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舒一邊挑了幾個心靈手巧的姑娘教她們服裝設計,一邊整理些科普知識教褚遂良,為他打開另一扇窗戶。褚遂良現在看她,那絕對是眼里冒星星的那種。
這一日,褚遂良屁顛屁顛地跑進來,「老師,你那百鳥朝鳳賞給我吧。」
崔雲舒橫了他一眼,「你要拿去顯擺給誰看?」
「家師生辰,往年我都習張帖子奉上,可如今跟了老師後,我疏于臨帖,這字越發不能入眼了。而且……」
崔雲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截住他的話,「這麼說我倒把你給耽誤了,你皮癢了吧?」
「學生不敢,學生不敢。我將至入冠之年了,有些禮物拿出去怕丟了老師的顏面。」褚遂良嘿嘿笑著,一點沒有羞愧的自覺。
「你師傅是虞世南吧?送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替我做件事。」崔雲舒漫不經心地回答,眼里卻閃過一絲笑意。
「老師怎知道夫子的名諱,夫子可是位正直,嚴謹,值得尊敬的大儒。」褚遂良喜滋滋地叫人把繡品抬回家。自己回轉來湊到崔雲舒跟前︰「為老師效勞是我的榮幸,老師有何吩咐?」
「過了年你南下一趟,給我尋找一個叫佔城的地方,或者也不叫佔城,但那里的水稻不到兩月就可收割。你願意走一趟嗎?」。崔雲舒剛剛收到唐心來信,心中正自高興。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學生正想出去走走。老師不去嗎?」。褚遂良一口應承下來。
「你既然應下了,我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幅百鳥朝鳳並不是什麼神品。百鳥之所以會落到繡品上,是因為繡品的絲線曾用桂花茶水浸泡過。而在之前的三天里,我都叫人去斷橋那里,用桂花茶水浸泡過的谷物去喂鳥。所以一到那具時段,一聞到桂花香味,那些鳥很自然就飛來了。」崔雲舒笑著揚揚手,「今天放你一天假,去準備壽禮吧。」
褚遂良呆了,哭喪著臉說道︰「老師,不帶你這麼坑人的。」
「如果你把你的夫子虞世南忽悠進雲裳堂,我就免了你的差事。」崔雲舒或許因為教他現代知識,所以與他說話總是很隨意,常常忽略了以古人的口吻方式說話。他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崔雲舒打發走了。她自顧自地抽出信來看,「雲啊,快飄回來吧,我想死你了……」下面便是最近情況的通報。只在最後面寫道︰「我要去高句麗把士兵找回來,你想法把糧食偷運到高句麗去,另找幾個精通高句麗語的人做向導。七小姐,你如今財大勢大,這點小事就交給你了,老唐我靜候佳音。」
「這個瘋子,這個瘋子。」崔雲舒口中喃喃,獨自一人在房里來回走動,但眼神卻越來越亮。「不過也是個可愛的瘋子。」她把信再看了一遍,燒了。然後匆匆向程夫人房間走去。
「莫姨,雲舒來向你辭行。」
「進來吧,你不是說要在這多歇一陣嗎?出什麼事了?」程夫人問。
「莫姨,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唐心嗎?她要做一件大事,我必需去幫她。」崔雲舒進了房間,關了門,壓低了嗓音說道。
「那個一怒為紅顏斬殺可汗的奇女子。她又要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了?」程夫人不禁有些好奇。
「皇上大敗而歸,有成千上萬的士兵被拋棄在異域他鄉,她要潛入高句麗境內把他們找回來,帶他們回家。」崔雲舒壓抑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得把糧食偷運到高句麗去。」
