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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後果

「風棄天敗逃,還有風二。他們之所以逃得掉,是因為風三和風四拼死阻擋我和童大帥。你沒有見過當年的風雲十四騎,坦率地說,這一次的風雲幫,已經遜色了許多,就連風棄天和風二,也早已不復當年之氣魄。只不過,在我終于結束這一戰的時候,我的感觸,我所學到的,我所見到的,已經足夠我徹底的改變我自己的意念,信念,還有我的決定。」決定。決定其實是一個人將要成為的樣子,于是他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清楚這一點,他有話要說,但他卻發現他不知從何說起,于是,所以,他繼續沉默。

「那一戰結束的時候,也依然在黃昏,依然有夕陽,我和童大帥一起躺在地上,就在看著夕陽,真的很美,很讓人迷醉,生命的美。如此的美麗,如今,我們已經不再可能一起去分享。一直以來,我都喜歡,只要有時間,就會看著夕陽,直到它慢慢落盡,夕陽,是我所喜愛的,熱愛的。你有沒有曾經用心的去看過夕陽?」

「有,在我很小的時候。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也許曾經用心的去看過每一件東西,至少我,曾經努力的,要去用心的去看一看,我所能看到的,每一件東西。」

「是,等我們長大了,懂得的事情多起來,思考的事情也多起來,卻會忽略那些最美,最玄妙的東西,其實我常常以為,一個人的長大,成熟,開始懂得思慮,是一種悲劇。」

「你現在還是喜歡看著夕陽?」

「我還是喜歡,這幾乎已經變成了我的一個習慣,無法改變。我喜歡那種壯闊動人心魄的美,像一片無所不在的火焰,可以讓我的眼楮,我的臉,我的呼吸,我的意識,我的身體,我的存在,我的一切,都和它一起壯麗起來,一起燃燒,我也一直都想知道,在夕陽盡落之前,我還能有多少時間,我還來得及嗎?是不是還來得及,做我要做的事情」

「所以你會一直喜歡看著夕陽。因為你在數算你自己的野心和你所剩下的時間,哪一個更多一些。」

「也許是,也許,是,你說得對。」

「你要做的事情,又是什麼?」

「很多,其實也並不多,你要知道,何不過來和我站在一起,看看今天的夕陽,或者明天的,每一天的,好嗎?」

「你要我和你站在一起?」

「我要你和我站在一起。你真正需要的,我都可以給你,我才能夠給你,你不要和我為敵,也不要和你自己的渴望為敵,因為我就是你,或者是一個你現在還不懂得的你,因為你就是我,我曾經是的我,我還年輕,還在幻想,憧憬中的我,我在過去的我。」

「你要我去和你站在一起,我若和你站在一起,真正得到渴望的,是你自己,並不是我。」

「你錯了。我的都會是你的,夕陽就算再美,畢竟已將落去,我就算不願意,也沒有辦法,我奈何之,何其奈何?你卻是朝陽,是希望,也是我的希望,交給你,我就可以安然落去了。」

「你打算打下這一片江湖,在你以後,我來作主?」

「是。我已經拿到了,只是我要打下的不僅僅是這一片江湖,還有這一片天下,江湖只是一步,我若走不完第二步,你可以繼續走。」

「我的確沒有想到,你要的,遠遠不止武林盟主。」

「當今天下,江湖紛亂,散亂如沙,殊無斗志,才容風雲幫之鼠輩橫行無忌,朝廷無能,豺狼當道,小人專權,內憂外患,民不聊生,我所要做的,即使就算是我想要的,又有什麼不對?誰能說我不對?因何不對?誰是誰非?你呢?你想要嗎?」

「就算我想要,有了你,我只是在你之下,是嗎?」

「是。但你也可以不這麼想,我當燕三公子是我的朋友,現在是,以後是,永遠都是,可是公子意下如何?」

「我只記得,童鐵也曾經把你當作是他的朋友。」

「你又錯了。童鐵的事情,即便你現在已經知道是我殺了他,又能證明什麼?這件事情的真相,遠遠不象你現在認為的那麼簡單。」

「你可以告訴我。」

「我不能。」

「你不能?」

「因為我已經答應過他,也已經答應過我自己。」

「你是在說甚至連童鐵,也有自己的陰謀?」

「是。」

「他又因何如此?」

「因為他也會有他自己的野心,因為破雪嶺之一戰,所改變的,並不僅僅是我衣澗扉一個人。」

「你又如何知道?

「我當然有我的辦法,莫非你以為這20年來,我都在吃飯睡覺嗎?」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就算不太早,也至少有幾年了。但我卻一直當作不知道,如果他沒有真的做到絕境上,我依然還可以當他是我的朋友,如今,盡管我已經殺了他,我依然還當他是我的朋友。」

「因為你能理解他的改變,正如你了解你自己的改變一樣?」

他長長的嘆息,然後慢慢點頭,「是。」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你相不相信,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過我倒是想問你,你真的不相信嗎?還是你只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這個問題,忽然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對這個問題的思索也是似曾相識的,那麼他的答案又如何?

