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孔歆這話，孔佳妍和青瓷都嚇了一跳，一個是意外，一個是害怕。青瓷撲到孔佳妍身上，一臉惶恐的使勁搖頭︰「不要不要，阿娘我不要離開你啊。」
孔佳妍忙伸了胳膊摟她，安慰道︰「傻丫頭，七姨是喜歡你才這麼說，好了好了，」她拍著青瓷的腦袋︰「去找文祁玩吧，阿娘還和七姨說話呢。」青瓷抽了幾下鼻子，乖巧的點點頭，走了出去，路過孔歆身邊，她連頭都不敢抬。懶
「七妹，看你把青瓷嚇的。」孔佳妍好笑道，她望著青瓷消失在門後，目光慈愛溫柔。她從前太貪玩太顧己了，把幾個孩子通通扔給了陳嫂照顧，如今才覺得可惜，她甚至想不起來他們成長中的任何一件小事，就仿佛他們一轉眼就那麼大了，過程全然不知。
孔歆卻是望著孔佳妍伸出被子的胳膊，已不似從前那般珠圓玉潤的誘人了，干瘦如柴。她亦露出幾分笑意，道︰「我沒開玩笑啊，三姐，你那麼幾個孩子，我就最喜歡青瓷，長得那麼像你，又乖。你知道，我十幾年了也沒生個孩子，就想要個女兒呢。」
「你心意我倒是明白，你是怕我撒手去了，這些孩子沒個著落，提前要了青瓷是吧？」孔佳妍此刻心善，見何事都往善意理解。她一心以為孔歆是體己，卻不知對方真實的心思。
孔歆心中暗自冷笑，也不挑破，伸手模了模藥碗，覺得不那麼燙手了，便端了起來，道︰「別說得我那麼偉大。青瓷是你的孩子，也和我有些淵源，總比養了別人家的孩子半點關系沒有的強。」她舀起一勺藥，喂進了孔佳妍的嘴里。蟲
「你這倒是實話。」孔佳妍微微笑開︰「他們都說青瓷最像我，若是我去了，最不放心的也是她。」
「三姐，別老想那些，沒事回憶回憶過去唄，」孔歆似在開導她一般︰「姐夫在的時候，或者更早些，在孔園的時候……」
「別提孔園了，那冷冰冰沒人情的地方。」孔佳妍皺了眉頭，一面又將藥吞了下去。
你這會兒才知道沒人情，當年也不見你生出多少人情。孔歆想著，卻道︰「那是大宅子規矩，呵，咱就是個小角色，當然動不了他們的惻隱。不過，劉敞倒是時常惦記孔園的事呢。」
「劉敞？他在園子里呆也不久，惦記什麼？」孔佳妍微訝，忽而撲哧笑道︰「莫不是惦記和你認識的往事了？」
孔歆亦笑，睨了她一眼，道︰「他若惦記我，倒是稀罕了。三姐，我若告訴你他惦記哪個，你可別叫。」
「嗯？」
「他啊，惦記的是你~」
「……七妹，你……」孔佳妍大惑，正想開口問孔歆說的什麼意思，房門又被人推開了，這次進來的是文祁。
「阿娘，二哥說帶我出去玩。」他微微有些遲疑的向孔佳妍詢問著，就在剛才，文瀾喊住了在園子里玩耍的文祁，說對前幾天的事向他道歉，為表誠意，要帶他去外面玩。平時，如果沒有大哥大姐帶著，他和青瓷是不允許出門的。
孔佳妍有點意外，問道︰「他不是不理睬你的嗎？怎麼又要帶你出去了。」
孔歆插嘴道︰「都是孩子，哪有什麼長久的仇呢？」文瀾的事她也听孔佳妍說了一些，她就事論事的勸了這麼一句，心頭卻忽悠了一下，只覺這話好似該說給自己听一般，話剛出口，臉色就暗暗不自在了起來。
孔佳妍倒是听了她的話，道︰「那你就去吧，別走太遠。」
文祁眼神亮了一下，重重點頭「哎」的應了一聲便扭頭跑開，走廊里只听見他砰砰的歡快腳步聲。
被文祁一打岔，孔佳妍也不想細問孔歆方才說的話是何含義，而孔歆就自顧留了心事，一時也有些闌珊。她喂完孔佳妍藥湯後，便起身說要走了。她默想著出了園子，還未到正午，若是趕得急些，還來得及給阿景做頓飯。但她卻不想趕路了，只那麼慢悠悠的走著，挑著有樹蔭的地方，一步一思量。
路過同生街口，她看見了在買糖畫兒的文瀾和文祁，那麼熱的中午，糖畫攤上還是那麼多孩子圍在一起，看那個老頭兒手中神奇的勺子在白淨的面板上眨眼間就能勾出一只鳥或者一條龍。世道動蕩，這小買賣倒不見影響，只要還有好奇的孩子，就還能賺上幾個錢。
輪著文瀾轉轉輪，他撥動了指針，幾個小腦袋湊在一起盯著那旋轉的指針會停在哪個位置。文祁方才抽完，他的獎品是一只蝴蝶，可他很想要一條龍。
「哇！！龍誒！是龍！」人群里爆發出驚羨的歡呼。文瀾手氣真好，指針穩穩的停在了龍的位置。
糖畫老頭兒點著頭︰「對對，是龍，小朋友運氣好誒∼」他笑呵呵的說著，文瀾靦腆的笑了起來。
真好，文祁偷偷的羨慕著，然後張口咬了一口他的蝴蝶的觸角。其實，龍或者蝴蝶，不都是一個味道麼。
文瀾拿到了龍時，文祁的蝴蝶已吃掉了三分之一，墨家自落敗以來，幾個孩子就鮮少吃到喜歡的零食了，今天文瀾也不知是怎麼了，竟肯動用到自己的私房錢來買糖給弟弟吃，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還是綠的。
不過文祁也沒想那麼多，畢竟是年幼，只當二哥是真心道歉自己的過激行為，所以也吃得心安理得。他又咬了一口蝴蝶翅膀，顧不得嘴邊是粘乎乎的糖漬，沖文瀾羨慕道︰「哇，二哥，這個龍好大啊！你手氣真好！我轉了那麼大力氣，才小小的蝴蝶！」
文瀾得意的笑道︰「其實以前我也經常轉到龍呢∼不過有時候偏一點，攤主就不肯認，非說是旁邊的鳥。」
「今天在中間！」
「對。所以不能賴。」文瀾呵呵的看了看龍，金黃剔透的糖在陽光下閃耀著誘人的光。他咽了一口唾沫，然後將龍遞到了文祁的面前︰「給你。」
文祁愣住，用古怪的眼神瞪著文瀾︰「給我？」今天的文瀾真的很奇怪啊。
但文瀾堅持的點了頭︰「對，給你。說好是道歉的，就都給你。你不是喜歡龍嗎？」
「我……」喜歡是喜歡，但這感覺真的很奇怪啊。
「不要嗎？那我自己吃了。」文瀾收回手，激道。
「啊，我要！」開玩笑，龍誒，文祁轉上十次都不一定能轉到。算了，先不要想那麼多了。他說是道歉，那就當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