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朕知道,他的人生徹底墮落了。
其實張慧淑撲向他的時候,管朕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很清楚,其實他是可以避免這一切的發生的。不要把問題歸結在那個未成年的小女孩身上,真的不關她的事,不管那個小女孩再怎麼壯實再怎麼有力氣,但他是個成年男人,歸根結底,她的力氣不可能有他大。管朕想到這里的時候覺得自己很無恥,搞得好像人家小女孩強那啥他了一樣。
管朕知道,真正的問題,是他自己放棄了。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他已經33歲了,他坐過牢,他沒有車,更沒有房,他曾經的女友早已是電視台的知名主播,他在電視里看到她的時候,再也找不到自己和她之間還有什麼可以聯系在一起的痕跡。他什麼都沒有了,在這個物欲橫流、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城市里,他再也找不到什麼可以讓自己振作起來的事情。
老板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樣呢?炒掉他,再把他痛打一頓,也許這還不夠,他知道老板和那些出來混的有很深的關系,也許老板會找人把他變成一個廢人。一切都過去以後,他當然是害怕的,可在當時,他似乎把這些事都忘掉了。他和小女孩就這麼在房間里廝混了一整天,從黎明到另一個黎明。直到他的身上布滿了抓痕,直到房間里充斥著人體最曖昧最私密的氣味。這一整天里,他們連飯都沒有吃,從頭到尾都在胡天胡帝。
世界會不會有末日,管朕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老板一回來,一腳踹開他的房門,他的末日就到了。
可是,老板一直沒有回來。
「現在幾點了?」管朕不知道自己到底爆發了多少次,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這麼剛猛,不過他現在真有些筋疲力盡了,這個小女孩,不,她簡直是個妖精,她似乎是要吸干他的骨血一樣不斷的向他索取,她年輕的身體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疲憊。
「管他呢!」張慧淑頭發散亂,毫無遮掩的身體白花花的展露在管朕的眼前,她把頭枕在管朕的大腿上,手卻不安份的撫模著他的關鍵。
張慧淑這時什麼也不想管,對她來說,這一天是她長這麼大以來,最痛快的一天。是痛快,但是不是快樂,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是親眼看到她爸爸怎麼對她媽媽拳打腳踢的逼著他媽媽簽下離婚協議書的,在那之前,她還親眼看到她爸爸把那個女人帶到家里來,就在本來屬于她媽的床上,和那個女人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完全不避諱她媽媽和已經長大的她。她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相信的,這個看起來瘦弱、膽小的會計也根本不是她喜歡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慧淑听到管朕說什麼世界末日的時候,她甚至快活的想,真是世界末日多好啊,真是世界末日,就大家一起完蛋了。
「已經是4號了啊。」管朕掙月兌了張慧淑,拿起自己的手機來看了一下,8月4號,上午9點。然後他覺得餓,饑餓的感覺一旦涌上心頭,瞬間就把他淹沒了。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整整一天兩夜沒有吃過東西。好在他屋里有冰箱,他餓得都顧不上把前天留下的剩菜拿去廚房熱一些,從某個角落里扒拉出一雙似乎好久都沒有洗過的筷子,稀里嘩啦的吃了起來。
「自私鬼!」張慧淑一骨碌爬起來,說︰「問都沒有問我一句,我也很餓的!」說著,從管朕手里搶過了那個盛著剩菜的盤子。
冰箱里還有一些水果和餅干,他們也很快就把那些東西都消滅了。屋子里不缺水,靠窗的角落里,就有一個自來水池,管朕夜里小便的時候,從來就沒有多走一步到廁所里去解決。
「4號。」肚子里有了東西之後,管朕的思維能力才得到了一定的恢復,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的,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張慧淑吃飽了之後又倒在管朕的床上睡下了,一手揉著自己的肚子,毫不避忌的岔開白花花的雙腿,接著管朕的話說︰「4號了,怎麼樣?」
「不對啊。」管朕自言自語的說︰「不對。」他遠遠的離著張慧淑坐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體力消耗得太多了的緣故,他總想不起來到底哪里不對。過了一會兒,張慧淑睡著了,而且還發出了巨大的鼾聲。管朕突然很嫌惡的瞥了那個身體一眼,覺得自己有些不可饒恕,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老板的女兒,不僅僅是因為她年紀還小,更讓他難以原諒自己的是,他怎麼就和這麼一個粗魯俗氣的女孩子那個了?他管朕是什麼人?他是市民們都熟知的金牌主播程茵默的前男友啊!
