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思齊一路飛奔,在天大亮時,把鄭仕表送到海邊停泊的戰船,然後帶領幾十名嘍羅回接鄭一官。
直到時近中午,一家人才在海盜船上終于團聚。
鄭仕表在泉州為官將近二十年,兢兢業業,克己俸公,卻落個叛犯潛逃的下場。鄭一官是明朝的帶兵千總,官職雖然低微,但他敢于和荷蘭海盜交手,並替葉繼善收回些銀兩,給大明朝多少也爭了臉面、添了光彩,比起許心素閑拿官俸、光吃飯卻不辦事的官僚作派不知強了多少,結局不還是與父親一樣倉皇逃竄?被追得有家不能歸,有國不能投。
一家人隨著顏思齊的船隊離開泉州沿海,駛向琉球。
與家人團聚,鄭一官自然高興,擺月兌明朝種種惱人的束縛,更加高興。
他對父親講︰「提升千總那陣子,我曾經對你講過,希望全家搬到南安去住。那時你剛剛被葉繼善提拔起來,以為守倉庫終于守到了頭,真的會飛黃騰達。你哪里看得透那根官場老油條,是用提拔你來栓住我!父親被葉繼善牢牢掌握手心里,兒子又怎能跳出五行山啊!」
鄭仕表被兒子揭穿老底,羞愧難當,搖頭嘆息︰「往事不堪回首啊!我們現在要到哪里去?」
「隨顏大哥到琉球,把強佔山寨的荷蘭賊趕走,我們以後常住那里,再不用看葉繼善老賊的臉色行事了。」
鄭仕表自小讀四書五經,常把仁義禮智信孝悌廉倡掛在嘴邊,作人需要這類虔誠的信念,可在以取勝為唯一目的的黑暗官場,半輩子掙扎仍被結結實實踩在腳底,人生遭遇如此巨變,他愈覺萬念俱灰,只好順從命運的安排,隨波逐流了。
母親黃氏听說兒子一官在日本娶了妻,把他叫到身邊,拉了手問長問短,問媳婦是否漂亮,是否賢惠,親家是作何營生的等。
他的小兄弟們都大了三歲,比原來懂事多了。特別是韜遠,在父親被關押、長兄不在家的情況下,用稚女敕的雙肩擔起一家人的重擔,上安慰雙親,下教育幼小的弟弟,不時還要應對檢查的官差。和鄭一官的經歷相比,雖然稍為遜色,可在同齡人中,也算得上飽經風霜,少年老成了。
鄭一官與家人正在高興時,顏思齊派一名小兵來叫他,到主艦商議事情。
和家人打個哈哈,鄭一官心中納悶,顏大哥這時派人來叫我,肯定遇到棘手大事了。
剛跳到主艦甲板,就听到李旦哈哈大笑︰「讓煙花炮手告訴你們,戰敗荷蘭人的妙計吧!」
在鄭一官和家人其樂融融之時,顏思齊、陳衷紀、楊天生、劉香佬、李魁奇、楊祿、楊奇、褚彩、鐘斌,還有李旦同聚一起,商議如何滅了荷蘭海盜,以最快的速度搶回山寨。
以顏思齊為首的山寨各把交椅都同意采取強攻,借熟悉山寨環境之便,讓士兵在夜間登陸突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殺他們個人仰馬翻。
李旦另有主張,只是人單勢孤,不被眾首領采納意見,只好讓顏思齊請出鄭一官。李旦的建議是由他潛入山寨,找到荷蘭人火藥庫,點一把火,再給大家伙放一把精彩的煙火。
李旦跟隨荷蘭戰艦十幾年時間,對荷蘭人的作戰方案和布兵排陣十分了解,他的意見顏思齊也比較看重,卻因小兄弟鄭一官曾經放火炸掉豪斯登堡有所顧慮。
顏思齊認為荷蘭海盜剛被端掉日本老窩,一定會派重兵把守火藥庫。李旦計策雖妙,如果冒然行動,打草驚蛇,將會拖延戰機。他們的戰艦上的糧食和彈藥十分有限,當不得長久拖下去。
李旦說︰「這就是險中取勝的辦法。荷蘭人剛被炸掉火藥庫,肯會派重兵把守,這不用懷疑。但他們萬萬料想不到,我們還會采取這種笨辦法。」
顏思齊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搖頭否定了這個辦法,說︰「即使強行炸掉荷蘭火藥庫,山寨也會被夷為平地,我們搶到手又有何用?」
鄭一官听了,微微一笑,環視船內眾首領說︰「各位大哥今天都在座,本來輪不到小弟我來發言。不過我倒有個小小的建議,大家可以考慮考慮,權作參考也就是了。」
他背著雙手,在眾人面前的空地前轉來轉去,邊走邊說︰「荷蘭賊論船堅炮利,我們自然比不上。論陰謀詭計,他們卻遠遜我們。顏大哥的意思是要強攻,旦兄的意思是要抄後路。大家何不這樣考慮,把兩種意見合為一個,山寨前強攻,給荷蘭人造成錯覺,我們就是要硬拿山寨。再派一人潛入寨內,神不知鬼不覺的炸掉火藥庫?」
鄭一官在顏思齊面前站定,看著他驚訝的表情又說︰「如果不把荷蘭海盜的火藥庫化為灰燼,憑我們這十幾艘戰船,怎能是他們的對手?何況顏大哥你把山寨打造得那麼結實,易守難攻?」
陳衷紀听了,輕輕咳嗽一聲︰「一官兄弟的方法不失一個好辦法。炸掉火藥庫,荷蘭賊軍心自會大亂,不日便會攻克。我贊成。」
鄭一官臉上現出嚴肅表情,轉身面對眾首領,聲色俱勵地說︰「炸掉山寨,各位肯定十分心疼,十數年的心血毀于一旦,換作是我,我也不會這麼干!可是荷蘭海盜難道不就是相中了山寨這個特點,才強行霸佔了去?我們炸平了,他們還會送眷戀不舍嗎?」
「大不了——我們炸平再建!」
說到最後這一句,鄭一官幾乎是在吼叫,眼楮里噴出怒火,恨不得把荷蘭人當時撕成碎片,一嘴一嘴吞吃掉。
李旦欣然而樂,心想︰日本之行,令鄭一官小兄弟成長頗為迅速,做起事來已不再是跟在自己身邊那個凡事都再三請教的小毛孩子了。這樣下去,我李旦的心血就沒有白費,看來這個小徒孫比他師傅汪峰強得多了。
陳衷紀听了鄭一官一番話,心中也有考慮︰小兄弟的魄力在各位山寨首領中當數一數二啊。炸掉山寨重建,也只有他這外來戶想得出,換作任何山寨首領,都不會用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可短時間內結束戰斗,還非采取這餿主意不行。(斷網,惱怒電話,終通,收藏推薦給力,還有五千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