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嬸葬後,孔歆便與劉敞商量這些錢的用處。
孔歆道︰「媽說了,離開這兒到其他清淨地方住,這兒對阿景不好。」
「嗯,這個你拿主意,這時候倒是有不少人急著賣宅子,你找個不必太大的屋子,也不必花多少錢。」懶
「好。」孔歆很歡喜,想了想,又道︰「阿景也十歲了,怎麼著也該去上幾天學,你說呢?」
劉敞點點頭︰「嗯,去吧。」
孔歆又喜了一些,想這筆錢幸好是老人家過世了才拿到,要不然少不了要費在他們的藥湯里頭,倒真是可惜了。
這時,劉敞問她︰「你三姐病了,你知道嗎?」
孔歆一愣,隨即不在意道︰「她不一直都病著嘛。」
「文生說,她咳得厲害,找醫生看了,是肺病。」
「喲,這可不知道。」
「我想,」劉敞遲疑著道︰「我想拿一些給她看病,或者買些補身子的吃也好。」他說得有些沒底氣,卻還是說了出來。
孔歆臉色登時一變,將桌上的木盒子攬到自己面前,斷然道︰「不行!」
劉敞倒是耐著性子,勸導道︰「她怎麼說也是你三姐麼,現在情況那麼差,這麼耗著豈不是要了命嗎?她那底下還好幾個孩子,你看著不心疼麼?」
孔歆冷笑︰「心疼?我看你是心疼她吧?你心里的那個美人三姑娘,現在病成這樣,你不忍心吧?」她戳著他的胸口︰「劉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那麼多年了我都沒問過你,你看著她什麼了?是臉蛋還是身子?還是通通都看過了卻得不到所以惦記?」蟲
劉敞被她翻起了陳年舊賬,臉上也掛不住的一陣紅一陣白。
「省省心吧你,人家根本就沒當你是根蔥,你倒處處惦記她!什麼馬蹄酥、荔枝,還讓我專程送過去。你怎麼不自己送過去啊?然後看她那嬌滴滴的樣子,你好心滿意足啊!」
「沒完沒了了你。」劉敞不耐煩。
「我忍很久了!」孔歆拍案而起,索性不顧形象的撒潑起來︰「我跟了你雖說不光彩,那麼多年也算任勞任怨了,你怎麼就不惦記惦記我啊?她給你什麼好處了?」她一面說一面用力的拍打著劉敞的胸口。
劉敞撥開她,余光見劉希景戰戰兢兢的躲在門後看著,便不想與她再爭執讓孩子更怕,索性扭頭出了家門,直到大晚上才醉醺醺的回來。回屋後,也不和孔歆說話,倒頭就睡。
孔歆惱他一身酒氣,卻推他不動,心想今日算是把話挑破了,他若再敢提孔佳妍,定要給他顏色瞧瞧!一瞥,見那銀元盒子還放在桌上,不免有些擔心,探頭見劉敞確實睡得死沉,便躡手躡腳的下了床,將那盒子塞進了床底,又拿好些雜物掩蓋了起來,這才重新躺下踏實睡了。
次日孔歆醒來,劉敞已經上工去了,她起了床給劉希景做了早飯,邊道︰「一會找套干淨的衣服換上,我領你去學堂里報名。你都十歲了,一天學沒上可不行。」
劉希景滿不在乎道︰「不是有你教我嘛,還上什麼學堂。」
孔歆板了面孔道︰「那能一樣嗎?如果都一樣,那我也開個學堂賺錢好了。少廢話,趕緊吃了走。」
劉希景不再多說,埋頭喝著稀飯。孔歆擦了手往房間里去,她也要好好打理一番,好久沒有給自己添件衣服了。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想。俯身從床底拿出盒子,起手的一瞬間她心底咯 一下,不對勁。
她忙打開盒子,一看,果然少了!她昨日特意將最上層的銀元都翻成同一面,就是防著丟失。好啊好啊,劉敞,你可長能耐了,招呼都不打就拿走錢了是不是!孔歆氣得渾身哆嗦,將銀元都倒了出來, 里啪啦響了好一陣,將外屋的劉希景也嚇了一跳,他跑進屋來,見滿桌子的銀元亂骨碌,奇怪問道︰
「怎麼了媽?你倒出來干嘛?」
孔歆已經氣得無法冷靜,她坐了下來,道︰「你過來,給我數數有多少錢。」
劉希景道︰「還數干嘛?不是一百三十七個嘛?」
孔歆冷笑︰「現在可沒這個數了,快過來數數。」
劉希景于是一枚枚重新撿回盒子,一個個仔細數著,幾分鐘後,他好似也有些驚訝,說︰「一百二十五。」
「果然,果然被拿走了……」孔歆咬牙切齒,心口燒著一把火,這一股子火也分不清是受騙引起的,還是妒恨引起的,她只覺得渾身都難受,恨不能有個什麼讓她撕碎了活剝了解恨一番。
劉希景看她臉色陰森,不由有些害怕,想起昨晚爸媽吵架的內容,隱隱覺得與此有關,便識趣的不再追問,將那盒子蓋好,推到孔歆面前後默默出了房間。
這一天孔歆都不知自己怎麼過的,懷著滿腔憤恨,胡亂應付著做著事,說好要帶劉希景去學堂報名也無法兌現。她只等著天黑劉敞回來,她要給自己討個公道!
而劉敞,確實從盒子里取了十二元大洋。昨晚他雖喝得有些多,但還留有三分清醒。那是劉嬸留給他的遺產,劉嬸是自己的媽,為什麼他沒權力支配?可笑之至。他躺下後恍惚中感覺到孔歆起床在搗鼓什麼,悉悉索索的,其實不用睜眼也知道她肯定是在藏錢了。他暗地冷笑,他若想要拿走,還怕她藏嗎?
一早到了廠里,劉敞就把文生喊到偏僻地方,把十二元大洋盡數塞給了他,文生驚愕得縮著手不肯收下。
劉敞道︰「是我娘過世留下的前,你知道從前劉家是伺候孔家的,也就是你阿娘的娘家,我又是你姨父,和你也算有淵源。其他的不說,你娘生病,得找個醫生看看,趕緊收起來,別再推辭。」
文生滿懷感動,心頭大暖,含著淚收下了錢,哽咽著連句謝謝都說不出口。劉敞從前是孔家的家僕他略知一二,但沒想到這個家僕竟然如此有情有義,比起孔家那些避之不及的親人,不知可敬多少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