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為什麼說好了注冊結婚的當天我沒有出現?」顧曉曼看著慕遠歌,這個男人,曾經是她愛到骨子里的男人,可她當初為什麼會離開?
她的視線從慕遠歌臉上轉移到壁燈上,時隔六年,她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去承受慕遠歌冷漠的面容,慕遠歌用這樣的表情面對她,好像她和他之間,一直都是這樣冷漠疏離。
壁燈設計繁復華麗,經過多次折射後的燈光,有種迷離的美,顧曉曼的視線落在上面,思緒也回到六年前。
那時她和慕遠歌還在熱戀中,年少沖動,以為愛情就是一切,于是她和慕遠歌決定注冊結婚。
在那前一天晚上,賀敬桓給慕遠歌舉行了單身派對,至于顧曉曼這邊,卻沒有所謂的單身派對,顧曉曼的性格一直有些孤高,所以她基本上沒什麼朋友惚。
慕遠歌的單身派對進行到最後,大家都很high,賀敬桓舉著酒杯要再給慕遠歌灌一杯,慕遠歌卻擺手示意不喝了,賀敬桓也不勉強他,靠在沙發上,手很自然地搭在靠背上。
明天就要結婚了?後悔麼?賀敬桓問慕遠歌。
慕遠歌酒醉微醺,有些含糊地應了一聲,賀敬桓這時候傾身過來,你真的喜歡顧曉曼?可我怎麼記得,最開始你明明是喜歡葉芳華的溫?
慕遠歌喝得太多,頭有些疼,他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緩了緩,這才說,都那麼久的事情了,提它干什麼,慕遠歌說著,笑了一下,笑得意味不明,可在旁人看起來,卻有些低落。
賀敬桓當時喝了也不少,他懶懶地向後一靠,和慕遠歌並排倒在沙發上,呷了一口酒,接著說,你知道麼,葉芳華一直喜歡你,你最早不也對她有意思麼,後來陰差陽錯之下,才被人傳成你在追求顧曉曼,再到後來將錯就錯,沒想到,你們還真的要結婚了。
慕遠歌靠在那里,沒有回答什麼,賀敬桓笑著看他,忽然腦子里有了個主意,他說Kingsley,既然陰差陽錯結了婚,單身夜就不要再留下遺憾了,今晚和葉芳華……賀敬桓說著,很曖昧地笑了。
慕遠歌也笑了一下,這個提議不錯,他頓了頓,因為酒精的作用,腦子有些眩暈,隔了很久,慕遠歌才接著說,不過今晚還是讓給你吧。
就是這段對話,讓顧曉曼一字不差地听在耳中,不過可惜的是,她只听到慕遠歌笑著說那句「這個提議不錯」,只听到這里,她就憤然轉身離開。
顧曉曼一直都是個驕傲的女人,她的確有驕傲的資本——她有良好的家世、姣好的容貌還有個令人艷羨的男友慕遠歌。
按照顧曉曼的性子,她根本不可能跑過去當場質問慕遠歌,因為她不屑那麼做,而且從賀敬桓口中,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慕遠歌最開始喜歡的是葉芳華,而不是自己;自己,只不過是他陰差陽錯下的選擇。
顧曉曼剛一轉身,就看見在單身派對現場的葉芳華。
很顯然,葉芳華也听到了那段對話。
顧曉曼頭也不回地走掉,可後來卻有些後悔,她有自己的驕傲,她不可能去抓著慕遠歌的衣領質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樣,深埋進她心口。
她有些氣自己,听了剛才的對話,她一時間有惱怒、也有傷心失落,顧曉曼又走了兩步,猛然頓住腳步,卻不想被身後的人撞了上來。
「抱歉。」撞上她的人,是葉芳華。
顧曉曼冷冷盯著葉芳華,這一瞬間,她看著葉芳華,心里有些恐慌。
事實上,她從來沒有仔細打量過葉芳華,她一直都是這樣,一身的傲氣,雖然從來不會刻意表現出什麼,可她的驕傲時時刻刻都在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
