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一群廢物。」乙支文德恨得牙癢癢，臉上卻不動聲色。「今晚這兒誰當值？」
一個守城將官跑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雪地里，「大將軍恕罪，那兩個刺客，武功太過高強了，小的們實在不是他們的對手。」
「當時情景細細說來听听，還有他們的樣貌特征。」乙支文德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心里有種絕望的恐懼。那可是自己以為固若金湯的府坻。自從他下令殺降兵築京觀後，他常常會夢到自己被人砍下頭顱，又擔心自己功高震主會遭暗殺，所以他偷偷地找了個替身。自己夜里都睡在臥室下的密室里。不曾想真有人要來砍自己的頭，而且是悄無聲息地走月兌了。若非他驚醒地听到一絲動靜，他還不能立刻做出反應。乙支文德一面讓人去王宮通報此事，京城內調兵須有王令；一面命人去各城門通知警戒。自己帶了幾百親兵緊跟著趕了過來。
「他們來得很快，我們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他們已躍上了城牆。其中一個虯髯大漢一劍就死傷了十幾個兵士。然後背負另一人跳下城牆，卑下當即下令射箭，當時就听到兩聲慘叫，他們原本飛掠的身影也成了下墜之勢。我們立即出城來搜，卻是一個人影也沒有。卑下實在不解。」
乙支文德冷笑道︰「他們是逗著你們耍呢，也是為了讓你們放下戒心，延緩你們出城的時間。你看這雪地上可有半點血漬？」
「是，是，卑下愚鈍。」那將官暗自擦了一頭冷汗，繼續說道︰「當時場面混亂，他們的樣貌瞧得並不真切。一個身形高大，足有八尺，滿臉虯髯，另一個一直躲在其身後，身材矮小許多，未瞧清面貌，但聲音粗嘎極為難听。他並未出手，且由那大漢背著他跳下城牆的，輕功應該不高。還有他喊話雖模糊不清，確是我族語言無疑。」
不久，附近搜索回來的親兵回報說未發現任何蹤跡，兩刺客似乎憑空消失了。此時一騎獨來，馬背上一人神情淡漠，正是劍道。他把王令直接扔給乙支文德，「大將軍，王有令，追查刺客之事由將軍全權負責。」
「諾！」乙支文德把王令放入懷中，在馬背上依然躬身致意。
「听說有兩個高手，我過來瞧瞧，可有線索？」劍道的目光落在雪地里插著的箭支，他發現有些箭支的尾羽有斷折，「他們的輕功極高，但還未到傳說中的踏雪無痕之境，他們每次的落腳點都在箭支上，然後跳到護城河的冰面上，這樣他們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離開。今夜大雪，很快就會淹沒他們所有的蹤跡。」
「正是。茫茫雪域，要找兩個人絕非易事。現在只有封道一計可行，再派人搜索客棧，希望有些線索。他們總要投宿吃飯的。」乙支文德傳令下去。
「那兩人有何特征？他們是從城牆上直接跳下去的？」劍道眉頭深鎖，「如是這般，這兩人的武功深不可測，當不在我之下。無可借力之下，僅憑真氣便能抗下一通利箭齊射，當世之中並無幾人。」
「其中一人是個虯髯大漢，身高八尺，另一人聲音粗嘎難听，輕功似是不高。我們所知的僅此而已。」
「虯髯大漢，莫不是中原人稱風塵三俠之一的虯髯客，據說此人武功高絕，只是此人居然會做刺客，頗為怪誕。」劍道一挑眉毛，心中戰意頓生，「我要會會他。」
「若是在中原人，又是虯髯客，那麼砍下死者頭顱定然不是為了帶回去領賞，那只有一種可能，他們要去薩水祭奠死靈。」乙支文德眼楮頓亮，「傳令薩水褥薩，令他派兵悄悄包圍京觀一帶侯命。」
「大將軍，我先行一步。」劍道縱馬遠去。
