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忘憂谷人從上到下的不懈努力,旱情終于得到緩解,很多人連日來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
這緩解旱情的辦法是張瑩想到的,風車、水渠圖紙也是出自她之手,當這件事情被傳揚出去的時候,忘憂谷的人都紛紛向她贈送禮物表示感謝。
這些禮品中從糧食蔬菜等農產品,到藥材、茶葉等土特產以及衣服鞋襪,還有其它與衣食住行分不開的日常生活必須品。因為數量過多,致使張瑩的住所里擺放不下。
忘憂谷谷主方威為感謝張瑩,從忘憂谷中位置最好、景致最美,最大最好的住宅區——集賢莊里劃撥一個宅院給她居住。
張瑩當時沒覺得什麼,只是隨口向方威道了謝。後來她才知道只有對忘憂谷做出過重大貢獻的人才能有資格獲得集賢莊里的居住權。
她原來的住所本是這里原本屬于忘憂谷醫館的一部分,相當于後世醫院里的住院部。現在她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沒有理由繼續住在那里。
再說,方睿巡診回來後還要在這所醫館行醫,張瑩既然下定決心與他形同陌路,自然是離他越遠越好,因此她也樂得搬出來。
到了搬家那天,醫館附近的鄰居以及馮蓮等人自發跑來幫助張瑩搬家。對于這個年紀不大卻滿身本領的男孩子,他們心中滿懷感激與崇敬。
沒用張瑩動手,這些人就把她的東西小心整齊地放置在馬車上,然後載著她去了集賢莊。
離醫館越來越遠了,可是這些天同方睿相處的點點滴滴卻縈繞在張瑩心頭。
方睿對她精心的醫治與無微不至的照顧,方睿看著她時那不經意流露出的憐惜與愛慕的目光,方睿和她看待問題時一拍即合的見解與看法,方睿的才華,她胡鬧作怪時方睿臉上哭笑不得卻充滿關愛的神情……
曾經的一幕幕象是月兌韁的野馬沖出記憶的閘門,令她心中又是酸澀,又是甜柔,又是開心,又是悲傷。
前些天忙著幫忘憂谷的居民制作風車,張瑩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忘記方睿這個人了。
可如今賦閑下來她才發現,方睿早就佔據了她的心,他已經成為她在忘憂谷生活的一部分,無論怎樣下決心,她都不能把他割舍掉。
張瑩忽然生出一種無力挫敗感,連離開他的決心也在這一刻動搖起來。
深深呼吸了幾下,她才攝住紊亂的心緒,令頭腦中恢復一雙清明︰「我和他是不同時空的人,我注定要回到我的世界去。和他在一起,只會讓他受到傷害。我必須要學會放手。」
一抹不易察覺的淒涼神色在張瑩的眸子里閃過。決定離開他是一回事,可是,能否真的做到卻是另外一回事。
「忘憂,你的新住所到了。」就在張瑩心中七上八下的時候,馮蓮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張瑩舉目看去,只見四周峰巒疊翠,疏林如畫,修頎、碧綠的翠竹掩映著一處幽深的院落。黃花滿地,籬落飄香,說不出的寧靜與雅致。
就在她打量四周的環境時,馮蓮又開口說出一串話來︰
「這回你的住所離谷主家更近,大師兄和你那麼要好,他巡診回來後一定高興得不得了。還有,你現在離我家也很近,等哥哥姐姐回來的時候,我請你去我家做客。你現在是我們的同門小師弟,我哥見到你一定很高興,只是,你搬到這里,杏花她們想找你玩大概得費些時間……」
「馮蓮姐,你說這里離大師兄家很近?」馮蓮的第一句話,在張瑩心中引起滔天巨*,她原以為這回可以遠離芳睿,沒想到反而離他越來越近。
「是呀。谷主家和我師父的住處以及四大長老的住所緊挨著集賢莊。其中谷主家離你的新住所最近。因為住在這里的人做的事情都是對忘憂谷有很大益處的,谷主要代表忘憂谷的居民時刻關注你們。」馮蓮掰著手指說道。
「你們倆別光站在外面,進去呀。」杏花催促道。
張瑩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去,迎面是三間正房,院子里種著幾株海棠樹,適逢秋季,上面結著果實,東面的牆角處開有一個兩尺見方的孔洞,冒著熱氣的溫熱泉水從外面引進來,這水一直通向一個百合花型的噴水池里,然後這股泉水繞著三間正房蜿蜒流出。
房屋里面的日常用具都是現成的,張瑩住進去後不用另外添置什麼。她在忘憂谷里算是真正有了落腳之處。
知道她身體剛剛恢復,需要多休息。眾人也不好多加停留,幫她收拾好之後,就紛紛告辭離去。
只剩下張瑩一個人時,方睿的影子又不知不覺潛進心頭。
「這樣下去不行的,我必須要忘了他。」為了刻意忽略方睿,張瑩開始清潔她的三間居室。
手上做著繁瑣枯燥的事情,方睿的影子暫時被張瑩成功地壓制在心底。
相對于取得了暫時的成功張瑩,方睿卻顯得失敗透頂。
到了西山巡診的他本以為見不到張瑩就會忽略她的存在,對她的那份感情也就會冷下去。
可意想不到的是,不管他如何反復提醒自己,張瑩是男孩子,和他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要忘記他。張瑩的影子象是在他心里生了根,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她,哪怕是一瞬間。這讓他對自己充滿鄙視的同時又痛苦萬分。