這是顧曉曼第一次認真細致地打量葉芳華,這一刻,她忽然發現,原來葉芳華這麼美,深邃的眼窩,立體的輪廓線,高挺的鼻梁,葉芳華的容貌,不輸給自己分毫。
想起賀敬桓剛才的話,她越發覺得心里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慌,因為賀敬桓說,慕遠歌最開始喜歡的,其實是葉芳華,而自己,就像是偷來了慕遠歌的喜歡。
「我們談談吧,我想,你應該有很多疑問想問我,卻又不屑問。」葉芳華將肩上的長發撥到耳後,「明明很想知道,卻又不屑開口,這種滋味,一定很難受吧。」
被葉芳華一語道破心事,顧曉曼只是冷著一張臉看她。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賀敬桓會說,慕遠歌最早喜歡的,其實是我?」葉芳華沖顧曉曼淺淺一笑,她始終不甘心,輸的那個,會是自己。
明明最早遇見慕遠歌的,是她。
她還記得,那是個安靜的午後,她手里抱著一堆從圖書館借的書,因為一次性借的太多,所以抱著有些吃力,路過林蔭小道時,迎面走來一個人,她當時沒有抱穩手里的書,結果兩個人一下子撞在一起,所有的書都掉落在了地上。
葉芳華蹲去撿書的時候,對面那個人也同時蹲下來幫她撿,終于將書都撿起來,葉芳華有些抱歉地沖那個人笑笑,「謝謝,剛才真不好意思。」
那個人看了她幾秒,肆無忌憚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卻並不讓葉芳華覺得反感,或許是因為,對面的這個男人,長得比自己還要美。
她從來沒見過樣貌這麼精致的東方男性,那張臉像是被精細打磨過的玉石,即使近距離去看,仍然找不到瑕疵。
「顧曉曼?名字不錯。」他用的是國語,卻不是很標準。
「你是中國人。」葉芳華用的是粵語,她凝視著他白皙漂亮的臉龐,在亞裔學生中,她時常會听到這樣一個名字——慕遠歌。
東西方的審美觀總有著一定差距,可慕遠歌卻是個例外,因為無論在東方人還是西方人眼中,他都是美的,不僅僅是美,慕遠歌還很愛打架、也很擅長打架。
「慕遠歌?」葉芳華幾乎可以肯定,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那個頗有些名氣的亞裔學生。他點點頭,沖她好看的笑笑,「需要幫忙麼?」
葉芳華搖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
慕遠歌臨走前,忽然轉頭說了一句,「你的名字,我記住了。」他說完,大步離開。
葉芳華還愣在原地,想起剛才慕遠歌誤會了她的名字,剛反應過來,想要解釋,慕遠歌卻早已走遠。
她嘆了口氣,翻開最上面的那本書,第一頁的右下角寫著——Elizebeth,顧曉曼。這本書是剛剛在圖書館門口偶遇一個朋友,那人知道她和顧曉曼住的近,便托她還給顧曉曼。
剛才慕遠歌替她撿書的時候,恰好看到這一頁,看到上面的名字——顧曉曼,于是慕遠歌便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就是顧曉曼。
算了,總還會有機會見面的,等下次見面的時候再澄清好了,葉芳華這麼想著,卻沒有想到,因為這一次的陰差陽錯,她卻就此和慕遠歌失之交臂。
也正是那段時間,葉芳華剛剛結識了賀敬桓,不久後,她就從賀敬桓口中得知,慕遠歌正在追求一個叫顧曉曼的女人。
她當時听了,就在猜想,可能是慕遠歌將自己誤認為了顧曉曼,那時葉芳華得知這個消息,心中不禁有些雀躍,可也有擔憂。
