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是情之深,盼之切,彩菊甚至連話都沒說完,安晚婉離去的方向也還沒來得及告訴軒轅傾城,軒轅傾城已追了出去。
他只是害怕,害怕失去了她,五年前已經錯過了一次,人生在世能活多少年?他又有多少個五年可以用來蹉跎?!——
此刻,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玉染早已央著安晚婉停下了馬車,陪她一起走街竄巷。
永安城她第一次來,從小就呆在崖城這個小地方,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集市,一雙眼楮直溜溜的盯著街道兩旁的小物件瞧,目不暇接的看著,望著,時而咂舌的叫上幾聲︰「娘親,娘親,這個地方的東西都好漂亮,連撥浪鼓都與家里的不同,好精致呀!」
安晚婉守在她身旁,害怕她再次丟了,寸步也不敢離︰「玉染,你慢些走。」
玉染跑在前頭,玉麟則也提著小步伐,走在安晚婉身側,雖然沒玉染那般激動,像只小黃鸝般一直唧唧咋咋叫個不停,但也是覺得周圍的事物極新奇,頗帶了些贊賞的眼光看著,時不時的再細心提醒玉染,不要太調皮,讓娘親頭疼。
在安晚婉與玉染、玉麟身後,三四個隨同的丫鬟跟在後頭,車夫則在他們後頭小心翼翼的緩慢行駛著馬車。
前方玉染玩完了撥浪鼓,又跑去看小商販捏糖人兒,看到賣糖的師傅將糖捏成一個又一個栩栩如生的糖人兒,不由得又大聲拍手叫道︰「娘親,哥哥,你們快來看,這個也有趣。」
這幾聲接連不斷的喊叫,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玉麟擰了眉頭,上前去伸手拉住了玉染︰「早知道就攔著娘親,不許你下馬車來逛集市了。」
玉染听罷,頑皮的朝玉麟一哼,小嘴厥到了一邊︰「這是娘親答應給我的獎勵,哥哥你再說,我就不讓你跟著了。」
玉麟看著玉染,辯駁道︰「我……我又沒非要跟著。」
玉染牙尖嘴利,玉麟哪里是她的對手,雖然飽讀詩書,但那些之乎者也又不能用在玉染身上,倒時候惹她煩了,說不定反過來折騰他,他才不要和她計較。
玉麟也就隨意的回了個嘴,見玉染講不听,又默默的走回到安晚婉身邊,拉起了安晚婉的手。
安晚婉看著這兩寶貝拌嘴,心里頭方才在安陵王府里頭驚怕的心情一掃而空,眉眼間也帶上了笑意。
她似乎也很久沒有逛過永安城的集市了,從前她也曾如玉染這般頑皮,所見之物,皆貪心的想玩賞上一番,東瞧瞧,西看看,仿佛街上一切新奇的事物永遠都看不夠似的。
不知不覺間,安晚婉也已隨著玉染亂蹦亂跳的步伐,深入到了集市的最繁華處,心思也落到了周圍的叫賣聲上,琳瑯玉器,發簪花細,每一樣精致的事物,都能引起她莞爾一笑。
安晚婉殊不知此刻她與玉麟、玉染已經成為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一路隨意看著,身後的丫鬟也緊緊跟著,行在最後頭的馬車卻隨著人流的增多而越來越寸步難行,最後漸漸落在不遠處,安晚婉細心察覺了後,干脆便道︰「讓馬車停下來吧,停在街邊便可,人多不便走動,你們也一齊在這守著,我帶玉麟與玉染逛完再回去尋你們就行了。」
「是。」身後一排丫鬟听了安晚婉的吩咐,恭敬的站在原地守著。
安晚婉笑了笑,獨身帶著玉麟與玉染朝前頭走,前方是更加熱鬧的市坊中心,有耍雜技賣藝的,還有耍猴的,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好用的、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尋不到的。
