭，小心地戒備著。見左右沒有情況，嚴顏手下的一名士兵高舉起右手，于是另一個都也沖了出來。
一都又一都，士兵們悄悄出城，混進草叢中，然後慢慢集結起來。這個時候，是最容易被黃忠所部發覺的時候，嚴顏雖然頗有大將風度，但是手心里也全都是汗，很是擔心。幸好天佑我軍，敵人居然只在城門處布下哨探，山路附近居然沒有人警戒。
不久，那山路上就傳來動靜，黃忠所部開始進山了。可能是怕城中發覺，黃忠的前軍並沒有打火把。雖然月光很是明亮，但是也不時有人跌倒在地。嚴顏藏在小樹林里，悄悄偷窺著，就見前軍中有一人居中而行，雖然面目看不清楚，但是他穿的卻是那日黃忠穿過的鎧甲，背負的鐵弓也是黃忠特有的鐵胎強弓，應該就是黃忠本人。就見那黃忠周圍士兵默不作聲，手持刀槍，快速通過山路往那遠處走去。等到他們估模著月兌離城中視線，這才點起火把，快速行軍。嚴顏輕輕點了點頭，如果不是自己布有細作，肯定也不能發覺黃忠軍隊的異常。
很快，黃忠的三千前軍全部通過，接著就是萬余中軍隨後而行。這些士兵就比不上前軍那般精壯，許多人被山路絆倒。不過好在大家都叼著一根小木棍，沒有人發出動靜。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黃忠的後軍終于趕了過啦。正如嚴顏事先估計的，後軍混雜著大批糧草輜重。在這崎嶇的山路上，大車肯定是不能運行。這些糧草輜重都放在一輛輛的鹿車上，兩人在前面拽著，另有一人在後推著。曹軍早就大規模使用獨輪車，蜀地有不少人出于好奇，專門從中原買進，後來風靡一時。黃忠現在所用的就是山寨版獨輪車，人們因為它車身窄小僅能容納一鹿，而將它們稱為鹿車。
以嚴顏看來，這些推鹿車的士兵倒是比那些中軍精銳得多，可能是他們天天干活，得到了充分的鍛煉吧。眼看著鹿車即將通過埋伏地，嚴顏取出一支響箭來，將它射上了天空。
那響箭上帶著一個哨子，風從哨子中通過，聲音越來越響。埋伏在附近的士兵听到動靜，紛紛從草叢中站了起來，揮舞著兵器就沖向了黃忠的後軍。
那些後軍士兵，像是被伏兵嚇懵了，沒有人留下看守車輛，反而丟下車子，往後退去。嚴顏一聲長嘯，大聲喊道︰「不要走月兌了敵軍，咱們這次要全殲黃忠後軍」
正在這時，那些士兵從最後幾輛車子上取出鋒利的刀槍，又殺了回來。他們個個身材挺拔，武藝嫻熟，刀槍劍戟那是耍得有模有樣，根本不像是干雜活的輔兵，而像是黃忠的主力部隊。壞了，嚴顏心中咯 一聲，難道是中了黃忠的詭計？
就在此時，只見遠處草叢中紛紛亮起火把，居中一人，須發蒼白，手中赤血寶刀隱隱發出暗紅色的光芒，正是黃忠黃漢升黃忠一邊指揮部隊上前沖殺，一邊大聲叫道︰「老賊休走，我黃漢升等你多時了」當下鑼鼓聲震天，不知有多少伏兵從暗處現身，沖著嚴顏所部就殺了過來。
嚴顏知道其中大多都是疑兵，但是黃忠有兩萬余兵，兵力本來就是嚴顏的四倍左右，加上晚上燈光很暗，嚴顏所部根本就分不出哪里是疑兵，哪里是埋伏嚴顏大聲吆喝著，試圖掌控部隊。可是在夜晚士兵們本來就有些緊張，加上中了敵軍埋伏，大家都慌了神，除了臨近的部隊听到命令後主動向嚴顏靠攏，周圍的部隊全都亂了分寸，許多人揮舞著兵器，隨便沖著一個角落殺過去。有極少數的人，運氣頗佳，成功突圍；但是大多數人卻陷入了纏斗，然後被具有優勢兵力的黃忠部隊，一點點吞噬。