沒過多久,她擔憂的事情,果然成了真——再遇慕遠歌是在一個多月以後,那天在餐廳巧遇,她看見慕遠歌的身邊坐著顧曉曼,真正的顧曉曼。
那一刻,她看著相視而笑的慕遠歌和顧曉曼,只覺得那個場景無比的刺目,明明是她最早遇到慕遠歌,明明是慕遠歌對她先有了好感卻將她錯認為顧曉曼,可最後,坐在慕遠歌身邊的,卻成了顧曉曼。
只是錯了一個名字,對葉芳華來說,卻錯了六年。
那天以後,她找到賀敬桓,說要做他的女朋友,賀敬桓當時挑眉看著她說,我對你沒有感覺。
「我知道,你喜歡顧曉曼。」葉芳華笑得風情萬種,「正好,我對你也沒感覺。」
「為什麼?」賀敬桓問,可也只是片刻,他恍然大悟——「你喜歡……」
「怎麼樣?」葉芳華打斷他,甚至不願從他的口中听到那個名字。
每次听到一次那個名字,听到他的名字和顧曉曼聯系雜一起,她就覺得無法忍受。
明明是她先遇上,可顧曉曼卻佔了原本屬于自己的。
就這樣,接下來的日子里,因為賀敬桓的緣故,葉芳華和慕遠歌、顧曉曼日益熟悉起來,可每一次的四人聚會,對葉芳華來說,都是煎熬。
葉芳華的思緒從記憶中抽離,望著顧曉曼,唇角含笑,剛才那番話,早該讓顧曉曼知道,只是一直以來,她沒有說。
她想,如果有一天,顧曉曼能從慕遠歌口中知道,一定會比從她口中知道,有意思得多,只是沒有想到,是在這樣一個「特別」的日子——在顧曉曼和慕遠歌結婚的前一天,在慕遠歌的單身派對上。
「你想說什麼?我的幸福,只不過是偷來的?」顧曉曼臉色泛白,語氣越發冷硬,「可到頭來,你只能眼看著我和慕遠歌注冊結婚,最後留在他身邊的,是我,不是你葉芳華。」
「如果當真不在乎,又何必一再強調,你在擔心什麼?」
顧曉曼望著葉芳華,不再說話,葉芳華說的沒錯,她怎麼可能當真不在乎,正是因為在乎,所以才要一再強調,其實她的話,不是在提醒葉芳華,更多的,是在提醒自己,自我催眠。
「有個方法,你可以試一試。」葉芳華似笑非笑說道。
顧曉曼卻毫無反應,似乎絲毫不感興趣,葉芳華這時抬頭看了眼墨藍色的天幕,星星點點,綴著碎鑽一樣的星,她聳聳肩,一臉的無謂,「既然你不感興趣,我就走了,你也听到了,我和慕遠歌,還有個單身夜之約。」
「葉芳華!」顧曉曼攔住她,狠狠盯住她,「你想說什麼?現在說!」
葉芳華唇角勾起,「明天就是你們注冊結婚的日子,既然剛才的事情在你心里是根刺,你不妨試一試不要出現,消失幾天,再看看慕遠歌的反應如何,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一定會發了瘋的找你,可如果他不在乎你,說不定找了沒兩天就放棄了。」
「好方法,不過我沒你想得那麼蠢。」
葉芳華聳肩,「隨便你。」
那天晚上,慕遠歌的單身派對進行到深夜,慕遠歌和賀敬桓都喝醉了,被人送回去休息;顧曉曼則在自己的公寓里,徹夜難眠。
凌晨時分,她拖著小小的行李箱,悄然離開公寓。
她竟然,真的想試試葉芳華說的那個法子,她覺得今晚慕遠歌和賀敬桓的對話,還有葉芳華告訴她的那些事情,就像夢魘一樣緊緊揪著她的心,那些話、那些場景一直縈繞在她耳邊、在她心頭,讓她整夜輾轉難眠。
難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慕遠歌看見自己的臉色有些驚訝,還對自己的態度很冷淡,後來倒是顧曉曼主動,幾次接觸下來,慕遠歌仍然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直到那一次,慕遠歌看見她的設計圖,被她的設計所吸引,兩人在這之後,才開始熟絡起來。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交織在心頭,壓得顧曉曼有種要窒息的感覺。只是消失幾天而已,她不僅是想要看慕遠歌的反映,她自己,也的確需要幾天時間去冷靜一下,她不可能在心里堵著這麼多事情時,還能做到喜笑顏開,和慕遠歌去注冊結婚。
