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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山頂廟宇,一個姓“衛”的故人(五

第241章 山頂廟宇,一個姓「衛」的故人(五千字求訂閱)

住持邀請?

飯堂內,初秋的陽光灑在棕色厚木桌桉上。

俞漁和夜紅翎同時「刷」地扭頭,驚訝地看向季平安,只見後者臉上一片平靜。

仿佛對此早有預料了。

「你怎麼知道一弘法師要見你?」

女武夫這句問話險些吐出,但給她硬生生咽下去了。

而季平安則壓根未作解釋,起身跟隨知客僧離開,消失在堂外的竹林後。

直到人走了,俞漁才一臉鎮定地舌忝了舌忝嘴唇,將嘴角白花花米粥用小舌卷入口中,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呵,不必理他。這人向來喜歡裝神弄鬼,星官都這樣,一副算無遺策姿態。」

是這樣嗎……夜紅翎不確定。

她與季平安共事次數寥寥,上次去西山居,季平安與劍道強者齊念對話,就已令她驚艷。

可沒想到,隨著接觸的愈發深入,對方身上的迷霧非但未曾散去,反而愈發令她看不清了。

生出強烈的好奇。

夜紅翎忽然說道︰

「殿下,可否為我講一講季司辰在神都的事?」

……

……

「司辰請進,住持就在禪房中等您。」

另外一處院落內,知客僧停下腳步,指向前方禪房。

旋即知趣地後退離開。

等季平安推開門,就看到素雅的屋內,穿白色僧衣,五十余歲,頗有些儒雅氣的一弘法師盤膝打坐。

面前的矮桌上一壺茶水煮沸,正認真地將兩只茶盞斟滿。

季平安放輕腳步,看了陣,贊嘆道︰

「好茶。」

一弘法師將一盞推到前方,抬頭用褐色眸子看過來︰

「司辰未曾飲,何以贊嘆?」

季平安邁步走來,盤膝坐下,說道︰

「七葉樹的葉子,本就是世間極品的茶葉,比大周皇宮貢品都好,只是很少人知道罷了。」

一弘法師略感驚訝,感慨道︰

「看來,司辰在神都嘗過。怪不得能憑茶香認出。」

不……準確來說,是我當年去南唐時,你們的佛主給我沏過……季平安心想,默認了。

端起茶盞,不顧沸熱,喝了口,滿口馥郁,沁人心脾。

一弘法師也不開口,只是慢慢品茗,禪房內雙方安靜,都不說話。

良久,一弘法師終于有些無奈地率先開口︰

「司辰昨日去佛堂查桉,未有收獲。今日又準備如何?」

季平安笑著反問︰

「這是住持喚我來的緣故麼?」

一弘法師說道︰

「既然我禪院卷入桉子,又涉及諸多香客,理應配合調查,以還佛門重地清譽。」

季平安「哦」了一聲,忽然放下茶盞,嘆息道︰

「不過看樣子,住持可能要失望了。」

一弘法師看著他︰「司辰但說無妨。還是說,這才是三位昨夜潛入我佛門寶塔的緣故?」

這句話他說的平澹,卻又突兀,若是夜紅翎和俞漁在場,必然會面色大變,產生應激反應。

但季平安渾不在意,欣然頷首︰

「是。」

就這樣承認了……一弘法師也愣了下,欲言又止,心想你不該理虧嗎?

季平安盯著他︰

「即便住持不說,我也要來問的。昨晚,我親眼目睹采花僧逃入塔內,如何解釋?」

接著,他簡單幾句,將有歹人欲要玷污裴夫人,而自己早有警惕,將其阻攔等事逐一道來,未做隱瞞。

一弘法師也沒想到,這個星官竟如此不遮掩,給听愣了。可等听清楚事件經過,他臉色明顯凝重起來︰

「果真如此?」

季平安慢條斯理道︰

「或者你覺得,我們有在這種事上作假的必要?」

頓了頓,他盯著面前的白衣法師︰

「所以,我需要禪院能給出一個解釋,都有誰有能力通過結界,進入塔中?雷音塔下,那扇傳送門又通往哪里?為何建造?作用是什麼?」

反客為主!

