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賽都已經開場了,沈玉璃磕著瓜子,眼楮已經瞄著斜前方,那杵著不動的兩個人。
疑惑的問江朧月︰「她們那樣站在就不累麼。」
江朧月搖頭,拿起一方帕子給她擦干淨小手,收拾完了才拿出一個油紙包,里面包著噴香的芝麻炸餅。
歡呼一聲,接過炸餅啃,立刻忘了剛才那兩人。
南宮敏跟丫鬟站在那里,站得腳都有些酸了,卻還是不肯坐到草地上。
眼角偷偷撇了那個大胡子一眼,南宮敏覺得他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看見他親密的挨著段從煙,還時不時喂她吃些糕餅點心的,只覺得有股刺痛縈繞在心頭。
她認識他麼?
一巴掌打落某人爪子,段從煙死活也不願張開嘴巴了,李雙林看她兩腮都鼓鼓的,很是好玩,還想繼續塞東西給她吃,卻被她凶狠的掐了一下。
好狠。
李雙林倒抽了一口氣,看見那張小臉飛快的閃過一抹紅暈,接著就捂住自己的嘴巴,在那邊努力的嚼嚼嚼。
「請問。」南宮敏打斷兩人的互動,對著李雙林溫柔一笑︰「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李雙林微訝,眉頭一挑,嘲諷道︰「你勾搭男人的手段會不會太不入流了點。」
這話重了點,饒是她南宮敏臉皮再厚,也該知難而退了吧。
可她沒有,她還維持著那樣的笑容,不過有些僵硬,語氣也冷了一點,耐心的繼續問︰「我只是覺得公子你有點眼熟,所以才想問問公子,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沒有,麻煩你走開點,你擋著我們看龍舟了。」李雙林不耐煩的向她擺擺手。
南宮敏深吸一口氣︰「那真是,抱歉打擾了。」語氣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趕蒼蠅一樣趕走那女人,李雙林捏著剝好的栗子送到段從煙嘴邊。
段從煙沒有吃,只是側過臉淡漠的提醒他︰「人家好歹是你未婚妻。」
氣氛忽然冷了下來,李雙林收回栗子,扔進自己嘴里,若無其事的繼續看龍舟賽。
兩個人之間出現一陣詭異的安靜,段從煙為自己的失言懊惱,李雙林則是在沉思。
思考如何解決這樁婚姻。
龍舟賽進行的如火如荼,這兩個人卻沒有再開口,甚至連情緒都沒了。
沈玉璃覺得有些不對,回過頭來就看見這奇怪的情景。
是在打賭誰開口就輸了麼?不然怎麼兩個人跟木頭一樣,不動也不說話。
戳戳身邊的江朧月,示意他看向後面︰「他們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不是麼。
江朧月轉過她的腦袋,讓她看看前方那兩人,繼而對她點點頭。
這一連串的動作暗示,虧得沈玉璃跟他相處已久,不然剛認識他的人都不曉得那是什麼意思。
「她剛才又來說了什麼啊,我沒注意。」沈玉璃吃飽喝足了,開始八卦起來了。
李雙林哥哥的八卦呢,雖然他八卦一直不斷,但是現在好像是三人行呢,感覺好興奮。
無語的看著那小臉興奮的酡紅,江朧月有些無奈的朝她搖頭︰「別插手。」
「可是,從煙姐姐會傷心的吧。」畢竟那個人還跟李雙林有婚約,從煙姐姐怎麼可能不會受傷。
江朧月深深的看了段從煙一眼,才認真的對她說︰「如人飲水,你該相信李大哥。」
相信?沈玉璃翻了個白眼,是人都知道李雙林游戲花叢,招惹了不少姑娘的芳心,這樣前科累累的一個人,她真的不想把江朧月對李雙林的崇拜破滅。
同為將門之後,江朧月對于李雙林,一直都是那樣的崇拜,簡直把那男人當神一樣的看待。
可是神也會有缺點的啊,沈玉璃郁悶的想,其實她更怨念為什麼一個男人還能佔據江朧月一半的心神。
不知道她已經想得那麼偏了,江朧月溫柔的替她拭去嘴角的冰屑,指了指河面︰「結束了呢,你猜的那隊紅色的輸了。」
「呀,不是吧」沈玉璃還在哀嚎,手里緊攥著紅色的錦帶,剛剛她也為了好玩買了紅色那隊贏,誰知道紅色居然包尾,嗚嗚嗚,這下虧大了。
江朧月輕笑,把自己的錦帶放進她手里。
那是條藍色的,第一名的錦帶。
沈玉璃看著手里的藍色錦帶,呆愣了下,慢半拍的想起來這是什麼,于是便眉開眼笑的抱著江朧月手臂撒嬌︰「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的朧月最棒了,哈哈哈,朧月你買了多少錢。」
「一兩。」
「呃……」
「我看見很多人買藍色,就順便買了。」江朧月繼續補充,看見那張小臉垮了下來,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朧月啊。」
「嗯?」
「你果然是壞人。」
「唔……」
段從煙心不在焉的看龍舟賽,好不容易比賽結束了,李雙林卻拉著她就跑。
兩人跑到離人群較遠的地方,周圍那瘋長的蘆葦掩去了兩人的身影,已經有些西斜的太陽散發著暖黃色的光芒。那光透過蘆葦,打在兩人身上,形成一塊塊的光斑,不遠處依然人聲鼎沸,而這里,靜謐得讓人有些昏昏欲醉。