玉染進了人海之中,更是如魚得水,她向來喜歡看熱鬧,此時心里頭比過年節還高興。
原來世上還有這麼好玩的地方,幸好當初央著娘親帶她一起過來,要不然就錯過了這麼多有趣的事物。
玉麟此時深處熱鬧之中,也四處隨意看看,臉上的表情慎重,身上透露出的是與年齡極不符的沉穩,看雖看,玉麟還是不時盡心盡力的扮演著哥哥的角色,替玉染擋掉了別人的沖撞,代替安晚婉照顧著玉染︰「你慢些走,要不然我與娘親都追不上了。」
前方湊熱鬧的玉染回頭︰「知道了,哥哥,你真嗦!」
玉麟被玉染一句話激得直閉了嘴,不再說她。
雖然是這樣,但還是努力的保護著玉染。
而安晚婉,則看著玉染玉麟歡快的樣子,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滿足,看見兩個寶貝如此開心,她也開心。孩子就是娘親的寶,自他們出生的那一日起,她的心都全掛在他們身上了,心心念念的也全是他們。
她還記得她想要他們平安成長,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
此時安晚婉笑望著玉麟玉染打鬧的場景,走上前,蓮步輕挪到他們身邊,叮囑道︰「待會人多,記得牢牢跟緊了娘親,知道了沒有?」
玉染的眸子靈動的直溜溜轉動了幾下︰「知道了,娘親!」
雖然是答著,卻沒用多少心,小腳步動起來,直接還將玉麟拉到不遠處的雜物攤鋪前去了,安晚婉只好無奈的跟上,走在後頭。
……
安陵王府,大門外。
軒轅傾城站在安陵王府前的那片巨大的空庭上,身後牌匾上的四個鎏金大字正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與他身上的暗黃色蟠龍暗紋繡朝服相得益彰,將他整個人都襯出了一種令人莫名難言的氣勢。
只見他擰了俊眉,望著前頭車水馬龍的街道,如今的安陵王府本就是承五年前的軒轅府舊址而擴建而成,府前依舊是永安城最繁華的街道,一直順著街道走下去,便是城內最繁華的集市。都去去心。
這一刻他望著眼前穿梭來往的人群心亂如麻。
他已是許久沒有這個樣子了,近些年哪怕生死懸于一線之間都不曾害怕,此間站在王府之前,不知安晚婉到底是朝那個方向離開,不知如何去尋找,完全沒有頭緒,他身處于茫然之中,那種害怕抓不住的感覺卷土重來,又襲上了他的心頭,竟讓他忽然變得不像他自己。
因為失去過一次,所以才更加忐忑。
軒轅傾城停駐原地,身後是遠遠從安陵王府內追出來的彩菊,焦急道︰「王府,他們乘馬車往左去了。」
對于他們來說,這一日是安晚婉出現的日子,一個苦尋了五年之久,渺無音訊的人,忽然有一天又復而出現,發現了蹤跡的他們心內該如何平靜?
軒轅傾城斂了一身的傷悲,僅于眸中暗流涌動,想也未想便下令道︰「來人,朝左邊去尋!」
「掀開永安城,也要將他們母子尋出來。」
無論如何,他都要尋到……Pxxf。
哪怕不是她,他也要尋出個水落石出。
眾人只見風吹過,掀起了軒轅傾城衣袍一角,獨添了幾分決絕與果毅。
就在軒轅傾城簡短的一聲令下之後,浩蕩人馬的從安陵王府內出來,百來個士兵先是站成一排,再迅速朝左右兩側散開,像是忽然變成散沙,鋪天蓋地的滲透進每一個角落,開始尋找任何有關馬車的蹤跡。
此外,一頂轎輦也自安陵王府內出來,軒轅傾城眉心一擰,便徑直上了轎,也朝左走。
兵戎一路從安陵王府前空庭追尋到了左側大路的盡頭,一直尋到了盡頭的荒蕪處,還是尋不見。
一路上除了繁華鬧市,便是幾個鬧中取靜的別院,根本沒有頗顯眼的馬車蹤跡。
越往偏僻的地方走,連人影都不見半個,更別說要尋人了。
士兵不知道今兒是怎麼回事,向來不近的王爺一听說有漂亮夫人來過府中,便變得這般急躁,莫非是看上了?