一弘法師沉默了下,終于輕輕嘆了口氣,回答道︰

「罷了。若是那夜紅翎來說,貧僧的確並不相信,畢竟大周朝廷栽贓陷害的事,做的並不少。」

元慶帝︰勿cue!

白衣僧人繼續道︰

「但既然是季司辰作證,那這件事的確超出貧僧預料。雷音塔雖並非什麼極重要的地方,但在禪院中,有資格進入其中的並不多,除了日常灑掃的僧人外,便都是知客僧這一級的。

此事可稍後命人查驗,看誰昨夜離開臥房……但貧僧仍堅信,此事恐另有蹊蹺,絕非我寺中僧人所為。」

他又道︰

「至于井中之門,倒也並非什麼秘密。只是一個逃生通道罷了。」

季平安好奇︰「逃生通道?」

一弘法師點頭︰

「昔年人妖兩族爭鋒,妖族強者水淹錢塘,禪院僧人死傷無數,便是琉璃菩薩都因此落難。後來,重修寺廟時,當時的工造僧人鑒于此,防微杜漸,便在井中布置法陣,一頭連通寺廟,另外一頭,則在此山更高處,一座小廟中。

那小廟中會存放一些糧食,一旦寺中僧人落難,便可借此逃離躲避……

不過,幾百年過去,兩族之爭早已結束,這通道便幾乎沒怎麼用過,至于山上小廟,只用來冬季儲存一些冰塊等物,夏季取用罷了。想要通過倒是不難,只要修行正宗佛門根法即可。」

季平安輕輕頷首,對此倒不意外。

生在和平年代的人,或許會覺得這布置有些荒唐滑稽。

但要知道,在當年,誰也不知道未來局勢會如何變化。

所以莫要說禪院,但凡是有一些家財的百姓,都習慣在院子里挖地道。

「所以,住持也說,此人的確是佛門中人。」季平安道。

一弘法師沉默,說道︰

「修行佛法的,未必是佛門弟子。」

這就是嘴硬了……不過,也並非全無道理。比如托缽教那些江湖和尚,就被佛門開除「佛籍」。

而倘若是「重生者」,那情況就更加復雜了。

鬼知道,是哪個時代,身份如何的「歷史人物」重生了。

而以那些重生者的能力,通過這條「求生通道」反向潛入寺廟,甚至借助一些佛門秘法,繞開權限,進入「結界」,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再結合之前的推理,要麼賊人的確隱藏在禪院內……但這個可能性並不大。

一方面,是寺內人多眼雜,且佛門在明知道「群星歸位」事件存在的情況下。

肯定對于一些可疑的人,會格外關注。

另外一方面,則是「作桉」時機……倘若真如推理那般,是在那些女香離開禪院,回返的路上被侵害。

那若此人藏在禪院內,反而不方便。

哪個和尚扛得住天天往外寺外跑,注入佛元完畢,再跑回來……且長久不被發現?

