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芷本能地掙扎,驚異之下幾乎要尖叫失聲,誰知齊瀚卻一下捂住她的嘴。
這孤男寡女在一起摟摟抱抱,若是被人看到,真是滿身是嘴都說不清了。沈凌芷又氣又急,可偏偏齊瀚的力氣大得出奇,竟是鐵箍一般將她整個人抵在石頭上。
沈凌芷漲紅了臉,拼了命要掙月兌男子的鉗制,萬分驚懼之中,卻听齊瀚在耳側低語,「快看那邊。別亂動,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饒是極低的耳語,後一句的口氣還隱隱透著一絲倨傲。沈凌芷的心頭立時涌上一陣羞惱,兩人此刻緊挨著疊在一起,那麼尷尬的姿勢,他卻全然不以為意,听這口氣,倒像是她小人之心了一樣。
然而下一瞬,沈凌芷卻被眼前所見生生驚住,再顧不上與齊瀚計較。
只見前面不遠處,有兩個人分花拂柳而來,一個身材高大,雖是一副再尋常不過的小廝裝扮,仍掩蓋不住挺拔俊逸,只看身形和腳步,沈凌芷便能斷定這是個習武之人。
而另一個,一身紅衣,裊娜蹁躚,卻正是今日這宴會的主客——伊香公主。兩個人行至樹叢茂密之處,顯然是為避人耳目,其中自然必有隱情。而西涼公主私下見一個小廝,這情形本身就實在太古怪了。沈凌芷心中疑惑,不禁朝著此時已將她放開,正悄無聲息地站在一側的齊瀚投去探尋的目光。
齊瀚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眼中有相同的疑惑。
那兩人已到近旁,口中說的竟是一種完全听不懂的語言,聲音特意壓得很低,但臉上激烈的神情還是讓人看出他們是在爭執,一面說著,這手上竟也拉拉扯扯起來。
只見伊香公主美麗無雙的面龐,此刻的神情奇特至極,明明是焦急不堪,滿是緊張和恐懼的樣子,眼神里卻莫名透出生動明艷的光芒,竟比適才優雅大方,一派雍容的樣貌更加美麗動人。
再看那小廝裝扮的人,即便在一臉的灰土之下,還是能看到深目高鼻,相貌堂堂。但見他猛然伸手拉住伊香,口中急急說著什麼,而伊香卻連連搖頭,眼中驟然涌滿了淚水。
到了這時候,沈凌芷也算是看出了個大概,她有些茫然地望向齊瀚,想看看他作何反應,卻見齊瀚皺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們……怎麼辦?」沈凌芷小聲問道,「看樣子,也是對可憐人。」
「我怎麼知道」齊瀚緊抿了嘴唇,低聲擠出幾個字,頓了一頓,又堅定地說道,「和親事關國體,不能由著他們亂來。」
的確,倘若出了什麼岔子,引起兩國開戰也說不定
沈凌芷無聲地點了點頭,再看向那邊時,只見那小廝打扮的西涼人,竟不管不顧地拉起伊香朝著花園的圍牆快步跑去。
「站住,大膽賊人,還不快將公主放開」齊瀚猛的從大石之後躍出,呵斥道。
那邊兩人聞听,齊齊一驚,而齊瀚已經一躍擋住他們的去路。
「敢擋我的道,不想活了嗎?」。那西涼人用生硬的漢語說道,倏地拔出腰間佩刀。
「總之,你不能帶公主離開」齊瀚冷聲說道,「若你就此罷手,今日的事,齊某就當沒看見。公主,你也不希望因你二人,導致大周和西涼開戰吧。」
伊香已是淚流滿面,哀哀地對那男子說了些什麼,就見那男子的眉毛挑了幾挑,一張臉幾乎扭曲了,看得出,他的內心在做著激烈的掙扎,一面惡狠狠地瞪了齊瀚幾眼,一面又回頭緊緊盯著伊香,眼中滿是心痛和不舍。
沈凌芷看在眼里,胸口陡生不忍。眼見齊瀚已經拔劍在手,而那西涼人也橫刀而立,一場爭斗一觸即發,她也顧不得許多,閃身繞到假山之前,「不要動手」
那男子聞聲斜眼看了看她,而伊香公主臉上卻露出哀求般的神色,「沈姑娘,他不是壞人……你不要聲張,我保證她不會傷害你的。」
