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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夢里不知身是客 第五十一章 通告

來到府衙,卻是早了些,里頭正在敲頭梆,門口站著一大幫等著點卯的書吏衙役,昨夜在大門外值夜的差役拍著大門,讓里頭值夜的差役用傳桶遞出大門鑰匙來。一時開了大門,莊銘隨眾人進去,也不顧里頭還未敲二梆,直接闖入內衙,讓黃府家丁通報求見。黃府值夜家丁不敢攔他的駕,忙又進去報與二門的家丁。二門家丁也知道有這麼個受老爺器重的先生,也忙進去回了。

黃有訓此時已起床洗漱,平日里他哪有如此勤政,因府內有貴客,又有家書一案掛懷,不得已才起早了。听家丁說莊銘有要事求見,甚是納罕,一面命請入。莊銘早等得心焦,隨家丁來到廳房,一見黃有訓面,也不虛禮客套,張口就是一句︰「黃大人,在下想出尋回林大人家書的法子啦!」

黃有訓萬料不到他是為此事而來,先是一陣激動,繼而不免好笑,心想合衙上下尚無良策,你這法蘭西使者能有什麼好主意了?

一來不願掃他的面子,二來人家起早趕來,的確是為他黃大人操心,再怎麼也是要洗耳恭听一番的。于是乎,黃有訓擺出一副意興盎然的模樣,說道︰「是麼?如此,倒是要听听先生的良策。」

莊銘豈看不出他多半是在敷衍,也不理會,只管一口氣將小丫頭的妙計說了。

說罷,竟看不出黃有訓有何神色變化,忽地「啪」的一聲,倒唬得莊銘一跳,黃有訓以手擊安案,霍然起身,連聲朗笑道︰「好,好,好妙策啊!」又轉身向莊銘拱手道︰「先生大才,教書也教得,斷案也斷得,佩服佩服!」衣袖抖動,甚是激動。

莊銘暗地里猛翻白眼,這話說過兩遍啦,你咋不說十七世紀最值錢的也是人材,多給老子一些錢使使,光口頭表揚有個屁用。忙拱手道︰「大人謬贊,實不敢當。既是使得,還請大人速辦為佳,省得夜長夢多。」

心下卻道,小丫頭對不住啦,莊哥哥又一次將光環戴在自己頭上了。

黃有訓滿面喜色,說道︰「正是,本官這便吩咐下去,依計行事。」也不去外衙,當即命家丁速傳快班班頭進來。一時捕頭來了,听了此計,連呼大妙。他昨日里帶著手下弟兄轉了整日,竟沒半點線索,挨了十個大板,府尊還聲稱,若是次日仍無線索,再加二十大板,這竟是等同大案要案,抑或更甚,一日一比啊!听了此計,其面上喜色實不在黃有訓之下,又听說是面前這位西洋使者的計策,不禁感激︰某竟是遇見貴人啦,若是這般一日一比下來,某不死也得重傷啊。

他進來時惶惑不安,出去時卻是春風滿面,只想著今日這案子一結,當夜便去秦樓楚館找倆個花姐,去去這晦氣。

見捕頭一瘸一拐的去了,黃有訓向莊銘笑道︰「走,咱們去葉大人那里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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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享用早點之時,寧波城南門鼓樓處各飯館流攤或三三兩兩,或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嘈雜一片,近日的新鮮見聞,里弄的家長里短,無一不是談資。正是一番休閑熱鬧景象,忽聞一陣銅鑼之聲,有板有眼,銅鑼敲了三記,歇了下來,跟著有人通告,大意是昨日捉獲大盜一名並隨行同伙三名,共三男一女,各年貌特征如此這般,內有一女盜所攜行李包裹系贓物,竊自一吏部京官,物品為銀四兩三錢六分、家書百封。此贓物于昨日捉獲盜匪前,已在城中不慎遺失,現府衙懸賞,若有拾到者或知情者皆可據此到府衙領賞,賞金為二十兩紋銀雲雲。

宣講畢,銅鑼又響,三聲鑼聲後,又行通告。盡揀人多熱鬧處,一路而去。

市井諸人听見府衙衙役這一番通告,又得了件新聞,登時便將談資引到這上頭,先是說這起盜匪膽子倒壯,竟偷到京官上頭,又說料不到里頭還有個年輕女子,真是奇聞,又猜是否本地人氏,興許還有同伙未獲等等……早有一幫好事者尾隨衙役之後,一路伺機探听,好賣弄于人。

這一尾隨,可不得了,穿過一條街,但見對面街上又是一班衙役在通告,那里也有一幫好事者相隨,兩幫好事者聚到一處敘聊一番,又到各處打听,始知今日不單是府衙衙役出動,附郭的鄞縣縣衙衙役也一並出動了,且俱是三班衙役出動,而不止是快班衙役一班,另外,在兩處衙門打雜的各類差役也一並也出動了,可謂是傾巢而出,聲勢浩大。

好事者們打听實了,不禁咋舌,均想這吏部京官好大的勢派,為了他這行禮包裹,府衙搞的這番動靜,竟跟朝廷一品大員蒞臨寧波沒啥分別,漸漸興趣又移到了這不明身份的吏部京官身上,一幫人甚至打起賭,有說是尚書,有說是侍郎。彩頭為五錢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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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兩衙衙役穿街入巷,賣力通告,那廂莊銘、黃有訓、孫師爺三人正團坐在葉于清屋內等待好消息。

葉于清此番到訪,為顯關系親厚,黃有訓並不安排其歇息于府衙公館內,而是在命人將內衙一處小小別院打掃了,供其下榻。眼下四人就在這處別院內,就近等著外衙傳來消息。

听了莊銘帶來的妙計後,葉于清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也顧不得身份,連連執手稱謝。莊銘自是客套一番,說道︰「此計卻委屈大人了,好端端地竟將大人說成大盜,實是罪過。」

葉于清笑道︰「不過是權宜之策,只須找回家書,本官便是當成命案犯,又有何妨,就當演回戲罷。」說的眾人都笑了。

孫師爺在旁笑道︰「莊先生此計高明之極,葉大人大可放心了。大人昨日里沒怎麼用餐,听下人說今日早點也不曾用,如今可進餐了罷?」不等葉于清說話,一迭聲地命下人傳早點來。

待葉于清用過早點,莊銘想了想,又道︰「葉大人,此計雖使得,但也不可抱十分希望,萬一那偷兒已將家書毀去,終究……」

葉于清知他是好意提醒,恐自己大喜大悲,反倒不美,擺擺手笑道︰「曉得,但盡人事罷。」心下卻不禁對莊銘更多了三分好感。

當下各人不復提及此事,只是閑談別事,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捕頭一臉喜色,手捧一個包裹,匆匆進來報道︰「稟府尊大人,案犯已然自行上鉤,人已讓小人們扣下了,葉大人的東西在此,請葉大人親自查驗,可有短了不曾……」

PS︰新聞一詞,古代已有。另︰關于昨日那職業噴子一文,今將之置頂一日,刪之。又︰今日遲了些,若第二章也遲了些,勿怪,總不會超過晚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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