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和寧謙走到病人床旁，寧謙主動走上前介紹患者信息。
第一個患者叫葉輝，中年男人。
一開始是由于同事講的笑話，笑著笑著把肚子給笑疼了。
起初以為沒啥事，後來發現不笑也開始疼了，覺得不對勁才來醫院。
今天下午在急診科行了闌尾切除術。
王海听到患者病因哈哈一笑，問道︰「什麼笑話，能笑出闌尾炎來，我听听！」
葉輝有些難為情︰「再說我怕把傷口再笑炸開。」
王海一听也不勉強，半開玩笑的道︰「那你可以要小心，住院期間不要再讓你的同事來看你。」
葉輝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也是嘿嘿一笑。
幾句寒暄打破病人緊張的心情，王海準備揭開敷料查看一下切口情況，同時做一下月復部觸診。
敷料一揭開，王海頓時傻眼！
這哪是切口，只有淡淡的一條線，就算是內行人不仔細看還看不到呢。
而且切口很小，甚至可以和腔鏡相媲美了。
這小子還藏了這一手？
葉輝一看老醫生在自己的刀口上觀望良久，他有些慌！
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他這一看才發現，刀口在哪？完全看不見！
葉輝不由得心里一驚！這醫生不會開錯刀，或者根本沒做手術吧。
「醫生，我這沒事吧？」葉輝的聲音有些吞吐還有些發抖。
王海听到病人的話，頓時反應過來，趕忙道︰「你看，這是你的刀口。寧醫生給你縫得是真好。
我這歲數大，有些老花眼，看不太清楚。」
葉輝松了口氣，趕忙向兩位醫生致謝︰「謝謝兩位醫生，這不說我還以為是上面掉了根頭發呢。」
王海對著病人擺擺手道︰「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們外科醫生嚴格遵循無菌原則，在傷口周圍你是一根頭發絲都看不到的。」
葉輝不好意思的笑笑。
寧謙將葉輝的敷料重新覆蓋好，再交代一下術後注意事項，才跟著王海看另一床的闌尾病人。
一刻鐘後，病人看完，王海在走廊上就和寧謙聊了起來。
王海看寧謙的眼光就像是在石頭堆里發現一顆珍珠，眼里閃著異樣的光亮︰
「小寧我沒看錯的話你做的是小切口闌尾手術吧。」
寧謙點頭。
王海習慣性擼了擼白大褂的衣袖問道︰「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看了些文獻，自己再做了一些總結。」寧謙如實回答。
「研究很久了吧。」王海繼續問道。
「就在這幾天。」寧謙的回答很平淡。
听到這個回答王海說不上驚訝，不過確實有些出乎王海的預料。
自己其實也關注小切口闌尾切除很久了。如果可以王海還想把它推廣到基層，造福一方百姓。
可王海覺得還不是時候，適應癥太窄，性價比太低。
與其花一些時間改正自己做傳統闌尾的習慣，還不如多研究研究自己的胃大部切除該如何改進。
手術做到如王海這樣的地步，已經形成一套屬于自己的手術技巧，要是非要打分估計是無限接近于S的水平。
有些時候超水平發揮可能會突破到S，但絕大對數時候水平都在A+左右波動。
這種境界的人對手術有自己獨到的理解，但正是這些獨到的理解限制了自己進一步發展。
這個時候想要突破講究的機緣，可能是一篇文章的靈感，可能是一位大拿的點撥，當然也有可能是主刀完某一台手術後突然靈光一閃。
王海已經停留在這個境界好多年，自然明白突破的不易。
可眼前的寧謙居然能將所學知識融會貫通，為自己所用，而且學得很快。
他終究還是低估了這小子的天賦，這可是大才啊！
看著寧謙的模樣，王海是越看越喜歡，聰明，謙虛，勤奮，好學。
甚至想要收他為徒。
王海知道以寧謙展現出來的天賦，用不了幾年寧謙可能就要將自己超越。
就算是這樣，王海也不會後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本就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他能做的也許就是為寧謙做入門的指引，陪伴他成長，至于他能成長到哪個地步，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不過說到收徒這件事，王海一時間還不知道怎麼開口。
也許是時機未到吧。
「咱們再去看看龍葵堿中毒的患者。」王海沉思良久，才道。
寧謙擺了個請的姿勢︰「這邊。」
王海進到病房愣了一下。
這麼重的病人，居然沒有家屬陪護。
王海有些納悶︰「家屬呢？」
「病人是我在回急診的路上踫到的，看著病情很急我就先搶救了。
家屬剛來在辦公室簽字。」
說完這句話，寧謙自己也發現了漏洞。
在現有的醫療環境下，在沒有家屬的條件下執行搶救，且事先沒有采取任何自我保護的手段，對任何一個醫生來說都是很危險的。
王海似乎察覺到寧謙情緒的變化，輕輕拍了拍寧謙的肩膀，將寧謙帶出病房，來到走廊的盡頭。
看向窗外的遠方，王海意味深長的道︰
「你這樣做其實也沒有錯。我剛從醫那幾年也向你一樣，病人的生命健康受到威脅，總是奮不顧身的沖在第一位。
後來有些事情經歷得多了，才知道保護好自己同樣重要，也只有這樣才能救更多值得救的人。」
王海猶豫了一下，又從盒子里抽出那根剩下半截的煙，點燃︰
「你們這些小年輕在臨床一線奮戰，總有人要成為你們的後盾。
有什麼就放手去做，以後遇到類似的情況，記得你還有我這樣一個上級醫生。」
王海突然想到一句話，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擔當。
自己已經老了，不能在臨床一線沖鋒陷陣，卻可以成為重要的後備保障，讓年輕一代沒有後顧之憂。
自己沒有實現的願望，可以讓年輕一輩的人去實現。
至少王海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有這樣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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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的話不算多，卻句句珠璣，字字入心。
寧謙讀懂了王海對自己的期盼︰「老師，我明白了！」
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兩顆心坦誠相見。
走廊的盡頭，兩個身影，一老一小，一高一矮，互相映襯著，拉出長長的身影，刺破黑夜的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