乙支文德的臉上終于浮上一絲笑容，「想要我的腦袋，我要將你們碎尸萬段。」
唐心穿著防彈衣，戴著防彈帽，所以她要張仲堅背她，可以減少他負傷的可能，加上兩人真氣護身，自然毫發無傷。唐心和張仲堅這一路上除了吃飯，給馬喂食稍作耽擱，夜里都是歇在馬背上，兩人四馬輪換著騎，幾乎沒多做停留。而且他們多是挑些偏僻的農戶家中吃飯，盡量不露蹤跡。
數日之後，盡管雪路難行，他們還是很快到了薩水。見一路並無追兵，兩人找了間民居稍作休息，吃了飯後，買了些點心帶在路上，他們這一路來都有備干糧，因為追兵隨時會到。又買了火燭、香火，兩人帶上人頭去祭奠死者。
「大隋的勇士們，我們帶來了乙支文德的頭顱來祭奠你們的英魂，願你們安息。」張仲堅把人頭擲下，把酒灑在地上，和唐心一起深躬三禮。
隱隱有馬蹄聲傳來，兩人一驚，回身一看，只見一騎獨來，馬上之人傳聲過來，「可是虯髯客？」
張仲堅和唐心躍上馬背，張仲堅長聲道︰「正是。閣下是？」
見來人手持寶劍，一夾馬月復，傾刻間便到了近處，眼里戰意如火。張仲堅右手一緊，手中寶劍在劍鞘中跳了跳，「閣下是劍道。」
「正是。能與閣下一戰，是劍道平生快事。」劍道長劍出鞘，便要沖過來。
「站住。」唐心雙手一端阻擊步槍，「唐門暗器，例無虛發，你最好不要靠近半步。」
劍道感到從未有過的危險，硬生生頓住馬勢，全身戒備。「閣下想來也是江湖名士，不知閣下如此稱呼？」
「不用拖延時間了，你再不回頭，休怪我暗器無眼。」唐心看了一眼張仲堅，知道他已被點燃戰意，「三哥，追兵即到，不可戰。」
張仲堅點點頭，壓下手中寶劍，調轉馬頭，「走。」
「虯髯客當世大俠，卻干起這刺客暗殺的勾當，卻是為何？乙支文德乃是大將軍，理應戰死沙場，而非死于閣下的暗殺。你們中原人太過卑劣。」劍道冷言冷語地嘲諷道。
張仲堅豁然轉身，「乙支文德只是個劊子手，他也配稱將軍。」
「各為其主罷了，你們隋兵人多，若非將軍當機立斷，斬殺降兵，豈非自取其禍，斷我高句麗族人的生機。」劍道高聲辯解道。
「就算他有殺人的萬般理由，那麼斬首築京觀，使死者魂魄不能返鄉又是為哪般？」張仲堅怒極而笑，「殺人者人恆殺之。」兩人再次調轉馬頭，一揚馬鞭，向另一側沖去。
「你們走不了了。」劍道居然嘆息一聲，「你們且抬頭看看，來者何人。」
數千騎高句麗兵象一條黑線一般壓了過來，唐心一手抬起阻擊步槍，透過阻擊鏡一看，驚叫，「乙支文德！」
「什麼？他沒死？」張仲堅更是吃驚。
「肯定是替身。」唐心拍拍坐騎，讓馬兒安靜下來，揚眉一笑，「來得正好，我殺了他，你與劍道一戰。」
張仲堅回身便朝劍道沖去，氣勢如虹，喝聲如雷，「看劍！」
唐心把食指放在嘴里呵了口氣，讓手指更暖和些靈活些，彈指間，那數千騎已沖到四五百米之內，唐心食指輕輕一扣，沒有再看一眼，調轉馬頭也向劍道方向沖去。「三哥，走。」
張仲堅一劍逼退劍道，他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劍道此時自然不願與他拼命，只想拖住他片刻，所以他退回自己馬背上。張仲堅與他錯身而過，向唐心追去。
「留下吧。」劍道自後面追上來，一劍蕩起，直削向張仲堅的後背。張仲堅只覺後背一緊，他跳下馬來，躲過那一劍，馬尾被劍氣掃到，幾根馬毛迎風飄散。
「劍道，我留你一命，讓你日後與我三哥公平一戰。你回頭看看，乙支文德已死。」唐心把阻擊槍又指向他。
此時，方傳來那邊將士的驚呼聲，「大將軍，大將軍歸天了。」
劍道聞聲悚然一驚，忙回頭，只見那邊人頭攢動，已亂作一團了。他後背一冷，汗濕全身，死亡從沒象今天一般離他這麼近。再回頭，張仲堅和唐心兩人已遠去。
「高句麗危矣。」劍道頹然地垂下手中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