「所以你決定聯手風雲幫,一統這個在你看來曾經背叛過你的江湖?」

「最早提出這個想法的人不是我,是風棄天。」

「正合你意,你當然會同意。」

「其實我思考了幾天。當年破雪嶺一戰之後,我就在飛澗山莊招聚人手,之後就到處查訪風棄天的下落,終于被我找到了,這大概也是注定的事情。」

「破雪嶺一戰風雲幫受了重創,只剩下兩個人,顯然在那個時候,風棄天並沒有與你一戰之力。」

「風棄天這個人雖然瘋狂,卻並不蠢,他當然知道他根本沒有勝的希望。」

「于是他就提出了這個可怕的陰謀?」

「他只是問了我一個問題,你如此這般盡心竭力,究竟為了什麼?為了這個江湖?」

「你是不是發現,你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我能回答,而且回答的豪情滿懷,理所當然。只不過,如此的回答,在我自己也已經成了笑話,我雖然是一個會對別人說謊的人,但我從來不對自己說謊。」

「于是你打算坦誠的與他合作?」

「這個決定並不容易下,我需要思考,所以我反復思考了幾天,考慮到各種可能,譬如風棄天的誠意,譬如我的勝算有多少,結局會如何,結局之後又會如何,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顯然你不會以為風棄天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我當然不會,沒有人會,只是,我也想到這是他唯一的出路,並且這件事情如果能成功,對他並沒有壞處。」

「對你的好處也很多。」

「所以我打算試一試,畢竟這個世界上能提前知道全部結果的事情並不多。」

「其實沒有。」

「你看,你也能理解,我的決定並沒有錯。」

「從現在的結果看起來,你也的確沒有錯。」

「謝謝。」

「風棄天所要的,無非和你一樣,你們既然聯起手來,這個江湖就落進你們的口袋,于是此後,你在明,他在暗,你們的各種好處都可以分享。」

「這個天下很大,這個江湖也很大。」

「甚至在這個計劃結束之後,整個風雲幫,只剩下風棄天還活著,你也為風棄天免去了很多不需要的麻煩。」

「我從來不帶著鍋吃飯,顯然風棄天也不會。」

「我相信現在你們兩個都很滿意。」

「所以這是一個不錯的計劃。」

「其實這也是一個簡單的計劃。」

「但能想到的人並不多。」

「坦白說,在確定你之前,我也並沒有想到這個計劃的全部面貌。」

「你已經很不錯了。」

「那麼整個風雲幫復出的舉動,還有飛澗山莊的一戰,只不過是你們很賣力的演了一場戲?」

「我並不想說你說錯了,只不過,你也該想到,如果風棄天真的在這一戰里把我除掉,那麼他根本就不會再需要和我一起合作什麼。」

「顯然從一開始,風棄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所以我並不懷疑他對這個計劃的誠意。」

「風棄天也該想到,你顯然也會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把他除掉。」

「就連我在他面前,都不會否認這一點,所以他既然會有誠意,他當然也會有保證。」

「這個保證當然不會是你的承諾。」

「我也不會無聊到向他承諾什麼。」

「既然不論這一戰是勝是敗,風棄天都已經立于不敗之地,看起來你好象吃虧一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說過有時候總要試一試的。」

「所以風棄天對于這一戰,一直都不遺余力。」

「我應付的實在也並不輕松。」

「但你知道你會贏,你甚至也已經在很早之前就看到了結局。」

「試一試的意思通常並不意味著缺少信心,也並不是只看運氣。」

「整件事情的發生,也根本都在你的計算之中,是嗎?」

「其實也有失控的事情,譬如五花八色門的絕滅。畢竟風棄天是什麼樣子的人,你和我都很清楚,你也該知道,我不可能在所有的細節上,都按照我所希望的去進行。」

「可是如此毫無人性的一個人,你卻依然讓他活著,並且還要和他分享你的成就?」

「我想你已經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者,你在以後會知道。」

「我也該承認這是一個不錯的計劃,簡單,並且有效。」

「通常真正有效的計劃都不會太復雜。」

「風雲十四騎復出,掀起整個江湖的血腥,其結果,竟然把你推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

「絕大多數的人,通常都要面臨可怕的絕境,才會有決心去做一件正確的事情。上一次我流血流汗,結果只換來了背叛,這一次我打算為自己做點事情。」

「你要為自己做的事情,就是用無辜受害者的鮮血,鋪墊你自己的台階。」

「其實風雲幫復出是一件必然的事,要殺的,他們還是一樣會殺的,沒有我衣澗扉,死的人會更多,我最多只是出手晚了一點,所以我實在並不需要為此自責,實際上,我也並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

「那麼你認為天下什麼樣子的事情才算是錯的?」

「就算你不贊同我的方法,你也該知道做事情總要付出些代價的,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只是犧牲了幾個大大小小的幫派,就成就了如此的功業,我覺得實在很劃算。」