這個時候兩個人分開,並沒有什麼壞處;而且,也只是幾天罷了,顧曉曼在心里說服自己。
可顧曉曼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離開,她再也沒了回頭的機會。
在她離開的這幾天里,顧曉曼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她不想讓慕遠歌找到自己,索性讓自己和外界都斷了聯系。
在這幾天里,她總是無數次忍不住想要回去,想要質問慕遠歌,可她又做不到。連顧曉曼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那個時候的自己,會把驕傲看得比慕遠歌還要重要,或許是因為沒有失去過,所以才不知道珍惜。
人總是這樣,擁有感情的時候,以為可以無盡揮霍,可真的失去以後,才發現自己根本輸不起。
四天以後,顧曉曼準備回去,可就在當天,葉芳華找上門來,告訴顧曉曼,慕遠歌已經回香港了。
顧曉曼不相信,她不信慕遠歌會不要自己,可無論是打電話還是找慕遠歌從前的朋友,都沒能聯系到慕遠歌,顧曉曼不甘心,也不相信葉芳華的話,可最終還是決定賭一把,去香港找慕遠歌。
殊不知,在顧曉曼去往香港的時候,也恰好是慕遠歌從香港回美國的時間。
原來有時候,錯過了,就真的無法再回頭,這個道理,直到六年後,顧曉曼才領悟。
顧曉曼當年的確去過香港,還丟失了慕遠歌為她設計的項鏈,也正是後來出現在西貢碼頭女尸身上的那條項鏈,那條最後讓慕遠歌死心的項鏈。
剛開始的那一年里,顧曉曼和慕遠歌都在找尋彼此,顧曉曼也幾次因為找尋慕遠歌遇險,甚至在芝加哥差點被街頭的流浪漢強.暴,那一年里,兩個人都幾乎傾盡所有去找對方,可顧曉曼和慕遠歌之間,似乎總是有那麼一步之遙——她在美國,他在香港;等她到了香港,他又回了美國。
一步之遙,卻再也沒有相遇。
相愛的時候,總以為愛敵得過一切,殊不知,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命運。一年以後,顧曉曼不再去找慕遠歌,一次去布魯塞爾的旅行,使得她結識了郭啟萬,溫儒俊雅的郭啟萬,讓顧曉曼終于又有了安定的感覺。
她和郭啟萬認識了三年多,才開始交往,一開始,她只覺得和郭啟萬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兩人間也只是普通朋友的關系,漸漸的,郭啟萬會開導她,他的話,經常會點醒她。顧曉曼越來越喜歡和郭啟萬在一起的感覺,很安寧,于是,她終于決定和郭啟萬正式交往。
原本,顧曉曼也以為生活可以這樣一直平靜下去,可再遇慕遠歌,她發現慕遠歌像是完全忘了她一樣。他如今已經是受人矚目的CG首席珠寶設計師,萬花叢中過;尤其看見慕遠歌身邊有了那個叫陸心涼的女人,顧曉曼心中的恨意滋長,她當年傾盡一切去找慕遠歌,結果再遇後,慕遠歌看她的神情卻冷漠地像是陌生人。
顧曉曼的心中像是有一條毒蛇在叫囂,于是在慈善晚宴當晚,郭啟萬在台上宣布他和自己即將訂婚的消息時,她看著表情淡然的慕遠歌,下台時,便故意將腕表摔在地上。
可無論顧曉曼做什麼,重逢後,慕遠歌都不為所動,如果不是午夜夢回,那些總能讓顧曉曼從夢中驚醒的片段,顧曉曼也險些要以為,她和慕遠歌,真的從來都沒有那些過去。
