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了後,幾個女孩子去了張瑩的房間說悄悄話,明霞居里剩下張嘉和裴耀等人。
幾個男孩子的話題圍繞著春季洛陽書院馬球賽展開。
裴耀和李謙還有陸氏兄弟開始討論進行比賽時該用哪種陣法。張嘉因為年紀小,又是書院的候補隊員,他負責記錄。
李謙設計的陣法參照了陰陽五行學說,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變化多端,精妙無比。
幾個人都對馬球又很深的領悟,領略到這陣法的巧妙之處,幾個人臉上不由得露出開心的笑意。眾人仿佛看到了自己奪冠時的景象。
裴耀神采飛揚地說道︰「嘻嘻,下次和賢德書院較量,我們就采用李師弟研制出來的新陣型。到時候一定把他們打得七零八落。」
接下來他又對張嘉說道︰「嘉兒這次也上場去演練一下。」
「可以嗎?裴師兄?我只是個替補隊員?」張嘉一向也很喜歡馬球,每當看到裴耀等人在馬球場上的出色表現時,心中都會羨慕得很。可是他年紀小,沒有上場的機會。听到裴耀的話,他欣喜之極,喜悅之余又有些患得患失。
「替補隊員怎麼不能上場?嘉兒,我象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作為替補隊員上場的,還為書院奪得了那洛陽書院馬球賽的第一名。」裴耀眉飛色舞地說著自己的輝煌戰果。
「對,賈天真還有一大群蒙學的丫頭就是從那個時候崇拜上你裴師兄的。」陸瑜調侃著說道。
「陸瑜,你好端端的提賈天真干嘛?」听到賈天真三個字,裴耀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見裴耀臉上慍怒的神情,陸瑜急忙說道︰「別生氣,裴耀,我只是剛剛想到一個讓賈天真不再糾纏你的辦法。」
「什麼辦法?」想到能擺月兌賈天真的糾纏,裴耀不由得興致高昂。
陸瑜在裴耀耳邊嘀咕了幾句,裴耀听了之後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們倆說什麼哪?這麼開心?」陸瑾和李謙面面相覷。
臨走的時候裴耀對張嘉說道︰「嘉兒,你上次請我們吃的那種很難聞的叫榴蓮的水果還有嗎?。」
「有啊。裴大哥想吃榴蓮我這就讓人去取。」張嘉說道。
「嘉兒,讓人找個最臭的榴蓮放到一個密封的盒子里,我想帶走。」
「嗯,我這就讓人去找。」張嘉點頭應道。
第二天上學,裴耀把那個裝著榴蓮的盒子帶在身邊,他牽著馬站在通往文馨書院的岔道上等候賈天真。
在朝陽的映照下,他那刀削般稜角分明的五官輪廓完美得無可挑剔。他的衣袂在晨風的吹拂下,獵獵舞動,有幾分飄然若仙的感覺。
或許是想到即將面對自己討厭的人,裴耀緊抿著唇,那烏黑的眸子里不經意露出的清冷之色,又給他增添了一絲冷酷的氣息。
當賈天真坐在馬車上看到這個陽光下的翩翩美少年時,她那張涂抹著厚厚脂粉的臉上笑開了花,急忙讓車夫停下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車上下來的。
其實,賈天真已在蒙學早在兩年前就讀完了蒙學,她早就離開文馨書院,可是,因為過度仰慕、迷戀裴耀,她每隔三、兩天就出現通往文馨書院的路上等候裴耀從她身旁經過,盡管裴大少爺躲避之如洪水猛獸,可是,她不管這些,照舊坐著馬車在路上逡巡,然後裝作偶遇的樣子和裴耀打招呼。
言歸正傳,見到裴耀後,賈天真足不沾地跑到他面前。因為跑得急速,她那櫻桃紅的百蝶穿花刺繡的錦緞長裙的裙擺無意間被自己踩出了幾個腳印,發髻上斜插著的鳳釵也歪到一旁。她管不了這麼多,見到裴耀後急忙嬌聲嗲氣地問好。
「賈天真這張臉和活鬼沒什麼兩樣。她最好離本少爺遠遠的。希望瑜師弟想的‘投其所惡’的辦法會奏效。」听著濃妝艷抹的賈天真嘴里發出一連串的問侯聲,裴耀就感到頭皮一陣發麻,他心中開始期盼陸瑜的辦法會靈驗。
此時,賈天真現在的容貌還是比小時候美了很多。因為前些時候她花高價買來一些可以美容的藥物,經過內服外敷後,臉上的雀斑消失了。這之後找到一個會整容的江湖術士幫著整了下容,她的外觀看上去還是不錯的,只是脂粉抹的厚了些。
賈天真不知道裴耀在想什麼,見裴耀沒向平時一樣見到自己後轉身就跑,還和不冷不熱地寒暄著,不由心中一陣狂喜。
「嗯,想不到讓劉菲轉交給那三大藍對蝦真的打動裴耀。看來投其所好這個招數還很靈。」覺得自己討好的招數見了效,賈天真高興極了,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裴耀身後,向他表明自己的仰慕之情,並聲稱自己和裴耀的喜好相同,為了有機會和裴耀多接觸,她還想請裴耀教她打馬球。
裴耀耐著性子听賈天真嗦嗦地說出一大堆話之後,拿出一個半封閉的裝潢精美紙盒遞到她面前道︰「賈天真,既然你和我的喜好相同,那我的這個最愛送你了。」他那黑亮的眸子後面藏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壞笑。
「裴師兄,這是你給我的定情啊不禮物嗎?。」見仰慕之人這一示好的舉動,賈天真開心得不得了,即使隔著厚厚的脂粉也弄依稀看到她臉上布滿紅暈,那雙水汪汪的小眼楮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忙不迭地接過來。
「這里面是什麼東西呀?是珠寶還是其他什麼值錢的東西?」賈天真研究著手里的東西。
