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凌芷的腳已好了許多,勉強可以不需要人扶著下地走動,夏夫人見了不禁又嘮叨幾句,「阿芷,還不快乖乖去躺著,你想落下病根一輩子腿腳不利索嗎?」。
「娘,哪有那麼嚴重女兒自己有數的」沈凌芷撒嬌地偎在母親懷里,笑嘻嘻地說道。或許是看到貴為一國公主的伊香孤身遠嫁的淒涼,她越發珍惜起能伴在母親身邊的日子。
「你這丫頭」夏夫人寵溺地敲了敲她的腦殼,「真拿你沒辦法。」
說話間,前面差人過來傳話,竟是晉王親自前來探望昨日受驚的沈凌芷,此刻正在廳堂等候。
「阿芷,一會到了前面,可千萬要小心說話。」夏夫人有些不放心地望著女兒,「此事關系到皇家顏面,切記馬虎不得。」
「娘放心,女兒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又能惹出什麼來?」沈凌芷寬慰了母親幾句,隨丫鬟往前院而去。
待入得廳堂,沈凌芷不由得暗暗吃驚,只見廳上已然坐了好幾位官員模樣的人,看那袍服的顏色,一個個官兒還都不小。正中一人年歲不大,周身卻散發出一種沉穩剛硬,雍容華貴的氣質,俊朗深刻的眉目顯得英氣逼人,雙目炯炯有神,透著幾分銳利。迎著沈凌芷,他的神情溫和了些許,可不知為什麼,那一層無形中散發而出的震懾力,卻令人絲毫不敢放松半分,反而沒來由地一下把心懸了上來。
想必,這就是那位傳說中驍勇善戰,俊彥無雙的晉王。
「臣女見過晉王殿下。」沈凌芷小心地上前施禮。
「免禮。」晉王微微一笑,吩咐她坐下,繼而又面含關切地說道,「昨日讓小姐受驚之事,小王深感慚愧,幸好小姐平安無事,不然,小王恐無顏面對沈相在天之靈。」
雖是一派體恤謙和的話語,可不知為什麼,沈凌芷總覺得這個人不是看起來那麼寬厚溫和,仿佛這平易近人的表象之下,蘊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一般。
「有勞殿下關心,臣女惶恐。」沈凌芷下意識地垂下視線,避開男子的目光,輕輕地說。這一副柔順安分的淑女樣貌,倒是讓一旁的沈謙微微松了一口氣,心道這二佷女雖然平日里是個多事的主,這會兒倒還挺像回事的,可見也是個聰明人。
「哪里,哪里若不是小姐,伊香公主便可能受到傷害,小姐功不可沒啊。」晉王神色溫和如故,款款說道,「小王今日來,除去聊表謝意,還受公主之托來看看小姐是否安好,改日若小姐得閑,還請小姐賞光到王府一敘。」
「公主的盛情,臣女豈有推月兌的道理。」沈凌芷淺笑盈盈,「還請王爺替臣女謝過公主。」
看晉王提到伊香公主時神色自然,一副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保護了她就等于為我出力的樣子,沈凌芷不禁想起昨日席間關于伊香公主有可能許配給晉王的話,當下心中了然,可是轉而想起昨日那一堆苦命鴛鴦的模樣,不禁有些唏噓。看來伊香公主必定十分掛念那個阿木澤,急著要向自己打,看來她是肯定要失望了。
也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不死心地再來,能不能順利離京,不過,這不是她需要操心的,會施以援手,不過是出于感動,現在,已然沒有什麼相干的了。
她這一分神的當口,只听晉王說道,「小王還要勞煩小姐把昨日的情形說一說,畢竟賊人尚未落網,最後見到他們的人只有小姐你了,或許小姐能夠回憶起什麼蛛絲馬跡,助小王將賊人一舉擒獲。」
恐怕,這才是晉王帶了滿滿一車補品過來的真正目的,沈凌芷心下一緊,不敢有一絲大意,「昨日臣女被他們劫持的時候,心里害怕得要命,頭腦也亂成一團,都不知道被拖著跑出去多遠,後來崴到腳,他們看臣女走不了路,恐受拖累索性丟下臣女。京城那麼大,臣女又不識得道路,若不是安王府的侍衛找將過來,臣女恐怕都不知道該怎麼辦……至于那些人,應該是異族人,說的都是听不懂的話,武功的路數也很陌生,不過,我倒是看得很清楚,他們使的都是一種像月牙一樣彎彎的短刀。」
她的回答中規中矩,所說的情況和所有人想象的一般不二,卻也沒有什麼特別有用的線索。晉王听了,眉梢細微地挑了挑,繼而又恢復了如常神色,溫顏說道,「那麼,還請姑娘說說此前之事,姑娘是怎麼到了園中,又怎麼發現了那些賊人?鎮國公世子又怎麼會出現在那里?」
「回殿下,那日宴間臣女小飲後有些頭暈,便想去園中透透氣,忽然听到有人呼喊便跑過去一看究竟,誰知竟是賊人欲劫走公主,臣女想著事關兩國通好,不敢坐視。至于那齊世子……想必也是如此,後面的事情,王府的侍衛都在場,臣女就不贅述了。」沈凌芷說道,所言雖和真實的情況有些差異,卻實在沒有更好的說辭了,有些事情想來那齊瀚也不會多嘴的吧。
想到那個人,沈凌芷忽然沒來由地氣結,說話刻薄沒禮貌,還守規矩還偏偏自以為是的要命……誒,希望他不要連腦子也是蠢的
「哦……」晉王沉吟不語,面上笑意漸次消去,目光漸漸變深,「小姐,如今只有小王幾人在此,希望小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莫非他已經知道自己有所隱瞞,沈凌芷的心一時便跳得快了起來,不可能,事發突然,除去伊香沒有人知道實情,自己可不能先亂了方寸。當下鎮定地一笑,「王爺,臣女所知曉的,並無半分保留」
「如此說來……莫非是本王听了謬傳……」晉王沉吟道,目光涌上一絲幽冷,「安王府有小廝稱看到齊瀚與那些異族人接頭,不知小姐可有察覺……有些事關系小姐閨譽,小王不便細說,還請小姐好好回憶一下」
他那不容置疑的強硬口吻,令沈凌芷忍不住一陣反感,口上忙作出一副緊張的語氣,「閨譽?這和閨譽又有何干?王爺的話,臣女怎麼听不明白?」
「那日在園中,除去被劫持過去的公主,便只有小姐和齊瀚……小姐已是定了親的,應該不希望節外生枝,和那齊瀚傳出點什麼不好听的吧。」晉王說道,臉上又漾起笑意,這笑容卻仿佛萃毒的箭,讓沈凌芷下意識地有些心驚肉跳。
她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待明白過來之時,一張臉不禁立時變得通紅,轉瞬間卻又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