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軒第二天就醒了，段從煙那會還躺在軟榻上呼呼大睡，忙了一整夜，擔驚受怕了一整夜，她累得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如若不是感覺到那凍死人的視線，估計她能還能睡到下午，省了早飯午飯，直接吃晚飯了。
但是趙軒生命力實在是，很頑強，受了如此重的傷，昏迷了三四天，昨天她也只是用了回春術跟醫療術而已，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他就清醒了過來。
然後一直打量著睡在榻上的‘救命恩人’。
他的眼神很冷，整個人更冷，段從煙在睡夢中就打了好幾個冷顫，最後終于扛不住，被冷醒了。
被趙軒冷眼打量了許久，段從煙覺得自己從里到外都快結冰了，心里甚至希望此冰山繼續昏迷，他躺著的時候可比醒來的時候順眼多了，也溫暖多了。
拉了拉身上的衣袍，這件外袍並不厚，可是在這寒冷視線之下，她想穿棉衣的心都有了。
趙軒看見她的動作，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揚聲喊道︰「桑染，給她弄幾件衣裳來。」
溫柔男抬起了頭，眯起眼楮瞄了一眼段從煙，然後走到一個箱子前面，從里面模出兩套衣服來。
「換上吧。」溫柔男，或者該叫他桑染，名字還挺好听的，但是感覺上就是個面熱心冷的人。
接過了衣服，段從煙發現那是兩套，男裝，而且，還是夜行衣。
夜行衣
我了個去，這小子是故意的吧，男裝就算了，居然給她夜行衣她是醫師，又不是刺客
段從煙翻了個白眼，雖然心里很想咆哮，但是在前面這兩人的冷眼之下，她決定乖乖換上衣服為好。
拐到一邊的屏風後面，段從煙從容的換上衣服，反正以那兩人嫌棄她的程度，也干不出偷窺的事情來，而且說不定人家眼界高到頂，根本看不上她的身材吧。
默默瞄了一眼小籠包似的隆起，一臉黑線的安慰自己，小雖小，好過沒有。
夜行衣是最小的尺碼，段從煙身材嬌小，穿上還是顯大，而且黑乎乎的，感覺好丑。
趙軒的眼楮一直盯著她，眉頭微皺，似乎在考慮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管他在考慮什麼，段從煙抱著法杖爬上他的床，嘴里念念有詞，一道紅色光華落在趙軒身上，她沒用持續恢復的醫療術，只是用了最簡單的回春術，因為她還不想讓趙軒快點好起來。她的小命還在他們手里攥著呢，能拖一時算一時吧，就當做做樣子，相信軍營里已經發現她不見了，李雙林肯定會派人來找她，在這之前，她決不能死。
做完了這一切，段從煙干脆直接在床上盤膝打坐，哼哼，他們又不了解醫師這個職業，一切她說了算。
桑染上前，也爬上了床，坐在趙軒身邊，伸出手替他拭去額上的細汗，柔聲問他︰「好一點了嗎。」
趙軒松了松緊攢著的眉，點點頭道︰「還好，沒那麼辛苦了。」
「我讓人熬了魚湯，你吃點可好？」桑染指了指擱在桌上的食盅。
趙軒再次點頭，視線又回到了段從煙身上。
桑染端來了魚湯，一匙一匙的喂著，動作溫柔，眉宇間皆是柔媚之色。
段從煙一睜開眼就看見這曖昧的情景，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
趙軒向她招招手︰「過來。」
語氣好像在叫小狗，而且還是會咬人那種，段從煙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挪了過去，站在床邊不動。
趙軒似乎不是很滿意，沉了嗓道︰「再過來。」
再過去？再過去就是他旁邊了，難道是傷口裂了？段從煙不疑有他，徑直爬上床，跪坐在他身邊，拉開被子檢查傷口。
東模模西瞧瞧，沒什麼不對啊，正疑惑間，下顎忽然被人捏住，段從煙來不及驚訝，就看見趙軒那俊逸的臉龐在自己眼前放大。
遠處看不清楚，拉近了看，這女人還是有一點可取之處的，五官還算清麗可人，皮膚也白女敕細膩，手感還不錯，趙軒的視線落在了那微微張開的紅唇上，眼神冷厲，像在審視自己的獵物一般。
段從煙覺得他的手指捏得她下顎生疼，偏偏敢怒不敢言，憋了一泡眼淚懸在眼眶里，遲遲不肯落下來。
良久，趙軒才輕笑一聲︰「勉強入眼。」
段從煙那個氣啊，鼓著腮幫子，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胸中血氣翻涌，差點就失手打了眼前這欠扁的男人。
什麼叫勉強入眼，她雖然不是美女，但還沒到勉強入眼的地步吧!人家李雙林還把她當寶貝，這死男人，居然說她勉強入眼她渾身上下有哪一點勉強了，分明是他眼高與頂，不識好貨