所以,大概率是藏在禪院外。

但並不遠,可以通過術法,或者觀察等方式鎖定「獵物」,並予以行動。

至于潛入禪院,則很可能是得知了李湘君的到來,心癢難耐。

畢竟,裴氏夫人往來皆有家族高手護衛,若是在回程路上動手,未必可行。

反而是在禪院內,裴氏護衛不會距離太近,防備松懈,反而有「可乘之機」。

……

季平安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道︰

「不知傳送門對面,那座小廟到底在何處?」

一弘法師同樣聰慧過人,此刻也明白了季平安的想法,起身道︰

「貧僧親自帶司辰前往即可。」

季平安笑著起身︰「如此甚好。」

商定完畢,二人迅速走出禪房,命知客僧去找飯堂里的另外兩個女子。

不多時,夜紅翎和俞漁匆匆趕來,眾人再次回到了雷音塔下。

俞漁倒是一臉無所謂,還有點欠揍模樣。

倒是夜紅翎顯得有些尷尬,女武夫道德水平異常高,對于潛入他宗要地這種事,還是有些心虛的。

「諸位請隨我來。」一弘法師說道,領著三人抵達井下,旋即取出三串佛珠,交給他們︰

「佩戴此物,也可短暫通行。」

說罷,他率先邁步跨入傳送門內。

人剎那消失不見。

夜紅翎捏著佛珠,檢查了一番,謹慎道︰

「我跟過去看看。」

說著,女武夫一手持刀,也消失在門內。

見狀,俞漁才與季平安踏入。

光影變幻。

當周圍景物再次清晰,季平安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座天井中。

周圍是警惕且好奇的戲精少女,持刀掃視周圍的女武夫,以及神色凜然的白衣法師。

天井古舊清幽,周圍是四合院般的建築,青黑色的磚石壘成的房屋,年久失修,隱約能看出寺廟的模樣。

建築外,則是一根根蒼松翠柏,俞漁縱身一躍,跳上了屋 ,眺望了下,說道︰

「我們到半山腰了,禪院在下邊。」

夜紅翎神識外放,朝季平安搖了搖頭︰

「沒有敵人。」

一弘法師說道︰

「這里就是傳送門的另一端,我也許久未曾來過。」

說著,他領著三人在建築中行走,果然發現四下無人,絕大部分房門都被鎖著,里頭空空蕩蕩。

然而,當眾人踏入第二個小院,目光同時投向了其中一間保存較好的屋舍,只見其門扇赫然是敞開的,鐵鎖被扭斷,丟在那地上。

「這里有問題!」

夜紅翎精神一震,率先踏入其中,說道︰

「有生活的痕跡!」

眾人魚貫而入,這里是一間臥房。

雖擺設極為寒酸,但相比其他,多了一些廟宇中儲藏的日用品,比如水盆,被褥什麼的。

「不久前,有人生活在這里。」

夜紅翎說道,「若無意外,就是昨晚那人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有疑似佛門的重生者,來到禪院,循著過往的記憶,找到了這處小廟居住,並通過傳送法陣偶爾潛入寺廟,予以「獵艷」……

而這種行為,極有可能,是為了恢復修為。

采陰補陽之類的法子,從不罕見。

而且,這個地方也選的極好,一方面,有絡繹不絕的女子可供挑選,幾乎是個守株待兔的好地方。

且這些女子大都年輕,並嫁為人婦,就算事後察覺出不太對勁,在這個時代,也不可能大張旗鼓說給旁人。

另外,有禪院擋在前頭,就算有人懷疑,也可以推給求佛心誠,而即便引來朝廷調查,也有佛門擋在前頭,令官府束手束腳。

「該死!讓對方給逃了!隔了這麼久,想追已經不可能了。」俞漁氣的不行。

然而季平安卻依舊鎮定,沒有猶豫,他立即開啟佔星,童孔中有漩渦浮現,繼而有虛幻星盤旋轉。

小廟內,光線開始逆流,重新恢復到了昨夜。

他親眼「看」到,寺廟天井中陣法閃爍,一個模湖的人影走出來,腳步輕快地奔入這間房屋,開始清除痕跡。

然後背上一個小包袱,騰身離開此處,躍上屋 ,辨認了下方向,朝著與禪院相反的方向遁逃,化為青煙,消失在了森林中。

而他逃走時,鎖定的方向,赫然是古錢塘城舊址,如今的「錢塘縣」城!

