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廖東升一聲大喝,立刻寒著臉站了起來,也來不及跟幾人打招呼,立刻快步奔了出去。桃庵可是廖家的產業,芳菲更是桃庵的招牌之一,無論出于何種立場,他今日都必須出面。
沈浪等人也緊隨其後出了房門。
天香樓里已經一片寂靜,剛才那男子的聲音雖然低沉渾厚,但卻響徹了整個天香樓,明顯是以修為催動。
走出大門,就能看到對面甲字三號房的景象。
天香樓的甲字房有四間,都是最好的包房,像廖東升定下的一號房就是其中之一,不過也同樣是最小的一間。
而對面三號房,則是要大了許多,幾乎佔了三樓整個西側,像是一個宴會大廳。
從窗戶看進去,就見三號房里有三張圓桌,坐著二十多人。
房間側面則是坐著一七八名女樂師,手持著各種樂器。
當先的是一名身著粉色長裙的女子,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小嘴嫣紅,一對明眸大而有神,臉上畫著淡妝,姿容秀美氣質素雅。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桃庵花魁芳菲在其中,沈浪也想不到這竟然是個青樓女子。
在圓桌那里,站著一名身著勁裝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四肢粗壯,臉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整個人殺氣騰騰,氣質看來似乎是行伍中人。
而更讓沈浪驚奇的是,他竟然在對面看到了熟人。
一襲白衣化名蘇流年的贏櫻,竟然也在席中。
不過她坐的位置並非主桌,而是在右側圓桌的後方,看來並非是主客。
這麼看來,她似乎沒有暴露自己王府郡主的身份。
芳菲抱著琵琶坐在位置上,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倒是她身後的女樂師,一個個面色蒼白,神色又驚又怒。
「芳菲,你們過來!」廖東升低喝道。
芳菲站起身來,朝著圓桌中的諸人行了一禮,轉身就要朝廖東升這邊過來。
但這時候,站著的中年男子卻低喝一聲︰「給我站著,誰敢走別怪老子刀下無情!」話音落下,他望著沈浪等人冷笑道,「這是我們花錢請來的歌姬,你們一句話就想叫走?」
廖東升怒道︰「多少錢,翻倍退你就是!」
「我今天不要錢,就要她的雙手,你要如何?」說著,這男子竟然拔出腰刀朝著芳菲就走了過去。
芳菲冷凝的面色微微一變,下意識朝後退了兩步,眼中也閃過一抹驚怒。
她是桃庵花魁,平日里接待的也都是文人雅士,什麼時候見過動不動就拔刀的角色。即便強自冷靜,維持著自己的身份,但此刻眼見這男人真要動手,她心頭也是微顫。
「你敢?!」廖東升迅速從懷里模出一支筆來。
九品儒生境已經有了落筆生花的神通,並非是像十品學子境的文士那般手無縛雞之力。
「喲,想動手?」男子言語間滿是戲謔,「正好,我是武者九品練氣境,今日正好掂量下儒家九品是什麼成色。」
對面二十來人也只是坐在一旁樂呵呵的看著,沒有一人勸那中年男子。
沈浪眉頭微蹙,對方這明顯是沖著自己這邊來的。
「且慢。」
沈浪拉住廖東升,走上前來。
「敢問尊駕為何一定要難為一名女子?」沈浪問道。
男子冷笑道︰「老子剛才不是說了?那沈浪謀害人族功臣,這妓子竟然還敢在老子面前唱他的詩文,這就是自尋死路!」
沈浪搖頭道︰「就我所知,那趙奢是聖人當面裁斷,也是聖人親自出手斬殺。尊駕的意思是……聖人不公?」
殺趙奢的風波極大,之所以沈浪到現在還沒被明面上的報復,最大的原因就是當日他不是自己動手,而是請顧聖出手斬殺。
聖人裁決,無人可置疑。
男子頓時語塞,冷笑道︰「你們讀書人就是靠兩張嘴皮子,我武道中人不善言辭,今天我不跟你胡攪蠻纏,這妓子的手我是要定了!」
沈浪嘆了口氣,道︰「當日在清水縣境內,有八品妖族襲擊樓船,船上兩位武夫明知不可力敵,卻死命一戰,拼死也要守護船上百姓。那日起,我就對武道中人多有敬仰。」他說著微微搖頭,「看來是我錯了,武夫中有那兩位一般的英雄人物,也有你這般只敢拿可憐的女子耍威風的敗類。」
中年男子被氣的滿臉漲紅,周圍的人也是面色古怪。
「既然你這麼說,那你來和我一戰!你若是能贏我,我就放過這妓子!但你若輸了,我今日不光要斬了這妓子的雙手,連你的手我也要!」中年男人面露陰狠之色。
眾人臉色都是微變,儒道是典型的文位越高越強大,在低文位的時候,別說是對武道強者了,就是一般有幾把力氣的莊稼漢,都不見得能打過。
別看九品儒生境已經能落筆生花了,但具現出的東西到底有多強,還得看才氣決定。
而一般九品,又能有多少才氣?