程夫人贊嘆︰「這世間居然有這樣的女子」
「莫姨,若是我回不來,那……」
「胡說什麼。」程夫人啐了一口,「都給我好好的。」說著眼眶竟有些紅了,「你去瓦崗寨叫上你程大哥,讓他陪你去。」
「莫姨,那可是九死一生呀,不要讓程大哥去了。」崔雲舒吃驚地阻止她。
「我知道,當娘的怎舍得讓兒子去死。想當初他一怒殺人,我跪在程家祠堂一天一夜才換來家主出面,改判了終身監禁。後來遇到大赦天下他才被放了出來。那時我便知道他將走一條不同尋常人的路。他入瓦崗寨,那是謀反之罪,我卻沒有反對。因為大隋的天下也是從別人手中奪來的。皇上濫用民力如斯,有人反抗那是必然的。但如今有一件更值得他去做的事,難道他堂堂男兒還不如女子嗎?」。程夫人看著崔雲舒,「男兒當熱血。別等到老了老了才發現,此生竟沒有做過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崔雲舒默然無言,上前緊緊抱住她,有些哽咽,「莫姨,你保重,我走了。」
程夫人笑著點點頭,用絲帕擦了擦崔雲舒的眼角,「去吧,孩子,別擔心,咬金他是個有福之人。」
待崔雲舒離開,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入內堂擺出先夫的靈位,「你在天上看著,可得把他們好好地給我帶回來。」
崔雲舒一邊派人聯絡李世民,一邊送信給崔家家主,請他幫忙找些精通高句麗語的人。她與兩個護衛策馬向瓦崗而來。過了瓦崗寨後,她讓護衛在客棧等她。自己只身前往瓦崗寨。
崔雲舒看到程咬金說過的一棵大槐樹,知道已到了瓦崗軍控制範圍之內。她放慢馬速,突然從樹叢里躥出十幾個人來。個個衣衫襤褸,面色泥黑。有的手持柴刀,有的手拿木棍,最可笑的是一人手抱一塊大石頭當武器。那個手持柴刀者有氣無力地叫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崔雲舒一听,差點一頭從馬上栽下來。「你們的頭領是程咬金?」
那人嘿嘿陪笑道︰「小姐認識我們四當家的?」
「我是他妹子,勞煩各位好漢通報一聲。」崔雲舒不免有些奇怪,這瓦崗寨不會如此不濟吧,都混到沒飯吃了?
「二愣子,還不帶路。」那個抱著石頭的憨憨的人一听吩咐,扔下石頭,如兔子般竄進樹林,不多時便牽出一匹壯實的馬來。崔雲舒一瞧明白了,原來程咬金帶的兵也用扮豬吃老虎那套。
程咬金一看到崔雲舒,又驚又喜,「雲舒,你怎的來了?」看到那二愣子居然還不識趣地滾蛋,頓時明白,圓目一瞪,「兔崽子,又劫錯道了。回營後各領一馬鞭。」揮手讓他走了。
「不會又讓人劫了道吧?」程咬金推測問道。
「程大哥,我這回是來辭行的。我有個朋友要帶人去高句麗,把那些被拋棄的士兵尋回來。我要幫她把糧食偷運進去。」崔雲舒並不想把程夫人的想法細嚼強加給他,畢竟那可能是條不歸路。
程咬金听了一愣,忽然一拍大腿,「俺怎麼沒想到這一出呢?那個真是大丈夫,回頭俺定要與他痛飲一番。雲舒,這一趟高句麗之行,俺去。俺這就去向當家的辭行。」
崔雲舒看著他,沒有阻止,只是默默地點點頭。程咬金再回來時,身後跟著十幾人,為首的便是徐世勣,後來才知道其中還有單雄信、王伯當、雄闊海等英雄。徐世勣朗聲笑道︰「我們挑了寨中好手,願與姑娘同赴高句麗。」
崔雲舒向眾人抱拳一禮,「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眾人一笑傲然,「生死小死耳」
朝庭稱之為匪,但是千年之後依然留傳著他們的傳奇。為心中之義,悍不畏死,這才是大丈夫之所為,國人之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