管朕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巴掌,這一巴掌得得很痛,火辣辣的痛,而且半邊臉瞬間就腫了起來。張慧淑被驚醒了,揚起身子來看了管朕一眼,倒下去又接著睡。管朕卻突然想明白了到底什麼地方不對——
他和老板的女兒在公司的辦公樓里廝混了一天兩夜,這一天兩夜里,竟然沒有任何人來干擾他們。這就不對,不說老板回來,公司里任何一個人回來,都會听到屋里的動靜的。這個小女孩在興奮的時候發出的叫聲,簡直可以傳到對面街上去,外面的人不可能听不到。公司就這麼些人,上上下下的都很熟,他們听到了聲音,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是他和老板的女兒在里面?他們不可能不想辦法通知老板,而在通知老板之前,他們更有可能將他捉奸在床。
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
管朕的窗簾是拉上的,從窗簾的縫隙里投射進來的陽光被撕扯成一條條的線條,在那些明亮的線條里,浮動著平常看不到的灰塵。管朕看著那些灰塵,一時間有些發愣,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接下來又想不明白為什麼不對勁了。看著那浮光里的微塵,他只是覺得,靜。
很安靜。
管朕就這麼靜靜的坐了好一會,突然站起來,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的一角往外面看了看。外面,車場里的車還整整齊齊的擺在那里,車場里沒有人影,只有一片刺眼的陽光。這個發現讓他覺得有點邪門,因為這不合常理。就算老板被警察抓了,公司也不會好像一下子就被人遺忘了一樣,那麼多車,那麼多司機,就這麼擺一天,得損失多少錢?老板不讓運管和城管的進來檢查,不就是舍不得被罰款嗎?整個公司的車就這麼擺一天,要抵消多少罰款?
管朕留了一個心眼,他沒有拉開門出去,而是又沿著廁所外面的老樹,悄悄的爬了下去。當他爬下去站定的時候,不由得又嚇了一大跳——張慧淑竟然不聲不響的,也跟著他爬下來了。張慧淑只穿了一件管朕的襯衣,襯衣剛好蓋到她的大腿根,謝天謝地,她還是穿著內褲的。管朕鎮定下來之後,不由有些惱火的問︰「你干什麼?」
「我還想問你干什麼呢?」張慧淑咬牙切齒的說︰「你想丟下我逃跑!」
管朕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因為他的行為確實像是在逃跑。他只能說︰「我不是要逃跑,我就是想看看外面怎麼沒人。」
張慧淑哼了一聲說︰「就想看看有沒有人,你干嘛不走樓梯,要從樹上爬下來?」
「我……」這個確實很難解釋,管朕只能說︰「你要是不相信我,就跟著我好了。不過,你最好回你的屋子換身衣服,你難道想這樣走上大街?」
「無所謂。」張慧淑嘿嘿笑著說︰「反正我被別人看了,吃虧的是你。」
管朕無語的說︰「行了別鬧了,去穿件衣服好不好?」
張慧淑冷著臉說︰「誰跟你鬧了,我告訴你現在你別想撇開我,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不管你走到哪,我都會跟著你的!你要是敢拋棄我,我就去告你我,你知道未成年少女是什麼樣的罪行嗎?哼,我身體里可是還有你的東西!」
這女的什麼腦袋啊!管朕擺出一副很厭煩的樣子,其實是很心虛的。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是別人小女孩自己送到他懷里來的,還推都推不走。他只能裝出一副你愛跟不跟的樣子來,卻很小心的沿著牆根在走。
外面……沒有人。
管朕走遍了整個車場,都沒有看到有什麼人。這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個城鄉巴士站,向來都是個菜市場一般熱鬧的地方。就算老板不在乎錢了,還有那麼多等著坐車的人呢。就算那些人可以不坐他們公司的車,可周圍那些各色各樣的小商販呢?他們都到哪去了?怎麼一點聲音也听不到呢?
帶著一份強烈的疑惑,管朕一直走到了巴士站的進出口,檢票員郭大媽和門衛陳叔總應該在吧?就算他們也不在了,街上總會有其他人。
管朕自問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但是,這種突然之間身邊的人就憑空消失了一般的感覺,卻讓他覺得比真看到什麼還要恐懼。不,是恐慌,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恐慌就像海水一樣瞬間就湮沒了他。
但是,5分鐘之後,他就後悔了。
比較起來,這種什麼人都遇不到的恐慌,真的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