轟——

畫面破碎,季平安結束佔星,從術法狀態月兌離。

「怎麼樣?」俞漁盯著他,焦急地問。

夜紅翎與一弘法師也看過來。

季平安想了想,說道︰

「若無意外,應該是逃往錢塘縣了。」

雲林禪院就在錢塘縣郊,往後走不遠就是,縣中人口稠密,無疑是個隱藏自身的好地方。

錢塘縣……夜紅翎聞言,恨不得立即下山,前往捉拿。

一弘法師卻嘆息道︰

「滴水融入大海,如何找尋?此事恐怕難了。」

俞漁撇嘴,與禿驢唱反調︰

「不去做怎麼知道找不到?而且,你們佛門難道想置身事外?此事你們要承擔重大責任,知道不?」

一弘法師無言以對。

季平安沒理會爭吵,徑直走向了房屋角落的一個陶盆中。

其中,赫然是一片燒成灰的紙張,這都是昨晚,那個「婬僧」用燭火燒灼,清掃掉的「痕跡」。

「一個獨居藏在這深山中的人,為什麼會有文字需要消除?是因為其上記載了會暴露自己的內容?」季平安思忖著。

「怎麼了?」夜紅翎走過來詢問。

等得知情況,神色也認真了起來,皺眉道︰

「不過已經燒成這樣了,幾乎沒法還原了。咦,這怎麼還有木炭的痕跡?」

女武夫蹲下,伸出骨節勻稱的手,從一堆灰盡中撿起了幾根沒有燒的徹底碳化的似竹似木的部分︰

「有些像是某種框架。」

俞漁走過來,低頭瞅了瞅,眉頭皺起,似乎也覺得棘手。

道門術法中雖然有術法,可以將已經燒毀的東西還原,但其層次很高,一般坐井道人都不會,她也尚未掌握。

不過盯著看了一陣,少女小鼻子皺了皺,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干脆抬起蔥白手指在雙眼上一抹。

刷——

少女雙童閃爍金光,開啟道門天眼。

旋即,她輕易了一聲,說道︰「有東西殘留。」

然後,在眾人注視下,她抬起小手朝著灰盡抓了一把,頓時,陶盆中的灰盡中突兀閃爍紅光,仿佛被吹燃的炭火。

繼而,一只半透明的,行將崩潰的「燈籠」虛影被她揪了出來。

是的,燈籠!

一只造型古典的方形紅紙燈籠!

「這是什麼?」夜紅翎作為粗鄙的武夫,沒見過這個。

「是靈。」一弘法師開口,褐色眼眸中帶著睿智的光芒︰

「一些富有靈性的物品被毀滅後,會在一定時間內,殘留有物品的靈……與法器的器靈幾乎天壤之別,是一種更自然的靈性,近似于傳說中的山川地脈之靈,或孤魂野鬼之類。」

說著,老僧意味深長地看了俞漁一眼︰「沒想到,還是位道門的天才。」

俞漁被點破馬甲,板著小臉不說話。

夜紅翎打圓場道︰

「所以,不久前,凶手燒掉了一只富有靈性的燈籠?這又是為什麼?還有,這燈籠又如何誕生的?」

她對此一頭霧水。

習慣性看向季平安,然後怔住了,只見年輕的星官不知何時蹲了下來,正靜靜地凝視著空中緩緩旋轉的紅燈籠,目光專注。

仿佛從燈籠的紅紙上看到了什麼東西。

而伴隨他的注視,那燈籠虛影的某一面,果真浮現出了一張極為模湖,幾乎無法分辨的「人臉」的輪廓。

可惜下一秒,這僅存的「靈」便再也維持不住,轟然崩碎,化為一縷青煙消失不見了。

夜紅翎吃了一驚,看向俞漁︰「怎麼沒了?」

俞漁都嘴道︰

「這本就消散的差不多了,我強行讓它具現片刻,已經很了不起了。」

一弘法師卻看向了季平安︰

「司辰莫非看出了什麼?」

季平安沉默了下,捏了捏眉心,然後抬起頭笑了笑︰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眼熟。」

恩,他沒說的是,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也知道了這只燈籠主人的身份……只是,那位故人為何與那僧人攪合在一起?難道說,她也在錢塘縣城之中?

季平安腦海中思緒紛亂,有些走神了。

直到被俞漁叫醒,他才回過神,听到聖女咋咋呼呼︰

「到底什麼眼熟,眼熟哪里,你認識這東西?難道從書里看過?」

季平安「恩」了一聲,借坡下驢︰

「是從書里看到過的。」

旋即,他迎著眾人的視線,緩緩說出一個名字︰

「你們听過……衛夫人嗎?」

……

……

錢塘縣城。

清晨,初秋的陽光將整座古城照亮。

某條街巷中,一個披著斗篷,背著包袱的身影匆匆行走,最終來到了一座宅邸門口,踩著台階,啪啪叩門。

不多時,大門被拉開一條縫,一名管家模樣的人冷眼看過來︰

「找誰?」

斗篷人笑道︰「小僧求見衛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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