每每午夜夢回,輾轉反側,她的夢里全都是慕遠歌,有他過去的寵溺,他溫柔的笑臉,也有如今的疏離,到最後,她常常會因為夢里慕遠歌不斷變換的表情而驚醒。
她知道,自己恨死了慕遠歌,她一定要報復,她為了慕遠歌做了那麼多,換來的,卻是他的辜負,他的冷漠以對。
突然有一天,慕遠歌的弟弟慕西弦在TF的樓下等她下班,他說是敘舊,可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些廢話,顧曉曼毫無興趣,直到分別前,慕西弦忽然說了一句,慕遠歌有張設計圖一直保存得很好,有天慕西弦不小心翻到,竟被慕遠歌當場罵出了房間。
顧曉曼听了,表面上不動聲色,可心里卻已經是百轉千回,她怎麼會不知道,那張設計圖是什麼——就是那條形態像纏繞著的藤蔓的手鏈,那個關于吸血鬼的故事傳說,慕遠歌還是從她這里听來的。
這麼巧,今年TF的鑽石之心新款戒指,她就采用了這個設計,從慕西弦口中得知慕遠歌很重視那張設計圖的時候,她忽然很期待,如果慕遠歌看到那個戒指,那個設計,會是什麼反應。
再到後來,郭啟萬答應她,將TF的新品發布會提前了兩個月,她原本只是想看看,在CG新品發布會當天,TF推出她設計的那款戒指,慕遠歌會是什麼反應,可顧曉曼沒有想到,慕遠歌也用了同樣的設計。
無疑這是慕遠歌的設計,可她卻召開記者會,指責慕遠歌抄襲,她想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方法報復他,是想報復他,更是想逼他。
慕遠歌不記得有她的曾經了麼?那麼好,顧曉曼就用這種方法,逼他記起來,逼他去面對。
「原來,你一直以為我當年喜歡的是葉芳華麼?」慕遠歌的視線對上顧曉曼的,沒有移開。
「不是麼?」顧曉曼的情緒突然崩潰,她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涌出來,大顆的淚珠順著臉頰滾下。
「你為什麼,不等听我說完就走呢?」慕遠歌低嘆一聲,顧曉曼從前就是這樣的個性——她只信自己看到的、自己听到的,卻不願去輕信別人。
他和顧曉曼,與其說是因為葉芳華、因為單身派對上的誤會分開,不如說,是因為缺乏信任而分開。
顧曉曼不信他,所以才會在注冊結婚的當天離開,顧曉曼想要試探他的真心,到頭來,卻一無所有。
即使顧曉曼的初衷,並不是真的一走了之,只不過是想消失幾天去試探他,可在葉芳華的推波助瀾下,他和顧曉曼之間,最終還是走到了窮途末路。
所以和陸心涼在一起的時候,慕遠歌一再說,他相信陸心涼,也讓陸心涼信他,試想一段沒有信任又沒有根基的感情,怎麼可能長久。
琥珀色的芝華士在酒杯中搖晃,顧曉曼望著酒杯,仰頭,一口氣喝完。
听慕遠歌說完六年前原原本本的真相後,顧曉曼已經喝得雙頰通紅,那種異樣的紅暈,甚至像是通過臉頰,直接傳遞到了眼楮里。感覺到眼楮干澀難受,顧曉曼伸手揉了揉,望著慕遠歌,美眸中因為殘留著淚水的緣故,顯得格外剔透。
「所以,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麼?」顧曉曼自嘲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像是劃破靜寂夜色的一顆流星,「你當初錯把葉芳華當成了我,後來和我交往時,是出于真心,單身派對那一夜,也不過是我听錯了,後來我無意間丟在香港的項鏈,卻讓你以為西貢碼頭的那具女尸,是我?」
原來,所有這一切,都是源于自己的猜忌和對這段感情的不信任,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麼?
