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回憶了一下，也不禁默然無語。
此言雖然難听，但確實是肺腑之言，十足的在理。
他們就是一群再常見不過的散修，憑什麼值得人家笑臉相迎。
「或許……這只是這位大能的與人禮儀呢？」
年輕修士大膽地猜測︰
「就像那些大家族出來的人一樣。之前我見過一個顧家出來歷練的修士，靈氣深厚，技法純熟，但是和我偶然相遇時，卻也彬彬有禮，臉上也一直帶著笑意。」
「也許這位高人就是如此？因為曾經的為人家教，所以才一直帶著笑容？」
老散修長嘆一聲，話語之間，滿是悲哀。
「石小子，你說的那人，我也見過。」
「但你不知道啊，就算是笑容，也會有所不同。」
「那顧家修士的笑容，他的眼眶周圍一動不動，就只是嘴上咧出了一個弧度。」
「你這種年輕人也許會被表象欺騙，覺得如沐春風，但是在我這樣的老東西眼里，心里只有害怕啊！」
「他雖然臉上帶笑容，但是手卻一直沒有從臉上放下來過，另一只手更是一直藏在袖子里看不清有什麼動作。」
「只是看上去平易近人，但那副架勢，只要一見到不對勁的地方，他就能馬上猛暴起殺人！」
「所以當時我一直擔驚受怕，生怕我們惹了他不快，讓所有人都慘死在他的劍下。」
年輕人一愣，回想起當時的場景，發現確實和老修士所說的一模一樣，心里更是忍不住一陣害怕。
他干脆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竹竿，在老散修對面盤腿坐下，追問道︰
「那這位高人呢，難道他也想暗中出手襲擊嗎？」
老者眉頭緊皺，也盤腿而坐，竹竿平放在腿上，任由小舟隨風飄動。
「這位高人的情況，倒也有幾分不一樣。」
「他的手全都漏了出來，放在了明面上，沒有暗中掐訣的意思。」
「身邊沒有法寶武器，也沒有靈氣波動，說明他也沒有架械傷人的念頭。」
老散修越想越是匪夷所思，眉頭都快皺成一個死結了。
「甚至連這位高人的眼底，都是一片清澈明朗的笑意——你敢相信嗎？」
他忍不住靠近那位年輕修士，伸手提了提自己的嘴角。
「一位不知境界的大能，竟然會對我們這些螻蟻露出真心實意的笑？」
年輕人張大嘴巴，半天都無言以對。
是啊，這怎麼可能呢？
他們與那位高人之間，修為之間差著一道鴻溝，地位更是天壤之別，怎麼會因為他們露出真心實意的微笑呢？
假笑的人，其實暗中是想殺他們；
那真笑的人呢？他是想干什麼？
年輕人忽然打了一個寒戰。
「我當時意識到這點後，第一時間感覺到的，就是恐懼。」
老修士的聲音宛如夢囈。
「這根本不可能，怎麼會出現這種事呢？」
「天崩地裂，丘巒崩摧，一瞬間，我感覺天都要塌了！」
「這完全沒有道理啊！」
「我實在是禁不住內心的恐懼，最後還是選擇了懦弱，帶著你們逃跑了。」
「這情況，實在是太詭異了……」
老散修雙眼無神，靜靜地看著兩腿上的竹竿。
剩下的話，徹底變成了幾句翻來覆去的囈語，即使是近在咫尺的年輕修士，也完全听不真切。
見狀，他也只能默嘆一口氣，拾起手邊的竹竿，走向船頭，準備繼續劃船前進。
忽然，船頭處響起了「咚」的一聲。
就像是撞上了什麼不小的東西。
只是這一片江水中，會有什麼東西？
莫非是什麼水怪？
年輕修士一愣，警惕地持著竹竿擋在身前，躡手躡腳地朝著船頭靠去。
這一聲也把老散修從著魔中驚醒了出來。
沒有過多猶豫，他便掐了個法訣，臉上猛地青筋暴起。
隨著他的動作，周圍的江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年輕修士注意到環境的變化，回過頭用眼神向他示意了一下，繼續小心翼翼地前進。
轉過夾棚，他便直接看見了那個東西。
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正一動不動地趴在船頭上。
什麼玩意？
年輕修士心中更是疑惑。
他遠遠地用手中竹竿戳了那玩意一下，卻突然一陣撲通。
「別別別，朋友，我是人！我是人！」
人？
年輕修士一愣，定楮看去，發現這還真的挺像一個人。
此時老散修也掀開簾子，從船尾走了過來。
听到那東西的話，他手上法訣微松。
周圍的霧氣稍稍淡了幾分。
勉強能看出，這確實是個渾身濕透的中年人。
他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松了下來，手上的法訣也徹底松開了。
緊皺眉頭，他對著那位莫名其妙突然出現的凡人喝問道︰
「此地方圓幾里一家人沒有，你是從哪冒出來的！」
「快給我從實招來！你到底是不是妖怪！」
中年人連忙擺手，解釋道︰
「不是妖怪，真是人啊！」
年輕修士打量了他幾眼，發現他臉色紅潤，不像是個勞苦之人，也忍不住問道︰「你要真是人，跑這鬼地方干嗎？」
「小兄弟有所不知啊。」
中年人趕緊解釋道︰「我平生最好游山玩水，最近路過此地，忽然從一戶人家中听說此處有一處名為桃花源的奇地，心中好奇，所以想來這親眼見識一下。」
「本來想雇一個船家幫忙的，結果一听我要去的地方後，全都跟見了鬼一樣，直接跑了。」
「我沒辦法，只能買了一艘小木船，想自己劃船過來……」
老修士忽然打斷了他的解釋，急忙問道︰
「然後你的船突然翻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中年人茫然地點了點頭。
老散修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來，繼續追問道︰「是不是當時很突然？船突然就翻了？就像是水里有什麼東西在下面搗亂？」
中年人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
「當時那有沒有听到周圍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中年人臉色慘白，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艱難地點了點頭。
老散修閉上了嘴，扭過頭沖著旁邊的年輕修士喊道︰
「快劃船！我們快跑！」
「水底下有髒東西！」
年輕修士慌忙應聲，手忙腳亂地撐死竹竿打算劃船時，
三人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陣若有若無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