嚴顏看得很是心疼，但是他也沒有好辦法，上一個喊著向我x攏的牙將愣是被亂兵們活活踩死了。嚴顏可不願意不明不白死在這里，他命令士兵們打起火把，結成圓陣，往江州方向突圍。沿途遇到自己的士兵，就將他們放入圓陣；遇到敵軍，也不得戀戰，快速突圍。
圓陣越滾越大，很快就引起了黃忠的注意。對此，黃忠早有辦法，他手，一隊身穿蜀軍衣甲的士兵就從隱蔽處跑了出來，向著嚴顏的圓陣突圍過去。嚴顏所部沒有在意，依舊敞開了圓陣，將這群士兵放了進去。
但是這群士兵可不是真正的蜀軍，而是黃忠的親衛們改扮的他們進得陣來，二話不說，沖著旁邊的蜀軍就開始了沖殺。蜀軍不明情況啊，還以為是自己人殺紅了眼楮，不但沒有反擊，反而不願動手傷害他們。黃忠的親衛們更是得意，繼續砍殺。這時嚴顏也反應過來，大聲喊道︰「他們不是蜀軍，是敵人，快還擊」
大家都楞了，壞了，咱們的隊伍中混進敵人來了誰也不敢輕易相信誰，誰也不願相信誰，全都迷茫了只有黃忠的親衛們明白，他們左臂上都纏了白毛巾，放手砍殺而蜀軍們可不知道，大家都覺得旁邊的人不像是同伴，一邊拔刀護著自己，一邊紛紛向中央嚴顏方向擠去。
嚴顏的守衛們還以為外圍的是敵軍，聚集過來想要刺殺嚴顏，連忙拔刀反擊。這下子可就亂了套，蜀軍們全都混戰到了一起。而導致混亂的黃忠親衛們，早就悄悄收攏到一處，慢慢向嚴顏方向圍過去。
還是嚴顏厲害，敏銳地發現了問題，他抽出硬弓連射數箭，將靠近的幾個親衛射殺，然後大聲叫道︰「左臂纏白布的是敵人，大家注意」蜀軍們這才反應過來，而等到他們清除內患以後，天都快要亮了，而江州城依然遙不可及。
田野里還在抵抗的蜀兵越來越少，很多人都放棄了抵抗，拋下了武器。在「投降不殺」的喊聲中，黃忠指揮著一支千人部隊沖了過來，將嚴顏所部徹底包圍。
此時嚴顏身邊只剩下不到百名士兵，大多身上有傷，嚴顏嘆息道︰「此戰乃是我之過，非眾軍所為。現在敵眾我寡，那黃忠也算是名將，肯定會信守承諾，你們降了吧」
「將軍……」士兵們說不出話來，他們確實有投降的意思，再抵抗下去只是送死，大家還有妻兒父母，犯不上為了這些餉錢豁出性命。有十幾個士兵眼神恍惚，他們本想拿嚴顏做晉身之階，卻沒想到嚴顏如此體恤大家，士兵們也就不好意思動手，為嚴顏閃出一條通路來。
嚴顏此時已經身中兩箭一刀，再好的武功在這亂戰當中也不能護得自己萬全，何況一路殺來，嚴顏一人就至少消滅了二百名敵軍，其中有十幾名屯將，也算是夠本了。現在胳膊酸軟的他再也抬不起弓、舉不起刀，已經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嚴顏走到隊伍最前面，大聲喊道︰「黃漢升，我嚴希伯在此大好頭顱正等著你來拿」
黃忠一直沒有揮刀參戰，而是躲在一旁，不斷指揮兵力，將蜀軍分割包圍。此時已無大規模抵抗的蜀軍，听到嚴顏的喊聲後，黃忠拔刀上前，與嚴顏戰到一起。僅僅兩個回合，黃忠就格擋開嚴顏的大刀，扯住他的勒甲絛，將他生擒過來。早有士兵上前，將這嚴顏捆好。
黃忠此時也在琢磨，這嚴顏是個硬骨頭，自己到底要殺不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