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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的小刀鋒利無比,只一小會兒,泛黃的劣質土碗便盛滿了大半碗暗黑色的腐肉,散發著令人作惡的腥氣。
一旁的惜玉緊緊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是因為難聞的腐敗氣息,而是怕自己忍不住哽咽出聲,會驚擾了專心致志剜著傷口腐肉的老者,看著老者一刀一刀的剜下去,惜玉很想別過頭去,卻始終不敢,怕這一回頭,就是永遠。
好不容易剜淨了腐肉,老者端起一旁盛著酒水的土碗,將方才所剩下的大半碗酒水悉數倒在了傷處。也不知是不是幻覺,惜玉竟覺著那皮膚上的黑氣漸漸褪去了許多,半蹲下去仔細注意舒靖的面色,平穩的呼吸讓她漸漸安下心來。
老者用抹布將多余的酒漬擦干淨,將沁過酒水的紗布平鋪在舒靖胸口,用勺子將石臼中搗好的藥泥舀起來,一堆堆的放在紗布上,下面正是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直到鋪滿傷口,才拿起一旁的另一層長紗,讓惜玉扶起舒靖柔若無骨的身子,將紗布一層層的裹在外面,層層疊疊的裹了好幾圈後,才打了結。
將紗布系牢後,老者滿頭大汗的站了起來,滿意地點了點頭,似是極為滿意自己的作品,撫須笑道︰「拔除尸毒非一朝一夕的功夫,須得天天敷藥,日日熬藥吞服半月才行。」頓了一頓,老者又續道︰「姑娘,老夫有話不知當不當講。」
「老爺子但說無妨,能得活路,已是天大的恩賜了,不敢奢求其他。」惜玉忙不迭答應,取出披風蓋在舒靖身上,站起身來不禁一陣眩暈,想必是蹲久了的緣故。
「小姑娘有所不知,瀾滄江年年每逢此月都會漲潮,潮高時整座孤島都會被湮滅。島上漁民全部搬去別處避難了,想必你來時已經察覺到了,老夫也正準備帶著孫女離開,可巧你就來了。」老者深沉的目光眺望著天際,一大片黑雲正洶涌翻滾著襲來,今日若是不走,等到漲潮時就晚了。
惜玉側目看去,木門虛掩的屋中堆著幾個籮筐,里面裝滿了食物、衣服之類能帶走的東西,加上來時所見的空村,心知老者所言非虛,「老爺子的意思是,讓我們跟您一起走?」
老者罷了罷手,垂眸看著搖椅上的人,沉聲道︰「不,你能走,他卻不能,走了便是死路一條」
「為何?」惜玉驚道。
「傷他的腐尸養于此島,解藥自然也長在此島,內服不能斷藥,外敷須得每日采集新鮮的藥草,若是離開必死無疑你若是留下,他自然也得了活路,可江水漲潮時極有可能淹沒整座小島,到時候也是死路一條」老者目光犀利,分析得頭頭是道,「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亡要劃算,是去是留你自己好好斟酌一番。」
「老人家,江水淹沒小島的可能有多大?」兩個人留下來會怎麼樣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若是走了,蕭舒靖必死無疑
昨日若不是他臨危不亂,兩人必定早就尸沉江底,永世不能得見天日;昨夜若不是舒靖以身為餌,纏住了紅衣女子,兩人並定喪生在腐尸的鬼爪之下了。在他重傷垂危、生死攸關的時刻,她如何能舍他而去?
「據老夫所知,十年之中,僅有一次江水只漲到半山腰。」听她所問的話,老者心知她已然做出了選擇,嘆道︰「留下,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時間不多,當真不再考慮了?」
惜玉輕輕搖搖頭,用萬分堅定的語氣說道︰「時間不多,老人家帶我去認認草藥吧,交待好了你們也好早些離去。」
見她留意果決,老者也不再多言,吩咐啞女將收拾好食物被褥等留了一部分,提起背簍便帶著惜玉去了後山的杉木林,仔細的交待了如何辨認藥草、如何熬藥、何時更換紗布等等。
回來時啞女已經將屋里收拾妥當,兩人合力將喝了藥的舒靖架進了屋中,輕放在鋪好被褥的木床上。老漢則開始收拾東西,兩人忙完了便出去幫忙,將要帶走的東西往渡口搬去。
來來回回跑了幾趟,渡口邊的小船已經裝得滿滿,爺孫兩人先後跳上了船,老漢在另一頭掌舵,啞女站在甲板上揮手道別,渡口邊的惜玉朝她揮手致謝,眼睜睜的看著島上僅剩的一條小船漸漸遠去。