段從煙跑得太快,頭發有些散亂,李雙林干脆的解下她的發,拔下那支簪子,任由烏黑的青絲包裹著那潮紅的小臉。
她有些不解,張著迷蒙的眼兒問他︰「你要做什麼。」
李雙林不語,只是繞到她身後,手指穿插在她的發間,輕輕的梳理。
她的發很厚,色澤黑亮,長長的垂落在背後,像一片上好的綢緞,在夕陽的照耀下散發著奪目的光芒,讓他迷了眼,舍不得移開。
他的動作讓她全身都在顫抖,帶著厚繭的手指摩挲著她的頭皮,力道不重,偶爾手指掠過她的耳墜,讓她身上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咬著牙,因為他在她身後,她看不見他,那些動作讓她更加敏感,胸口也開始微微發燙,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用之前她盤發的木釵固定住秀發,再把剛才送她的那支玉簪橫在她發間做點綴,弄好一切後,他把她轉過來,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杰作,順便用手指整理那些掉出來的碎發。
他眼里帶著笑,討好的問她︰「我第一次給女孩子挽發,不錯吧。」
段從煙伸手模了模發間的玉簪,心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崩塌,那種危險的感覺又來了。
很像是那一夜,他們兩人站在廊下,一個是光,另個卻是無盡的黑暗。
見她神色異常,李雙林伸手捧著她的臉,用無比認真的眼神看著她。
「段從煙,我可不可以喜歡你。」
她呆住,李雙林低著頭,一雙眼楮亮亮的,好似天上星辰,那樣認真且炙熱的看著她。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問她。
他已經有未婚妻了不是麼,他為什麼還要問她這樣的問題。
段從煙覺得胸口悶痛,根本無法回答他任何問題,耳邊回蕩的,依然是他剛才那一句話。
段從煙,我可不可以喜歡你。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喜歡她啊。
這是不對的,于他,于南宮敏,還有她,都不對。
李雙林的大拇指撫上她的唇,心疼的看著她緊張的連唇色都變白了,他的問題,有這麼難以回答麼。
「我不需要你現在回答我。」李雙林听見自己的聲音,仿佛被誰操控了一樣,口不擇言的說︰「我會解決所有的問題,你要相信我,好麼。」
我可以相信麼,段從煙用眼神問他,眉頭皺得很緊,臉兒也微微泛白。
「從煙。」他低喃,語氣是從沒有過的苦澀。
段從煙抬頭,看著這個男人,雖然滿臉都是大胡子,但是她仍然能猜想得到,他也跟她一樣,一臉的為難。
不,他不能解決那些問題。段從煙無奈的想,伸手覆住他捧著自己臉頰的大掌。
「你要解決的,不僅僅是那些。」
「那是什麼。」
「我不能告訴你,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橫在我們之間的問題,絕對不會是南宮敏。」段從煙看著他,眼底盡是愛戀。
就讓自己放縱這麼一回吧,她覺得好累,一顆心漂泊了好久好久,那好像永無盡頭的路,那麼黑,那麼遠。
可是那樣黑暗遙遠的路上,忽然有了他的存在,他強勢的進入她的生命里,不留余地的侵佔她的心。
她又怎麼舍得他離去。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又是什麼時候起,她變得怯懦,膽小,寧願縮在自己堅硬的殼里,也不願意出來面對。
面對兩人互相喜歡的事實。
她喜歡他啊。
那樣深的喜歡,即使壓抑了也還是會爆發出來。
尤其是在他那樣認真的問過她以後。
我可不可以喜歡你。
你可以,你可以。
段從煙多想這樣欣喜的對他狂喊,抱著他說,她也喜歡他。
但她不能。
如她所說,他們之間的問題,絕對不是南宮敏,可她沒有勇氣告訴他。
怕他跟自己一樣,退縮了,放手了,不再喜歡她了。
怕他像一開始那樣,突然出現,突然消失。
她很自私不是麼,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的喜歡,卻不肯告訴他真相。
「我,我不是個好女孩,不值得你喜歡。」她真的不是個好女孩,那麼自私,那麼壞。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個好女孩,我只是喜歡你,再沒有其他了。」李雙林啞聲道,心疼她緊要的唇,蒼白的唇被她咬出齒痕。
那種情景,很誘惑。
他低頭,把唇覆到她的上面,那軟軟的,帶著淡雅香氣的嘴唇,他小心的啄吻,輕柔的舌忝弄。
段從煙從一開始的震驚,到最後干脆閉上了眼。
心已經淪陷,身體又怎能拒絕得了他。
這是偷來的情,她注定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