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金門方面的士兵在數量與素質上都仍如九年前那樣，那麼殖民司的上千名司兵再怎麼奮勇，也不可能以一敵五，對抗五千敵軍！
然而事實是，在從未模清殖民司兵力的情況下，馮、劉奸黨也從未掀桌開干，直接聚起五千大軍南討不臣。
這只能說明兩方面的問題，其一，是金門對殖民司實際兵力的心理預估值並不低；其二，是金門對自家的兵的素質也沒有多少信心。
這樣的話，馮、劉奸黨很可能認為，一旦雙方真的掀了桌爆發戰爭，那便是相當于三千對三千，而非五千對一千——已經長期務農的各鎮、各營，即使強行拉上戰場也只會是炮灰。
截至目前，鄭克殷仍然不希望開戰，金門傳起來的謠言反而幫助了他，那就是讓馮、劉奸黨認為殖民司不僅藏兵于民，甚至還藏兵于番！
現在殖民司治下的實際番民數量已經上萬，而金門與殖民司互相不能掌握對方的戶籍統計數據，那麼金門就不知道殖民司統治的番民到底有多少。
理論上監察使當然有權翻帳，但馮錫韓在任時，鄭克臧就已經有所對策——
首先是鄭克臧說不給帳就不給帳，這種簡單粗暴的策略足以讓馮錫韓毫無辦法，馮錫韓肯定已經與其兄長報告過此事，但馮錫範、馮錫韓都從未公開斥責鄭克臧不配合朝廷命官的工作，實乃謀逆！
馮氏兄弟對鄭克臧有足夠的忌憚，便不能如此發難。說你謀逆你還真謀逆了，那殖民司把三千漢兵和五千番兵全部拉出來，金門都怕自己擋不住。
其次是合帳的工作由鄭克臧自己親手完成，實際的人口、錢糧的總數，鄭克臧只通過口頭告知最值得信任的諸位大人，周、朱、陳、張等人也都非常配合，共同保守著秘密。
這樣一來，即使馮錫韓派人潛入殖民司邸盜取檔案，也無法得到準確數據。
結果便是無論馮錫韓還是蔡添，都無法得知番民口數︰鄭克臧時期大綿部外八社都各自留在自己的營地內過著半生不熟、名熟實生的生活，監察使不可能一個個去走訪；鄭克殷今年則迅速收服大量新的番民，變動極大。
假如番民中的成年男性能夠做到全民皆兵，而馮、劉一派對番民人口的估值遠超實際，比如達到兩萬，那殖民司直接拉出五千名敢與猛獸搏斗的番兵確實是可能的事。
這是一場心理戰，鄭克臧、鄭克殷這對兄弟仍然佔據上風。
這樣梳理一遍，鄭克殷便也能更明白鄭克臧與馮錫韓之間的關系為何那般惡劣︰
一開始的時候馮錫韓肯定以為自己身為監察使有權做這個有權做那個，鄭克臧則推三推四多加阻撓；
而馮府的人在圭谷屢屢犯事，鄭克臧和周公仁更有合法的理由把他們抓到衙門和大牢，這簡直是主動給政敵添把柄；
幾年下來，馮錫韓就很難再有當年的銳氣。
不過，回到司兵是否要真正擴大規模的問題，鄭克殷也有些猶豫。
「如果要培養出一支足夠有戰斗力的士兵隊伍，那就勢必要從農、匠、吏之人口中抽取精壯者，給予常年訓練。
「這樣的話，士兵增加，而農、匠、吏減少，並不符合扶桑轄地的實際需求，那便是開墾新土，繁衍壯大。
「金門各鎮各營也已經專于屯墾，顯然是馮錫範等人也知道農桑乃國之本，既是承平，便無需養兵。
「如是為了抵御潛在之侵略，或許我們可以給農人在農閑無徭役的時節以防止野獸侵害為名加以操練，一旦爆發戰事便能迅速組織起來，這樣便已夠用。
「甚至我們可以果真如金門謠言所說那樣，對番民勤加操練，番民溫順而听從指令，未必不是好計。」
沈誠頷首表達認同，「的確是一種可行策略。」
實際上鄭克殷知道隨著熱兵器逐漸普及，民兵與職業兵的差距已經大為縮小——手頭有槍、會用槍的平民經過短期訓練，就足以一槍崩掉經過多年訓練的騎兵和弓兵。
因而相比于兵力，武器才是鄭克殷最為擔心的地方。
金門壟斷了滄海貿易，在沒有能力自己打造槍炮的扶桑，槍炮的來源基本便只能是海外，這意味著金門可以積累下更多的槍炮。
當然金門海四商出于對貿易利潤的追求，與殖民司商吏是有地下走私的，畢竟滄海貿易最關鍵的產品是毛皮，而毛皮的生產卻是由殖民司所壟斷。
或許正因為此，馮錫範未有嚴厲地打擊這種槍彈走私。
盡管金門與殖民司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對立的，但雙方在經濟上的恰好互補，正是雙方從來斗而不破的另一大原因。
畢竟以馮、劉一派對番人的態度來看，他們可做不到殖民司那樣利用番人來獲取大量的毛皮，反而會把番人逐走、殺光。
而由漢人來自己打獵的話容易沒有逼數，最初的時候要重新熟悉山川沼澤、蟲魚鳥獸，後來則要擔心自己是否竭澤而漁，一來一回，效率必將大降。
隨著鷹陽城的建立，扶桑與墨西哥的貿易線將會開通，屆時殖民司的槍彈便也有新的來源，那樣的話，殖民司大可以拉高對金門的毛皮售價，要求走私更多的槍炮，海四商也只能硬啃下這樣的魚骨頭。
有了足夠的槍炮，一千殺五千也就不再是妄想，畢竟若是一方排隊槍斃，一方拿著大砍刀往前沖，那後者基本是來多少死多少……
現在金門與殖民司雙方的心理戰是殖民司佔了上風，將雙方斗而不破的狀態維持下去不是難事。很大程度上鄭克殷要感謝金門制造謠言的人。
畢竟馮、劉一派會對殖民司更為忌憚，以至于劉國軒設計出插贓嫁禍引灣東三社與合儒作戰這樣的餿主意。
而為了維持心理戰的優勢，鄭克殷便要重點關照關照蔡添。
為此，他將在翌日就于葡萄莊密會朱振，並命沈誠將朱大人帶去。
入夜之後，葡萄莊與酒坊都已安靜下來，鄭克殷也與毛興進入坊屋，便見沈誠帶著朱振已有其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