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彌漫,還未燃盡的彈坑火星點點。馬車斜著栽倒在路旁,一側的輪子滾出去老遠。插在馬車上的旗子,滿是煙火之s 。戰場之上,哀鴻遍野。殘存的武毅軍士兵彼此搭著肩膀,慢慢地往戰場外踱著。
總兵徐世程飛馬而來,停下來飛身下馬,馬鞭攥的緊緊的,指著朱成功的鼻子喝罵道︰「朱成功你混蛋!本鎮很曾讓你深入清地如此遠?」
「大人,這不是滿清的地方。」肩頭裹傷的朱成功傲然地指著腳下的土地︰「這里的每一寸都是我大明領土。身為軍人,收復故土又有何錯?」
「王八蛋!你想要軍功本鎮不攔著,可你不能拉著弟兄們一起去送死!」徐世程怒急,指著周遭的疲兵、傷兵︰「你瞧清楚,三千弟兄經此一役又剩下多少?你這是拿弟兄們的命搏自己頭頂的烏紗!」
「我朱成功行事磊落,此心可照日月!孰是孰非,自有後人評述。」朱成功死不悔改。
「你……好,好好!」徐世程怒極而笑︰「你想要如何便如何,只是從今以後,給我滾出第一鎮!不但要滾出第一鎮,本鎮還要參你一本,你且等著革職查辦吧!」
……
軍營內。
傳旨的小太監以手掩鼻,遮擋著刺鼻的湯藥味,看著周遭士兵的冷漠,小太監不滿地嚷嚷道︰「可還有活人?朱成功可在?速速出來接旨!」
軍士慢騰騰地入了營房,片刻後吊著肩膀的朱成功快步而出。掀衣袂雙膝跪倒。小太監問明了身份,輕輕嗓子,展開一卷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武毅軍第一鎮左衛……蔭一子,奉國將軍。賞,銀一千,絹,百匹。著總兵朱成功,即刻返京,不得延誤。欽此……」
朱成功愕然。
小太監等了半天,不耐煩地道︰「克虜伯,快快接旨吧?咱家可還等著回去交差呢。」
「臣,朱成功接旨!」頭重重地叩下去,再抬起來,朱成功的臉上滿是喜氣與不解。
……
南京街頭。
身穿簇新官袍的朱成功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緩緩地走在隊伍的最【中】央。在其前後,是跟隨其進京的兩隊武毅軍士兵。範陽帽、鴛鴦衫,刺刀雪亮得晃眼。並不寬敞的街道兩側,滿是圍觀的南京百姓。
「了不得啊,三千人馬就敢渡江尋韃子麻煩。被圍在峽谷里頭,愣是頂了三天三夜。武毅軍威武,國姓爺威武!」
「正是如此!若非國姓爺舍身做餌,又怎會有此番大捷?整整三萬清兵,跑出去的沒幾個。」
「我怎麼听說咱們也死傷慘重呢?」
「死傷?笑話!死傷的也不是武毅軍。要我說首輔大人說的沒錯,要建就建武毅軍,其余的那些窩囊廢有什麼用?打仗貪生怕死,便是不怕死也打不過清兵。」
「听說滿清朝野震動,頒出賞格,殺國姓爺者,得銀萬兩,入上三旗!」
「此一遭過後,只怕韃子更不敢南下了。國姓爺堪比漢之班定遠!」
……
馬府的書房之內。
「年輕人熱血一些,沖動一些,沒有錯。可你不是一般的年輕人,你是手握重兵的將官。」馬士英聲音平緩卻有一種讓人無法質疑的味道在里面。
「三千左衛,半數傷亡。算上其他各軍的傷亡,損失近萬。」馬士英盯著低頭臉紅的朱成功︰「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一場仗……我大明虧了。照理來說,朝廷當處罰你才對,可你知道為什麼不但不處罰,反倒要提拔你麼?」
「我……不知道。」
「你父親發來電報,說要割三城之地,換你無罪;邵部長發電報說,年輕難免犯錯,起碼出發點是好的,要朝廷從輕處理。就連武毅軍中官佐都紛紛上書求情……朱成功,你的面子好大啊。」馬士英威嚴的聲音壓過去,朱成功將頭埋的更深了。他想要辯解什麼,卻無從開口。
「這些人的說項,總要照顧照顧,這只是其中一方面。」馬士英捻須道︰「老夫倒是以為,邵部長說的那句話不錯。年輕人總會犯錯,便是孫督也是從不斷犯錯中才到了如今的格局……這些都是小節。真正讓老夫看重你的,便是這股子舍我其誰的歧視!」
「朝廷虛弱,督撫自重,無力北伐,這是事實。可身為軍人,不能這麼想!放眼軍中,兗兗諸公,或者想著爭名奪利,或者想著苟延殘喘。也唯有一個朱成功舍生忘死,一心為國不停的北伐。這份氣勢,這份心意,便是犯了再大的錯……朝廷也該包容下。」
朱成功先是愕然抬頭,繼而眼中全是感動之s 。首輔大人……懂他!