可那夫人,還帶著孩子呢……
底下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軒轅傾城乘坐在轎輦中,一路跟著尋,直尋到了最後,才有人上前來稟報,道︰「回王爺,咱們已經走入了偏僻的地方,尋不見!」
轎輦中,軒轅傾城身上襲著幾許寒意,听著回話,一雙深邃的眸子也漸漸變得暗沉。
經過了這五年的尋找,他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得之他幸,失之他命。
今兒這個場景,他如此熟悉,過去曾不下十次這般,此刻不過是再次重演罷了。
轎輦中的軒轅傾城斂了暗眸,冰冷的聲音出︰「罷了,不尋了。」這聲音里似有暗涌。
回稟的人听軒轅傾城說不尋了,知是要收了人馬,于是跪下道︰「是,王爺!」
語罷,那人小跑著下去傳令了。
大肆搜羅的人馬方才因軒轅傾城一句話而開始浩浩蕩蕩的找人,此刻又因軒轅傾城一句話而悄無聲息的收了隊,士兵開始往回撤,而轎輦也開始往回走,從大路的最末尾處,開始緩緩返回安陵王府。
一路上,軒轅傾城身上凝露著幾分陰沉的氣息,數次失望,他不過是習慣了,此刻才能這般從容,轎輦一路走,直到路過永安城最大的集市時,軒轅傾城一凝眸,不知怎麼的,他的心忽然沉了一下,然後歸于無盡的沉寂。
轎輦外頭,熱鬧叫賣聲接連不斷,聲聲傳入他耳朵里,繁華的市坊曾是他愛看的風景,如今他卻常伴在宮闕殿閣中。
軒轅傾城心頭驀然竄上疼痛之感,鬼使神差便喊了聲︰「停轎!」
此時大批的人馬已經小跑著歸府,只余他所乘的一頂轎輦緩緩行在最後,轎輦停下,軒轅傾城掀開了簾子便如若無人般步入了市坊之中。
「王爺!」身邊的侍衛想要跟上,卻被軒轅傾城冷眸一睨,擺了擺手制止。
侍衛只能站在原地,看他們俊美無鑄的王爺消失在人海里頭。
大街上,車水馬龍,百姓來往穿梭,身著的布衣者多,華服鮮美者也不少,但惟獨沒有像軒轅傾城穿得這般華貴的,一身暗黃色蟠龍暗紋繡朝服如此顯眼,一看便是身份非凡之人,加之他本就相貌不凡,舉目望去,大興王朝里沒幾個長得比他耀眼的男子,舉手投足間都是無上的風華,自然引來了許多人的側目。
不知道哪個有眼力兒的,斗膽喊了一聲︰「是安陵王爺!」
這聲音出,軒轅傾城所站之處開始喧鬧起來,周圍的人群也忽然躁動不堪︰「什麼?是王爺?!」
軒轅傾城是如今大興王朝里最炙手可熱的權貴,未當上王爺之前便已是永安城乃至大興王朝的首富,財名顯赫,相貌好就不說了,又無不良癖好,繼五年前軒轅夫人病歿後,就成為了永安城內大大小小女子心儀的對象了,更別說如今因功勞顯赫而被破例晉封為當朝唯一的異姓王,風頭不可同日而語。
此時街邊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算是冒著被擠死的危險也想上前去一睹王爺的尊容,還有姑娘手中拿了水果,想要學習古人擲果盈車。
心心念念都是飛上枝頭做鳳凰,說不定一不留神被軒轅傾城看上了,娶回府去做王妃做側妃,那可是祖上積了八輩子的德呢。
只見頓時大街上的女子飛霞一片,皆紅了臉,什麼矜持都沒有了,只想著擠進去一飽眼福︰「哎,讓一讓,讓一讓,奴家們要進去!」
「快,快讓開,別堵著王爺路了,哎呦喂,安陵王爺我們來了……」
軒轅傾城站在人群中,任那些人將自己包圍起來,卻只是凝眸冷望。
他臉上並無太多表情,讀不出喜怒哀樂,仿佛那些人不存在似的。
軒轅傾城身上的氣勢令那些人不敢太過于放肆的接近,人們只能在外圍沖撞著,看到的一聲驚叫,沾沾自喜,看不到的則一聲慘叫,再接再勵。
軒轅傾城目光未落在這些升斗小民之上,只是眼角余光微微一撇,他在找著安晚婉。
這邊如此之熱鬧,而另一邊……
一攤小鋪前,長得極美的女子帶著兩個粉雕玉徹的小兒正在專心致志的看著小物品。
這廂玉染看上了一個桃花小瓷瓶,那廂玉麟則看上了一個鎏金九連環,而安晚婉的目光則鎖落在一支小蝴蝶發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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