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正著實被嚇了一跳。
他只不過是念了詩的尾句,王大儒竟是直接癱倒在地上。
得虧對方身上有儒家浩然正氣護身,否則這位花甲之年的老者怕是要摔出毛病。
「老師,您這是……」
李文正上前將老者慢慢扶起,關切的問道。
但王大儒卻並未搭理他,反而眼神呆愣,嘴里不停嘟囔著。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後半句,比起前面更是驚艷!之前是老夫眼拙了,此詩當為甲上中的上上等!距離千古名句僅一線之隔!乃當世詠竹詩之首!怕是後世都難以再出勝過之佳作!」
听到老師如此評價,李文正有些模不著頭腦。
「老師這首詩真有你說的那麼好?」
王大儒聞言直接給了他一腳。
「混賬東西!看看你自己寫的什麼破爛玩意兒,還敢置喙此等佳作?!」
「此詩之妙,你等年輕人心性浮躁自是體會不到,為師今日便點撥你一二,你且听好了,回頭將為師說的抄上一百遍,你心中自會明悟。」
王大儒坐回桌案前,一邊提筆揮墨,一邊為李文正講解此詩之精妙。
「文正啊,先前為師便說了此詩通篇無一竹字,卻無一不是寫竹。而看了後半句,方知為師膚淺了啊!此詩表面是寫竹,實則是在寫人!」
「老夫這數十年尤愛養竹,曾經世人曾言‘詠竹百家,唯王獨秀’,如今…汗顏吶!老夫作了無數首詠竹,到頭來不過是反反復復寫竹之美。而劉尚書此詩真正讓老夫明白詠竹的最高境界便是喻人!君子如竹當如此!」
「我想這最後一句,寫的便是劉尚書自身在朝堂多年的真實寫照!即使再曲折惡劣的環境,仍然保持剛正不阿、公正廉潔的品質,大明有此等賢臣,我大鄭不如啊!」
李文正听自己師父對此詩一通不加絲毫掩飾的贊美,心里也是震驚不已。
自己師父什麼性格,他再清楚不過。
就連姚川大儒那首千古名句《春雨》,對方看過之後也只是平靜點頭,說是姚川醞釀多年該是這般。
而現在,竟然為了一首甲上的《竹石》便如久旱逢甘露般激動無比。
想到這兒,他又弱弱的開口問道︰
「老師,和這首《竹石》同等水平的好詩,昨晚宴會上還有三首,您要听嗎?」
啪!
王大儒聞言直接拍案而起,瞪大眼楮直視李文正。
「你是說跟這首《竹石》一樣的水平?!這也是大明官員所作?」
「啊?」李文正有點沒听懂,下一秒連忙搖搖頭。
「老師您誤會了,大明官員只有劉尚書這一首,剩下的都是兩位年輕人所作。」
「什麼!青年才子當真作出甲上之作了?!這可是老夫都未曾做到的!」
「學生不敢欺瞞老師。」
王大儒此刻心髒怦怦直跳,時隔幾十年,他終于再次如遇到初戀時那般感覺!
他主業雖然是著書做文章,擅長兵法和經義,但其對詩詞一道卻是極其痴迷。
如今遇到如此多的極品好詩,自是激動萬分。
「三首竟是出自兩位青年學子,其中必定有我大鄭的元明殿下,可對?」
「呃……的確有元明殿下,不過他只作出一首,其余的則是出自大明皇帝的…貼身宦官。」
王大儒聞言掏了掏耳朵,若無其事說道。
「文正啊,為師近日似是耳力不太好,你再重復一遍,老夫剛才竟是听見了什麼宦官哈哈哈……」
但笑著笑著,他見到李文正一臉嚴肅的表情,瞬間明白了什麼,臉上的表情以極快速度變換著。
「太監?!!!」
……
午門廣場,一角落處。
有兩人互相低著腦袋湊在一起,似是間諜在交換情報般,偷偷模模、極其猥瑣。
「劉尚書,此詩乃是我積蓄半生之作,可是貨真價實的千古名句,您今晚詩會奪魁,可莫要忘了在下!」
林言宸壓低著嗓子細細囑咐道,隨後又鄭重其事的將一張紙團放到劉遠山手中並握緊。
劉遠山也如獲珍寶般接過,極為誠懇的點頭保證。
「林公公…不!林兄弟!今後你便是劉某的親兄弟!有什麼用得著我禮部的盡管來找為兄!待為兄今日奪魁,必定不忘你我的約定!」
林言宸聞言先是無語,你這是收了好處還光明正大佔老子便宜?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他只是一個六品的貼身太監,而對方乃是正二品的禮部尚書,跟對方稱兄道弟,好像也不虧啊!
而且,教坊司的頂頭上司就是眼前這位便宜老哥,那以後豈不是可以……嘿嘿嘿!
想到這兒,林言宸更加用力的握緊劉遠山的手。
「兄長!」
「哎——!二弟!」
「兄長!」
「二弟!」
……
一番你儂我儂的膩歪,兩人這才不舍分開。
其實是林言宸急著把人趕走,若是再晚些,他腳踏兩只船的行為可就瞞不住了!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間。
同樣的地點,只不過禮部的劉尚書變成了吏部的衛尚書。
「咳咳,林公公東西帶來了嗎?」
衛溫書此時沒穿官袍,似是怕被人認出還帶了個斗笠。
可殊不知,在皇宮中,如此打扮才更引人注意好嗎!
若非長孫奕提前派懷玉跟附近近百名暗衛打過招呼,恐怕這衛尚書早就被亂箭射死了。
但客戶就是上帝,林言宸自然不敢多說什麼。
他直接從口袋里拿出一頁宣紙,這次並非紙團,而是精心折疊後放于懷中的。
而且用的紙張雖不是龍宣,但也是極為名貴的極品宣紙。
「嘶——這可是黃宣?!」
衛溫書幾乎一眼便認出林言宸手中所拿。
林言宸心里吐槽︰我還黃曉明呢,但嘴上還是笑呵呵拍馬屁。
「衛尚書果然好眼光!此物平日里只有陛下才能使用,我也是好不容易從陛下那兒偷…討來的哈哈哈!」
林言宸連忙用小聲掩飾尷尬,差點就把實話說出來了。
不過,衛溫書倒也不甚在意。
紙張本身再貴又算得了什麼,重點是這紙張上的內容是否為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