「去兵部報備一番,下月去領第三鎮吧。你要記住,保持本s 。武毅軍,是朝廷的武毅軍,不是一家一姓的武毅軍。」
「卑職定然不敢忘了本分!」
嚴厲的馬士英,這會兒已經微微笑了起來︰「明日陛下要召見。好好應對,切不可失了體統。」
「是!卑職告退!」
……
輕歌曼舞,絲竹陣陣。
御宴之上,皇帝朱由菘顯得很高興。端起酒杯邀道︰「愛卿滿飲!」
臉上浮著醉後的酡紅,朱成功舌頭發卷︰「陛下……臣……臣真得不能飲了。再飲便……」
「誒?朕讓你喝便喝。那些大臣們不把朕當回事,難道愛卿也不把朕當回事?」
「這……陛下請!」仰脖,一飲而盡。酒沖頭顱,朱成功但覺天旋地轉,搖搖晃晃踫的一聲頭砸在了酒桌之上。
另一邊,朱由菘哈哈大笑︰「打仗我不行,喝酒……你不行!嗝……呼呼……」巨胖朱由菘身子栽倒在沓子上,漸漸起了鼾聲。
內sh 不知如何是好,恰在此時,有太監唱諾︰「皇後娘娘駕到!」
一身綾羅的馬三娘踱步進來,見此間如此場景,不禁蹙眉掩鼻。
「怎地喝成這般?還不扶陛下回宮就寢?」
幾個大力太監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抬著朱由菘走了。
「娘娘,朱將軍怎麼辦?」
馬三家只是不答,確是看著哪怕酒醉之後依舊滿臉英氣的朱成功發痴。
……
寢宮。
「啊?這……這……」衣衫凌亂的朱成功愕然地看著身旁半lu 著的女子,卻不是皇後是誰?
「將軍無需如此。」馬三娘淡然地說著︰「不過是l 水姻緣罷了,今日之後,本宮與將軍再無瓜葛。」
「本宮就是個苦命的女子,雖為後宮之主,卻為陛下所不喜。若今日得幸有孕,則來日必感將軍恩德。將軍且放心,陛下還醉著,本宮這就去。」
……
一幕幕回憶的畫面凌亂地在腦海里閃現,端坐在馬上的國姓爺朱成功擰著眉頭,怔怔地發呆。
「將軍,首輔大人的府邸到了。」副官在一旁提醒到。
朱成功回過神來,但見不遠處朱漆大門,牌匾上赫然寫著馬府,果然是到了地方。長出了口氣,收攝心神,飛身下馬,將韁繩丟給衛兵。整了整衣裝,上前叩響了大門。
門房自然認識這位大明正當紅的將軍,忙不迭地報了信,片刻後管家引著朱成功七扭八轉進了書房。書房里,電動留聲機緩緩地放著錄制的昆曲,馬士英坐在書案之後,鼻梁上卡著老hu 鏡,正看著一份奏折。
「首輔大人……」
「且待。」馬士英擺擺手,制止了朱成功的話頭。繼而繼續批閱著奏折,直到將面前的奏折批示完畢,這才放下來。摘了老hu 鏡,眯縫著眼楮打量著朱成功。
「听說你去了上海?」
「是。卑職去迎軍官生回營。」朱成功小心地應答著。
「恩……」長長的一個停頓,馬士英擺手,示意下人都出去。只是片刻的功夫,人走了個干淨,書房內只剩下了馬士英與朱成功二人。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射進來,仔細辨別,甚至可以看到光線中做布爾【運】動的灰塵顆粒。
書房內誰都沒開口,靜謐的可怕。
良久,馬士英突然開口說︰「皇後娘娘順產,母子平安。」
朱成功心道還是來了,硬著頭皮說︰「此乃大喜,我大明後繼有人……」
「你當老夫不知道麼?」馬士英厲聲喝問︰「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不待朱成功說什麼,馬士英繼續道︰「三娘x ng子偏軟,兩個宮女賭咒發誓,她便心軟了。若非老夫在宮內有眼線,早作了處置,你以為你今天還能站在這里?」
朱成功頓時汗如雨下。與皇後有染,給皇帝老子戴綠帽子,傳將出去是何等的軒然大b 。哪怕馬士英再權傾朝野,此事一發,也難以周全。覆巢之下無完卵,只怕到時候連澳洲人都保不住他朱成功。
「卑職……知錯了。」
「大丈夫行事,做了便做了,重要的是料理干淨。」馬士英凜然道︰「三娘入宮三年,無所出。那昏君只一心狎玩稚女、孌童,身子早就被酒s 掏空了。若三娘再無所出,只怕這昏君一去,大明朝便要再起風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