「我一直想要報復你……你知道麼。」顧曉曼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輕,「我一直想要報復你,卻發現真的報復了你,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為了報復慕遠歌,她將自己和慕遠歌的過去有所保留地告訴了郭啟萬,郭啟萬雖然同意幫她,可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過了今晚,她只是顧曉曼,只是TF的設計師,再不是郭太太。
她六年前就輸了慕遠歌,說到底,她沒有輸給葉芳華,沒有輸給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她輸給了自己可笑的驕傲和猜忌,輸給了自己和慕遠歌之間,自始至終的那一步之遙。
六年後的今天,她心有不甘,于是為了報復慕遠歌,她又輸了郭啟萬。
可到今天,她才知道,根本沒有任何人辜負她,她的報復,听上去就像是一個拙劣的笑話。
六年前,她把自己的驕傲看得比慕遠歌還重,六年後的今天,她才發現,沒有了慕遠歌,自己孤單的、一個人的驕傲,又有什麼用?
「慕遠歌,你還愛我麼?」顧曉曼淚眼迷蒙地看著他,這一次,她拋卻了所謂的驕傲和自尊,只想听他的答案。
慕遠歌的沉默讓顧曉曼心慌,她口不擇言道,「陸心涼,她和我很像,是不是?從她眼角的淚痣,到她的淺笑,和我當年,如出一轍,是不是?」
「她是她,你是你。」慕遠歌打斷顧曉曼的話,如果要找替代,他沒有必要等到六年後。
這幾年里,他的身邊無數明媚動人的女人來來往往,有主動獻媚的,有故作清高的,不是沒有和顧曉曼相像的,如果他僅僅是想找個替代品,那個人,絕不會是陸心涼。
如果他只是想要找一個人去替代顧曉曼,早在葉芳華向他表明心跡的時候,他就不會拒絕,因為葉芳華是除了顧曉曼以外,唯一和那段時光有牽連的人,選擇和葉芳華在一起,他甚至可以從葉芳華身上,去重溫那段時光。
可慕遠歌從沒這麼想過。
你可以說他是專情到了無情的地步,也可以說他從來都是這樣無情,對他來說,愛的時候,會毫無保留地去愛,可不愛了,甚至會吝嗇于再多給一丁點的關心。
顧曉曼仰起頭,似乎在努力讓眼淚倒流回去,可這不過是徒然,淚水非但沒有倒流回眼中,反而順著眼角流出來。
顧曉曼用手遮住眼楮,擦干了眼角的淚漬,這才去看慕遠歌,她的視線停留在慕遠歌的左手,看了很久,直到慕遠歌也順著她的視線去看自己的左手腕。
「你丟了?」顧曉曼問的是那塊表,那塊慕遠歌六年多以來,從來不離身的腕表。
顧曉曼問完這個問題,似乎又覺得自己問得可笑,「你從南丫島那場暴雨里撿了一條命回來,還不忘記那塊表,現在,終于丟了麼?」
「南丫島那次,是我弄丟了手表,陸心涼想替我撿回來,結果遇上那場暴雨。」慕遠歌解釋道,他向來是寡言的人,很多事情懶得解釋,可事到如今,沒有必要再讓顧曉曼誤會什麼。
「原來是這樣……」顧曉曼有些失神,「是我會錯意,我以為……」顧曉曼正想要說什麼,卻猛地一頓,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抄襲的事情,我會善後。」顧曉曼一刻也不想再停留,抓起包從座位上站起來,慕遠歌的聲音這時響起,「這件事,你不用再管。」
顧曉曼像是沒有听到慕遠歌的話,失魂落魄地向前走著,最終消失在慕遠歌的視線里。
抄襲事件愈演愈烈,和顧曉曼這次見面後,慕遠歌心里已經有了決定,如何去為這件事善後。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決定,卻幾乎將讓他和陸心涼的感情走到窮途末路。
(今天就這一章,八千多,放在一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