到了夜里雷電交加,傾盆暴雨打得茅草屋頂沙沙作響,夜色深沉,屋中卻仍舊亮著燈,燭火搖搖曳曳忽暗忽明。油燈下的女子坐在矮凳上,拿著舊蒲扇守著火爐,不時扇上幾下,熬藥的鍋子中茲茲作響,始終保持著微微的沸騰。
第二天,惜玉早早的就醒了,稍稍動了一下驚覺渾身酸痛,睜眼一看,這才發現自己還坐在矮凳上,竟不知何時睡著了。幸好爐子上的藥鍋沒事,藥液還有著溫溫的余熱,這一夜的辛苦總算沒白費,惜玉這才安了心。
起身伸了個懶腰,便去廚房拿了只土碗過來盛藥,黃綠黃綠的液體散發著苦澀的蒸汽,聞聞都覺得難受,反正她是絕對喝不下去。昏迷的蕭舒靖毫無知覺,被惜玉扶了起來,捏住下巴端起碗將藥灌了下去,嗆得他咳嗽連連。
每咳一下,胸膛就劇烈起伏一次,整張臉痛苦的皺在一起。惜玉急忙將碗放在一旁,一手壓住他胸膛,一手拇指挑住他下巴,食指點在喉間,讓藥液輕松的滑了下去。
想來想去,為了避免他再次被嗆,惜玉決定去廚房拿個勺子過來,一勺一勺的舀起來喂下去。這次倒是沒嗆著他,就是唇角漏出的藥汁順著下巴滑了下去,沁濕了干淨的衣衫和被褥。
吃一塹長一智,這也提醒了她,熬藥時,千萬不能睡著;喂藥時,不能端起碗直接用灌的;還有就是下次喂藥時,必須先用汗巾圍在他脖子上,免得弄濕被褥。
按照老者的吩咐,早中晚各喂一次藥,午時須得更換外敷的藥泥。換了是啞女,此事可能簡單之極,可惜玉偏生是沒伺候過人的,只喂個藥就手忙腳亂的花了半個時辰。
爺孫兩留下的食物種類少得可憐,好在都是些能長久存放的,大米、土豆、紅薯、南瓜等等。幸好在漠上時依米教了她煮飯炒菜,烏煙瘴氣的廚房里一陣乒乒乓乓過後,總算是飯菜全上了桌。
匆匆忙忙的吃了飯,連碗也沒來得及洗,惜玉便拿起屋角的背簍和藥鋤出了門。雨停後的天空依舊是黑沉沉的,隨時準備著下另一場雨,暴雨洗滌過的清晨,蔥郁的樹林中籠罩著陣陣草木香味,連泥土也散發著清新的氣息。
紅杉林立,蕨類叢生,惜玉穿梭在茂密的樹叢中,渾身被露水打濕也全然不顧,照著背簍中的樣本去采集藥草。幸好都是些好找的,不到一個時辰就找足了一天的藥草,沿著泥濘的山路往小屋返回。
從半山腰遠遠望去,江面的水位升高了許多,先前的渡口早已經被淹沒,連蘆葦蕩也被江水吞噬,只見幾叢稍高一些的蘆花,隨著拍擊岸邊的潮水來回搖晃著。
老人說過,至少要一月才會開始退潮,只下了一夜的雨,水位就升高了這麼多照著這速度,恐怕要不了半個月,整座孤島就會被淹沒難道一切的努力都只能是白費力氣麼?
憂心只持續了一小會兒,等到她回到院中時,早就將它拋到了九霄雲外,與其與擔心老天爺的安排,倒不如擔心自己能不能在午時完成任務來得重要。不管老天如何安排,江水是否會淹沒整座小島,她現在必須要竭盡全力的救蕭舒靖。
將內服外敷的藥草區分洗淨後,為了趕時間,惜玉將爐子和石臼搬到了一起,坐在矮凳上不時往爐子里添柴,用扇子控制著火候大小,一手用石杵搗著藥。
搗好了藥泥時辰剛好,給爐子添上柴後,惜玉直接將石臼搬進了屋中,擺在床頭的椅子上。學著老漢的樣子將舒靖衣服撥開,解開紗布條活後,輕輕的將紗布和著干燥藥泥取了下來,因為隔著一層紗布,藥泥完全沒弄髒傷口,原本腐爛發黑的傷處也停止了腐爛。
換好了藥泥,又喂了湯藥,事情並沒減少,又是匆匆的煮了午飯匆匆的吃。吃完了飯,又得將上午被露水打濕的衣服,以及剛才換下來的紗布拿去清洗,不洗明天就沒有干淨的紗布更換。
這一整天沒一刻是閑著的,洗了衣服回來又得熬藥,又得做飯吃,還得熬明早的藥。這一整天忙活下來,惜玉只覺得渾身似是散了架一般,到了夜里熬藥時,又是坐在矮凳上睡著了。
早晨起來自然又是全身難受,渾身沒一點力氣,卻還得堅持著。根據昨天手忙腳亂的經歷,惜玉決定改變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首先是熟飯時就把一整天的飯菜全煮了,反正天涼不會壞掉,中午晚上只要熱一熱就能吃。
采藥草時,也可以多采一些,熬汁的藥草不必非要新鮮的;中午熬藥時,可以將晚上的一起熬了,這樣的話,下午洗完衣服回來就不必再忙碌,吃完晚飯熬好明早的藥就可以休息。
這麼一計劃,果然節省了大把的時間,也不必再熬夜,只是依舊沒多少閑的空當。果不其然,做什麼事都是要動腦子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