只是,沈浪這邊的人個個都是面色古怪。
和沈浪打?
沈浪雖說也是九品,但那是一般的九品嗎?
「好。」
沈浪這里剛開口,一個嬌柔的聲音就猛地響起。
「不可!」
說話的竟然是桃庵花魁芳菲。
她朝著沈浪福禮一拜,道︰「公子心意奴婢心領了,但萬萬不可!」
沈浪微微一笑︰「芳菲姑娘不必客氣。」說著他望向那中年男子,淡淡道,「條件得改一下。」
中年男子冷笑道︰「害怕了?」
沈浪搖頭道︰「我自問膽子不大,但你這類貨色還真沒看在眼里。」
中年男子臉色大變,眼中閃爍出濃濃的殺意。
「那你要怎麼改?」
「我輸了,我和芳菲姑娘的手都歸你了。你若是輸了……那手腳都留下吧。」沈浪淡淡地說道。
話音落下,整個天香樓一片寂靜。
樓下眾人都找了個好的角度,要看樓上的沖突,連樓外的人收到消息,也都涌了進來。
便是中年男子那邊,也有人臉色微變。
主桌上的幾人交換著眼色,都在詢問這二十不到的少年是誰。不過都是微微搖頭,根本沒听說過這人。
但既然能和廖東升幾人坐在一起,想來也應該是什麼世家子弟。
而沈浪這邊幾人,也是臉色微變。
廖東升低聲道︰「那男的是城東李家的人,子玉小心!」
沈浪心中一動,昨日跟薛南亭過來的時候,還听他專程提起過。
這李家是武道世家,族中有不少子弟都在軍中為官,家族勢力龐大,在青雲府城也算是一方豪強。據說這些年和懷寧王府走得很近,因此可能會找沈浪的麻煩,讓他小心行事。
沈浪搖了搖頭,微笑道︰「我知道,無妨。」
廖東升這就點了點頭,也不勸說什麼。
沈浪雖然也只是九品,但六首鳴州一首鎮國,已經證明了他的潛力。
單論儒道身份,沈浪可比他高多了,而且從請聖殺趙奢一事來看,沈浪也絕非是魯莽之人。他既然說無事,那心中應該早有決斷。
「我看要不算了吧,不過是場誤會。」
對面主桌上一人站了起來,看上去二十出頭,面容英俊神采飛揚。
他笑著朝沈浪點了點頭,這才把目光投向廖東升︰「東升,你也勸勸你朋友,大家不要傷了和氣。」
廖東升臉色微變,看了看沈浪。
沈浪淡淡地道︰「你又是哪位,若是要出手,我也一並接著了,賭約和剛才一樣。」
那公子模樣的年輕人神色不變,朝廖東升笑道︰「東升,你告訴你這位朋友我是誰?」
廖東升低聲說出了兩個字︰「武廟李東澤。」
沈浪眉梢微揚。
這個世界有文廟,自然也會有武廟。
不過有些不同的是,武道雖然昌盛,但卻並沒有出過聖人這樣拯救人族于水火中之人。而且這天下畢竟還是文人治國,因此武道一途一直被儒道壓了一頭。
不過卻沒人敢因此小看武廟,但凡是從武廟走出來的,都是能橫壓一代的強者!
「武廟李東澤?」沈浪問道。
李東澤笑道︰「沒錯。」
沈浪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可要一戰?」
李東澤一陣錯愕,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知道他身份後,還敢邀他一戰。
他眯縫著眼看著沈浪,緩緩道︰「我倒是想出手,奈何前幾日一不小心突破到了八品境界。」
「無妨,亦可一戰。」沈浪神色不變。
這話一出,天香樓內一片嘩然。
李東澤盯著沈浪,緩緩道︰「敢問這位仁兄高姓……」
「公子,請讓我出戰!」
中年男子打斷了李東澤的話。
李東澤深深看了他一眼︰「小心。」
「是!」
中年男人轉過身,殺氣凜冽的目光盯著沈浪。
沈浪淡淡地道︰「快點吧,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
中年男人獰笑道︰「那就讓我來見識下你這儒道九品!」
他一聲暴喝,渾身血氣涌動,身形高高躍起,手中長刀化作一道銀簾直奔沈浪頭部。
這分明是想直接斬殺沈浪。
沈浪背著雙手,空中凌冽的罡風襲來,吹得他衣衫飄動,那豐神俊朗的模樣,看得周圍無數女子心跳加速。
「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隨著沈浪的吟誦,一只碩大無比的鬼蜻蜓出現在了他的頭頂。
「口綻蓮花?!」
「不對,口綻蓮花是七品學子境的神通,他只有九品!」
「那……那是……」
「原創詩文,鳴州之作……他是沈浪!」
就在中年男人撲到沈浪頭頂的時候,鬼蜻蜓動了。
幾乎是化作了一道幻影,瞬息出擊。
空中血光四射,刺目的猩紅將整個天香樓都染成了紅色。
鮮血如同盆潑一樣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