西部山區本來就有常駐在那里的醫生,而且那里的人也都懂得些藥理,知道怎樣防治疾病,調理身體,所以患有輕微疾病的人根本不去尋醫問診。方睿到這里後基本上遇到什麼病人。他處于閑置狀態。
「忘憂的傷現在該好得差不多了吧?不跳字。
與張瑩分開的時間越長,方睿把她趕出心房的決心越弱,對她的思念卻越強。
想拼命忘記張瑩,卻時時都在牽掛她。除了方睿之外,大概沒有誰的心理會矛盾到如此地步。
想念一個人同樣可以想到心痛,很多時候連方睿自己也不明白,他究竟是對張瑩的牽掛多一些,還是努力忘記她的決心多一些。
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痛恨自己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而不開心,還是因為見不到那個慧黠、頑皮滿腦子奇思妙想卻比女子還要美的男孩子而不開心。
想到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身旁少了那個狡猾、頑皮、滿口歪道理整天與他胡纏作怪的忘憂,他的生活原來是如此單調、寂寞。
這一刻,他那個遠離忘憂、尋找一個心儀女子成親的決心動搖起來。
與其說是動搖,不如說他的心開始又一次地掙扎︰「忘憂是男孩子,我決不能喜歡上他。我要冷靜,一定還要忘記他。」
很多年之後,當方睿回想他這段青春歲月時,總是感到啼笑皆非,如果他當時看出張瑩是女孩子,或許,他和張瑩遭受的痛苦會少得多。
書歸正傳,就在方睿內心苦苦掙扎的時候,另一個喜歡張瑩的人——裴耀心中卻充滿甜蜜之感。
自從向張嘉吐露自己喜歡張瑩的心意之後,他再去弋陽縣公做客時,張瑩的母親王婷待他比從前熱情周到得多,看他的目光中除了慈和外,多了一份審視之情。同他談話也不再象從前那樣簡短的寒暄,而是從諸多方面的話題入手,同他長談,很明顯她是在多層次地考查他這個人。很明顯地是丈母娘選女婿。
弋陽縣公府的下人也個個都是猴精,看到女主人如此對他,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雖然誰也不說破,但大家已經象對待永佳郡主的準郡馬一樣尊敬他。
看到裴耀沒事就去弋陽縣公府,母親紀氏明白了他的心意,高興之余很隱晦地對他說,如果看上哪個貌美無雙,又才華橫溢的名門之女就一定要和娘說清楚,到時候,娘會進宮請皇後娘娘賜婚。
見事情的走向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裴耀欣喜若狂,他心中暗道︰「爹和娘知道我的心意後沒有絲毫反對之意,嘉兒和張嬸嬸現在又站在我這一邊,可惡的丫頭,下一步我就要想辦法讓你喜歡上我,娶你的人只能是我。你給我好好等著。」
人逢喜事精神爽,憧憬了一個晚上而沒合眼的裴耀居然一點不覺得疲憊。
適逢休沐,吃過早飯後,他就想帶著禮品去弋陽縣公府做客。
就在裴耀穿戴一新,指揮著侍劍搬禮物和他一起出門的時候,一個小廝跑進來說,藍御史大人家的小姐求見。
「藍萱那一根筋怎麼想起來看我?」一听藍萱來訪,裴耀倒不好把她拒之門外,只得起身出去相迎。
見到藍萱,裴耀嚇了一跳,才幾天不見,她瘦了整整一圈,那張原本楚楚動人的臉失去了往日的神彩變得憔悴蒼白。
「藍萱,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裴耀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前些時候得了重病,現在好了。今天我到這里來想是請你去我家的錦繡園賞菊花。自從你從杭州城回來交旨,我們這些人都沒在一起聚過。」藍萱瞪著黑黝黝的眸子說道。
「可是我……」裴耀想推辭,可是,一時又想不出理由。
「我知道你今天休沐,才親自登門邀請,難道裴師兄不懇賞這個臉?」不等裴耀說出推辭的話,藍萱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的眼楮說道。
「藍萱……那個,你也有請陸瑜和劉菲他們沒有?」
「裴師兄放心,該請的一個都不會少。」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我下午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听說見朋友們都去,裴耀到不好缺席,只能笑著答應藍萱的邀請。
「我有驚喜給裴師兄,裴師兄可要做好準備。」藍萱笑著對裴耀說道。
裴耀只覺得她的笑看起來有些怪,可一時又說不上哪里怪。最後他告訴自己,藍萱小時候有一段時間腦子不大正常,一定是那個時候留下病根,所以現在才會顯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