「你打開就知道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啊」裴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身上馬。
就在賈天真打開盒子的一瞬間,裴耀打馬向前飛奔。
他身後傳來賈天真的尖叫聲︰「啊,什麼東西這麼丑?還臭得要命?」
「哈哈哈,那個臭東西叫榴蓮,它和你很相配,你們正好是一對。賈天真,你休要再糾纏本少爺否則我就把你扔到榴蓮堆里,讓你和榴蓮呆一輩子。」裴耀飛揚跋扈的聲音傳到賈天真的耳朵里。
「裴耀,你個不識抬舉的混蛋咱們走著瞧……」賈天真氣得跺腳大罵。她現在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染上了榴蓮的味道。因為生氣,賈天真頭部活動幅度曾大,她的發髻變得有些松散,上面的釵環掉了一地,和她扔在地上的榴蓮做了伴,這下賈天真更氣了,她指著裴耀離去的方向以最難听的語言破口大罵。
罵了一會,賈天真感覺有些不對,一陣令人作嘔的感覺充斥著她的肺腑。
估計賈天真追不上自己,裴耀回頭一看,只見賈天真象是蹲在路旁嘔吐。
「哈哈,這回賈天真再也不會糾纏本少爺了」想起這些,裴耀就心情大好。
「嗯,捉弄人的感覺還是蠻不錯的。難怪張瑩那個丫頭從小就喜歡捉弄人……」想起張瑩,裴耀俊朗的臉上不知不覺浮現出笑容,就在這時,有清鼻涕從鼻腔里滴出,他沒在意,伸手抹了一下,卻發現越抹越多。
當他低頭看時,發現手上沾染了很多鮮血,原來自己在流鼻血,而且那鼻血似乎還有止不住的意味。
「奇怪,我的鼻子怎麼好端端的出血了?」裴耀心中一陣奇怪。
偶爾一次流鼻血,誰都不會在心上,可是後面連續兩天里每到卯時三刻鼻子都會流血,裴耀不由得心下駭然。
現在,他覺得自己的體能和反應比從前差了很多,感覺也越來越壞。怕父母擔心,他沒敢把自己身體的異樣說出來。
裴耀本是個開朗外向的人,可是,自己身體出了狀況,還沒有人可以傾訴,這讓他感到煩躁、焦灼無比。
為了弄清楚自己究竟得的是什麼病,裴耀跑到書院的藏書閣去翻閱醫書。
本以為可以從醫書上面為自己找到救治方法,可是看到最後,裴耀心中卻越來越沒底,流鼻血是很多不治病癥都具有的征兆,他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和很多種不治之癥都相似。
最讓裴大少爺覺得倒霉的是,他那不爭氣的鼻子偏偏在一個蒙學小女孩經過的時候,流出血來,看著血流如注的裴耀,那個小女孩嚇得尖叫著撒腿就跑。旁邊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裴耀欺負新入蒙學的小師妹,都對他投來鄙視的目光。
「我只是流鼻血而已,沒想那個小師妹會受到驚嚇……」沒辦法,裴耀向周圍的同窗大聲解釋了半天,最後誤會是解除了,可是,同窗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含血噴人。」
這件事讓裴耀很難堪,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藏書閣的。
夜深人靜,如水的月華映得室內一片銀白。空氣浸透著幾分春寒。
想起最近自己身體發生的異常,再加上醫書上對流鼻血的描述,裴耀睡意全無。他忽然覺得自己處于瀕死的邊緣。
「我要趁著自己現在還清醒的時候把遺言留下,把後事交代清楚。明天我得派侍劍去請陸瑜、陸瑾還有李謙來這里。」打定主意後,裴耀倒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當陸瑜、陸瑾和李謙知道裴耀得了不治之癥時,他們不由得驚慌失措。
「裴耀,你的身體一向很健康的,怎麼可能就得了什麼不治之癥?」陸瑜紅著眼圈說道。
「人都要死的,陸瑜,你不用為我難過。我請你們來就是想把自己的後事交代一下。」裴耀那雙黑大的眸子里閃現出決絕的神情。
頓了頓他又說道︰「嘉兒還小,別把我的事告訴他。」
「裴耀,你不會有事的。」陸瑾難過地說道。
「陸瑾,別打斷我。我的時間大概不多了,趁著我的神智現在還清醒,有些事我想拜托你們。」
「裴耀,我們是好兄弟,有什麼話就盡管交代給我們。」說完這句話,陸瑜又轉身抹了抹眼中的淚水。
「裴師兄,你的臉色很好啊,我覺得你不象是身染重病之人。會不會是弄錯了?」李謙迷惑地看著裴耀說道。
「李師弟,我翻閱了很多醫書,得到的結論都是我患了不治之癥。我要交代的事情很多,麻煩你做個記錄。」
「裴師兄,你說吧。我一定一字不差地做好記錄。」說著,李謙開始準備筆墨。
見李謙準備後記錄後,裴耀開口說道︰「爹和娘只有我一個兒子,我走之後請幾位師弟幫我照顧他們……」
「裴耀,你放心,我們兄弟一定把裴伯父和裴伯母照顧好。」陸瑜難過地說道。
接下來,裴耀繼續留他的遺言︰
「我走之後,你們一定要替書院奪得馬球賽的第一名。」
「我不在的時候,張瑩如果再有什麼新發明是我沒見過的,你們要記得告訴她燒一個給我。」
……
裴耀不住嘴地說著他的遺言,李謙邊抹眼淚邊記錄,三尺長的宣紙上面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楷書。
听著裴耀發自肺腑的話,想到會失去他這個好兄弟,陸氏兄弟和李謙傷心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