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診室有些安靜，
張茂有些不開心。
寧謙意欲何為，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一天做了7台闌尾手術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闌尾切了就沒有了。
男性病人的月復痛要比女性病人簡單得多。
通常只需要考慮消化系統疾病以及泌尿系統疾病。
消化系統疾病中，最常見的又屬闌尾炎。現在闌尾已經切除，只需要加做泌尿系彩超就行。
加做闌尾彩超實在是謎之操作。
上級陳光耀出了名的暴脾氣，要是他知道自己做出這種事情來估計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這還是算比較好的結果。
要是患者及家屬發現，認為醫院亂開檢查，再去投訴自己，才是最嚴重的結果。
這種情況下，醫院為了息事寧人一般都會拿小醫生開刀，從重處罰。
輕則罰款上千，重則會被暫停職業一段時間，這樣的結果他傷不起。
自己也是合同工，每月到手只有三千來塊工資，要是被罰款或者暫停營業自己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想到種種可能，張茂剛才的滿足已經被滿腔的怒意沖散。
但他還是強忍怒火，詢問寧謙道︰「寧醫生，你的檢查是不是開錯了？」
張茂心里還殘存著最後一絲理智，他寄希望于寧謙昨天剛上一個二十四小時，頭昏眼花開錯了，然後自己去補救。
畢竟寧謙剛才對自己的態度也不錯，事情鬧大對大家都不好。
「沒錯啊。我開的闌尾彩超和泌尿系彩超。」寧謙面不改色地答道。
原來你知道自己開了闌尾彩超啊！張茂氣不打一處來。
看著寧謙臉上自信的表情，有一瞬間張茂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問的病史到底對不對。
「那可是個闌尾術後的患者，闌尾已經切了二十多年！」張茂的聲音陡然放大。
寧謙已經開始書寫中年男人的手術同意書，隨口答道︰「切了闌尾依舊有可能再發闌尾炎。」
張茂听到這話突然一笑，這個笑是嘲諷的笑。
學醫八年，他頭一次听說闌尾被切了還能發炎。這是故意來跟自己做對的？
敷衍好歹也編一個像樣的理由來敷衍我。這種話簡直就是在搞笑。
「可能你跟我們學的外科醫學不太一樣！」，張茂回懟，剛才對寧謙建立的好感蕩然無存。
「第八版外科學上提到過闌尾殘株炎。」寧謙 里啪啦敲打著鍵盤。
要是之前，他也不敢完全確定這樣的診斷。
現在寧謙擁有大師級的月復部觸診，才能根據查體的結果就做出判斷。
當然他能確定，不代表別人就會相信，所以才加做了下月復部彩超。
張茂听到這話愣了好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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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學上確實有寫過闌尾殘株炎，可發生的概率極低。
大多數的闌尾殘株炎都會在闌尾手術後的5年內發生，而且屬于闌尾術後的少見並發癥，發病率僅有0.5%。
難道這0.5%的g概率真的被自己遇到了？或者被寧謙猜中了？
雙色球的中獎概率都比這個高！與其相信這樣的概率不如相信自己能中一發雙色球。
「就算有可能是，難道你要給每個闌尾術後月復痛的人加做闌尾彩超？」張茂的底氣更足，聲音更大。
寧謙這樣的操作無異于知道彩票會中獎，你就把所有的彩票都買下來。
「我查過體認為這個病人有必要做。」寧謙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
「難道你沒听見病人的老婆說他經常裝病？病人自己也不否認！這樣的查體不具有客觀性。」張茂據理力爭。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不相信病人的主觀病史。」這是寧謙從白芸的病例上得出的答案。
並不是所有的病人都會如實提供自己的病史。
特別是在傳染病史方面，謊稱自己無傳染病史，急診手術術中或術後檢驗科電話報告乙肝、HIV、梅毒等的案例每年都會發生。
「看來今天工作不夠忙，還有時間在這里辯論。」
說話間一個虎背熊腰，國字臉的人出現在急診室的門口。
身高不算高，卻能將整個急診室的門佔滿，目光凌厲，仿佛能刺穿一切。
張茂听到這聲音就知道是自己的老師陳光耀，身體下意識一顫，迅速收拾好面對寧謙囂張的表情，縮了縮脖子，擺出一副老鼠看見貓的模樣。
張茂在臉上擠出微笑，下意識往張茂方向走了走︰
「陳老大，我跟小寧探討一下闌尾炎術後並發癥的問題。」
張茂從進急診科的那天開始就跟著陳光耀，知道陳光耀在部隊待過，做事情雷厲風行，脾氣火爆。
曾經有病人家屬到急診科鬧事，他月兌下白大褂露出一身腱子肉就準備開干。
穿上白大褂我是醫生，月兌下白大褂我能打十個，被人指著頭亂罵一通，他還真忍不了這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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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茂覺得自己的老師要是生在古代那一定是赤手空拳打虎，倒拔垂楊柳之類的豪情英雄，自己在陳光耀手下也就成了牽馬提刀的小跟班。
小跟班就要有小跟班的態度，見到自己的上級，張茂立馬乖巧得跟實驗室的小白鼠似的。
「是嗎？討論是好事，爭得面紅耳赤可就不太好了。」陳光耀看向寧謙正色道。
張茂連忙附和︰「是啊。小寧剛給一個闌尾術後20余年的患者開了闌尾彩超，我們正在探討必要性。這不就聊到闌尾術後並發癥的事情上面了嘛。」
陳光耀雖脾氣暴躁，最是護犢子。張茂相信自己只要把事情說清楚，上級就不會因為亂開檢查而遷怒于他。
「是這樣嗎？寧醫生。」陳光耀聲音不大，操著方言腔，卻很有穿透力。
他平日里很反感給醫院創收，多開檢查的醫生，但也不想錯怪寧謙于是繼續發問。
「陳老師，是這樣。我懷疑病人是闌尾殘株炎，所以開了闌尾彩超。」寧謙的語氣不卑不亢。
張茂急忙補充，生怕寧謙搶先一步︰「我查過體，體征不典型。」
他比寧謙早工作兩年，臨床經驗肯定由于寧謙，對自己的查體也有著絕對的自信。
陳光耀對著張茂問道︰「病人呢？」
「已經去做檢查了。」張茂把電腦前的凳子往後挪了挪答道。
他預判陳光耀下一步要坐下查看患者的相關資料，條件反射準備好座位。
陳光耀將背在身後的手一甩，臉上的肌肉緊繃起來︰
「胡鬧。拿不準就請示上級，當我是擺設嗎？患者要是投訴你亂開檢查你怎麼處理？」
張茂表現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是寧醫生開的檢查，我知道的時候病人已經去做檢查，想要追回來也已經來不及。」
陳光耀臉上的表情更加凌厲︰「你也有責任，別人開的醫囑為什麼自己不檢查？」
對著寧謙又道︰「還有寧醫生，剛入職要多學習，多請教！不能目中無人。在醫學院你可能成績很好，可這是在醫院。
看病不是做題，在學校你做錯題只是扣分，在醫院要是你選錯了，可能會扣命！」
寧謙醫療文書已經準備完畢，在電腦前站起隨後道︰「陳老師，手上的感覺不會騙我，我覺得患者有必要做這個檢查。」！自己從醫十幾年都不敢說絕對相信自己的查體，眼前的毛頭小子居然如此自信？
陳光耀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兩步準備跟寧謙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