「犧牲別人的性命,來成就你自己的功業,你的野心,你覺得劃算,實在並不奇怪。」

「受益的並不僅僅是我自己,這個江湖需要一個領導者,才能產生秩序,才能讓風雲十四騎的悲劇不再重演,才能讓每一個人盡量受到公正的對待,才有安全。你是聰明人,你該知道,我說的,並沒有錯。你也該知道,如果二十年前的江湖不是如此的紛亂不堪,風雲幫這群土匪,早就被滅絕了,又何來今日之後患?所以,我不能再容許這種錯誤繼續發生。」

「你改正錯誤的方法就是讓風棄天繼續活著,而且活得很好?」

「風棄天是不是還活著其實無關大局,無論如何,這個江湖不會再有風雲幫,也不會再有看著別人接連被殺,女人被蹂躪,只能躲進自己家里恐懼戰兢,苟且偷生的景況。」

「這句話,在你之前早已經有人說過,在你之後也會有人再說。」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麼新鮮的事情,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前人說過的話,後人還會再說,前人做過的事,後人還會再做,只是,話總要有人說,事情也總要有人做的。如今,就是我衣澗扉說這句話,做這件事。」

「從頭至尾,你所做的事情,就是在伸張江湖正義?」

「至少是我所認為的正義,一個人畢竟只能去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情,或者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死在這個殘酷陰謀之下的人,他們的正義,要如何伸張?」

他的神情忽然充滿了同情和體諒,「我知道楓小姐的事情對你的傷害很大,我也並不喜歡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是你我畢竟是對立的,這是我不能不做的,不過那一次依然不能除掉你,我實在沒有想到,也只能感嘆天意如此,夫復何為,也因此決定說服你和我站在一起,你是唯一有實力和我站在一起的人。」

「你只不過是在妄想,痴人說夢,難道你竟然會認為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要和你站在一起?」

「你既然能找到今天這個機會,我知道你也是有備而來,你我之間,也只有一個人能走出這一片雪地,是嗎?」

「是。」

「是不是無論我怎樣,都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你的決定?」

「沒有,因為你本就該死,因為我來,就是為了要殺你。」

他在嘆息︰「就算你今天可以殺了我,又如何?這個江湖會重新變成一團散沙,各自為政,自攻自耗,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無可改變,你為什麼不學一學向前看一看,看一看一個有序的江湖,一個有序的天下,會是怎樣的一幅景象?會有多麼的壯觀,美麗,動人心魄?」

「你所謂的目標,秩序,都只不過是你的借口,你用一個卑鄙殘酷的陰謀,犧牲了千百條人命,來成就你自己的野心。你用滿手的血腥,來擺布這個江湖,還要口口聲聲說你在為這個江湖帶來和平。全天下,也只有你這個瘋子,會相信你自己說的話,你用邪惡來開始,你若成功,這個江湖永遠都不會有正義,也不會有希望,這個天下正是因為有太多像你這樣的人,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每一個人,都要為他所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不論他有著怎樣動听的理由。你和風棄天根本就沒有區別,你們根本就是同一類人,所以你們也可以狼狽為奸,如今還要一起分享你們的成就,你們就坐在無辜者的鮮血上呼風喚雨,恣意歡慶,像你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是不是已經見過了童鐵的尸體?」

「我的確已經見過。」

「你又如何知道童鐵為我所殺?」

「因為你在那個雨天,偷偷去埋葬尸體的時候,無意中為人所見。」

「人算畢竟不如天算,我衣澗扉再精明,也總有算不到的事情,如此說來,你有了人證?」

他沉默。

「我也有人證,證明童鐵根本就是被你所殺,你相信嗎?」

他繼續沉默。

「你兜轉了這麼久,才能來這里和我對質,你有沒有一件確定的證據,證明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沒有。」

「我卻能在半天里制造幾十個證據,證明同風雲幫聯手的人,正是碧玉山莊,燕莊主當年聲勢正盛,忽然隱居,又剛好隱居在風雲幫第一次出現江湖的前不久。燕三公子劍出傾城,一戰成名,又恰好成名在風雲幫復出江湖的前幾年。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碧玉山莊之聲名如日中天,偏偏竟肯自斂不出,兩耳不聞天下事,所為何來?當他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相信,碧玉山莊的安樂日子,也已經所剩無幾。你該知道,風雲十四騎這一群土匪窮凶極惡,在江湖上結成的血海深仇,恐怕不只一處兩處,如今聚集在飛澗山莊外的武林豪杰們,近萬,其中有許多人,正紅著眼楮,盯著桿子上掛著的那十二顆人頭,咬牙切齒,怒氣無處發泄。」他嘆息著︰「仇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你會帶著他們去把怒氣發泄到碧玉山莊上?」

「你不需要懷疑我所提供的證據的說服力,我保證連我自己都會相信。只是如此一來,恐怕燕公子因為一時沖動在這里犯下的錯誤,其後果,實在是可怕的,不僅自己送了命,還連累到無辜的家人老小。我實在不敢想象,這許多怒氣沖天的人,頃刻間沖進碧玉山莊,會是怎樣慘絕人寰的一件事情。你于心,又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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