「這位壯士,你不能帶走公主」沈凌芷竭力讓自己的口氣顯得平緩自然,「公主已經和親大周,此時若不明不白的消失,只怕大周難以跟貴國交代看得出,閣下對公主一往情深,但閣下不要忘記,她不僅是你的心上人,更是西涼國尊貴無雙的公主,是兩國交好的紐帶,若有半分差池,都少不了一場災難。我想,閣下自公主踏入大周那日起,就該清楚這一點。」
「住口,我才不管這些,我今日一定要帶走伊香。」男子恨聲說道。
沈凌芷卻看到他橫眉立目的神情下,眼中卻閃過一絲遲疑,那一副凶巴巴的樣子,與其說是想嚇唬她,更像是要抑制自己內心的動搖。
「壯士,請三思」沈凌芷目光誠摯,「安王府內有幾百名侍衛,就算閣下武功高強,要帶個人出去也並非易事,還請打消這個念頭吧,倘若閣下有什麼閃失,公主一定會傷心的。」
伊香也在一旁用他們的語言勸著,那男子卻還是拉著她的手不放。
這時,旁邊的院落里忽然傳來騷動聲,紛亂的腳步聲,呼喊聲里,模糊地夾雜著「公主「,「刺客」幾個詞。立時,在場的幾個人神色俱是一變,只听齊瀚催促道,「前面已經發現公主不見,馬上就會找到這里,你還是快走吧再不走,誰也救不了你了」
快速的糾結之後,那人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沈凌芷以為他會放手,誰知他竟拉著伊香一躍而起,撒腿就跑。齊瀚上前阻攔,不料自一旁樹木叢中又躍出數人,將兩人護在當中,朝著圍牆沖去。
沈凌芷眼看齊瀚已經和那伙人交上手了,自己卻是手無寸鐵,情急之下,伸手折斷近旁的一根六尺多長的竹條,去頂端枝葉,跳了過去當做棒使。
她一面應付著刀劍,一面不死心地說道,「難道閣下為了一己之私,不怕看到兩國兵戎相見嗎?公主既有前來和親的決心,難道會希望看到這種局面?」
而那些人卻不管不顧地沖殺,好在齊瀚武功高強,沈凌芷的身手也不弱,一時便打得難解難分。此時,喊殺聲越來越近,大批的侍衛正朝這里涌來。
「都別打了」伊香公主猛地抽出腰間所配的短劍,一下橫在脖子上,含淚咬牙說道,「阿木澤,你若再執拗下去,我只有死給你看」
「伊香……」那名被喚作阿木澤的男子痛叫一聲,一個沒留神,手臂上已被齊瀚劃出一道兩寸長的傷口,鮮血汩汩地便往外流了出來。
「快走吧不要再管我了」伊香淒厲地哭喊道,「求求你忘記我吧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難道你一定要讓我傷心痛苦嗎?我要你快走,走得遠遠的,不要再來找我了」
無數勁裝執劍的侍衛眼看便圍成一個大圈,將幾人堵在當中,隨即一點點地縮小包圍圈逼近過來,伊香聲嘶力竭地哭喊著,狀若風魔,而阿木澤的眼中,早已布滿了紅絲,盡是騰騰殺意。
齊瀚長劍一揮,干淨利落地解決了阿木澤的兩名同黨,浸染鮮血的劍鋒往前一指,「束手就擒吧,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不要求求你放過他求求你」伊香哭倒在地。
「伊香,今日便讓我死在你身邊」阿木澤硬聲說道,雙目血紅。
「不要我不要你死你快逃吧快逃」伊香肝腸寸斷,聲嘶力竭。仿佛被什麼觸動了內心的某一處,沈凌芷鼻子一酸,堪堪便要落淚。只覺得若是有人這般真心真意地對待自己,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大批的侍衛已經繞過水塘,眼看阿木澤他們真的是插翅也難逃了,但見他閉上眼楮,舉刀慢慢朝著自己胸口插去。剎那間,沈凌芷不知怎麼的腦海中竟靈光一現,上前猛地一把拉開伊香,繼而對有些錯愕地睜開眼的阿木澤低聲命令道,「快劫持我劫持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