等等，她干嘛管他識不識貨，他又不是她的菜，勉強入眼又怎樣，關他屁事啊。
想通了這一點，段從煙才覺得稍稍平靜了一些，用力深呼吸幾下，爬下床，決定除非這男人快死了，否則自己絕不理他。
爬啊爬，爬到一半，趙軒又開了口，段從煙听完了以後，直接從床上掉了下去。
要知道，那床奇大無比，並排躺十個人都綽綽有余啊。
但是她會掉下去，跟床的尺寸無關，跟床上躺著的人有關。
趙軒見她掉下床，心情甚好，末了還雲淡風輕的說︰「看來你很高興。」
「高興，高興你妹啊」段從煙終于吼了出來，也不管他會不會一生氣就是砍了自己，趴在床沿繼續咆哮︰「你腦子睡迷糊了吧，別玩我，我玩不起啊兄弟」
「我沒玩你。」趙軒語氣平靜，但是眼神冰冷得活像要把她千刀萬剮一樣。
「還是說，讓你做我的侍妾，委屈你了？」他生氣了，冷嗖嗖的視線掃來，把段從煙凍了個透心涼。
欲哭無淚的望天，這男人是不是撞到了腦袋，剛才他擺明了一臉嫌棄自己的樣子，轉個頭就說要納自己為侍妾。
侍妾她段從煙何時掉價到這種地步了，連個妾都混不上，啊不，就算真是妾，她也不要。
「你不願意？」冷凍視線繼續凍人。
她快成冰人了，抽搐了幾下嘴角，段從煙豁出去了︰「就是不願意你還能怎樣」
大概是她的氣勢太大無畏了一點，趙軒被她唬住了，呆愣了一會，才輕笑出聲。
「不能怎樣。」趙軒頓了一下，清亮的眼不再冰冷，但是卻吐出比眼神更冰冷的字句。
「你若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只是必須委屈你，芳華早逝了。」
他一字一句，說的清晰響亮，生生打醒了段從煙，是啊，小命在人家手里呢，照他現在的樣子來看，即使沒有她也會好起來的，只是時間早晚罷了。總而言之，有她的幫忙，他會事半功倍，沒有她，也無非就是多浪費電時間而已。
兩相比較，他若一個不高興，直接宰了她那是絕對有可能的，而她又不敢往外跑，因她那無人能敵的迷路功夫，恐怕根本走不出這個曲折的洞窟吧。想到這里，她剛才的一鼓作氣現在全都變成了廢氣，呼啦啦的往外泄，一下子就沒了，只得耷拉著腦袋趴在床沿上，好不可憐。
見她垂頭喪氣的趴在哪兒，趙軒閉起了眼，身子雖然剛經過她的照料，但是說了半天的話，也覺得有些疲憊了。
示意桑染把自己躺平，閉上眼，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沉睡。
確定主子睡著了，桑染才移步到段從煙身邊，扯了扯她的發說︰「你先用膳吧。」
段從煙模了模被扯痛的頭皮，發現桑染對她的態度，似乎變壞了一點。
呃，好像他之前也沒多好，不過現在的樣子比之前更糟了，雖然表情沒變，但是段從煙就是覺得，這人對她有敵意。
莫名其妙。
段從煙沒理會他，從善如流的拖了張椅子坐下，自顧自的吃起了飯。
桑染坐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噙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只是冷冷的看著段從煙的背影，手上不知道何時拿了一把白玉骨扇，也不打開，只是放在手里輕輕撫模著。
垂著眼，桑染不是不知道趙軒要收她為侍妾的本意，放眼整個天朝，雖然對外說還有百來個醫師，但其實，真正的醫師人數，恐怕連五十都不到了。在一百多萬人里，找這區區五十個人，無疑于大海撈針，遇見段從煙，那也只是運氣好，趙軒收了她，也不過是想找個由頭，把她綁在身邊罷了。
只是這心里明白，不代表他情感上能接受，接受一個女子伴在趙軒身邊，可是為了大局，由不得他不願意。
人人都說趙家風光，豈不知，表面越是風光，內里就越骯髒。
早在幾年前，趙軒就在這里秘密布置自己的勢力，若不是他有先見之明，他們兩個，現下已經是戰死的冤魂了。趙安那個人，眼里除了利益跟權勢，其他的都是多余的，可以隨時舍棄的，例如趙嫣，得知她失寵，又被誣陷，趙安可曾替她說過一句話？沒有，他只是任由自己的女兒在宮里自生自滅，死了，無非是舍了一顆棋子，兒女，他有很多，死一兩個，無關痛癢。
無關痛癢，多殘忍的一句話，卻是經由那個人父的嘴里說出來的。
桑染捏緊了手里的白玉骨扇，回首望向趙軒的床榻，嘴角的笑溫柔了許多。
他不會讓那個人死的，絕不會讓他為了那個混蛋死，就算要死，也得是為了他，為了桑染而死。
所以趙軒，你要活下去，為我桑染，你必須活下去。
PS︰我覺得吧，桑染這個名字可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