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克殷很清楚西班牙人對畜牧業的喜愛,尤其是牛及其衍生產品是西班牙人需求巨大的物資,這自然是因為牛皮是重要的制革原料,而皮衣、皮靴基本就是西班牙上流社會的必備衣物。
先司長鄭克臧慧眼識珠,知道養牛的好處,因而在圭谷開設了養牛場,並聘請為數不少的番民來好好打理。
盡管扶桑轄地已有十余萬口人,但仍然稱得上是地廣人稀,而此時的扶桑仍然溫潤,水草豐美,的確是圈起一大片牧場來養牛的好地方。
鄭克殷力圖讓拉米雷斯知道扶桑能提供的好貨可不只有木材和毛皮,牛皮制品以及現在他們正在喝的紅酒,可都是好東西。
若是能拿在墨西哥稀松平常的印第安人農民及那幾樣本土作物換來價值三倍多的扶桑好貨,拉米雷斯肯定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再加上鷹陽與阿甲富賈(阿卡普爾科)兩地無論如何都同處北美洲,來回一趟最多也只需兩三個月時間。甚至其航程一直是沿岸而行,相比于一頭扎進滄海、沒個大半年跑不完完整一趟的馬尼拉大帆船貿易,可以說實在是輕松又愉快!
思慮再三,拉米雷斯終于一口咬定下來,「好!成交!」
接下來雙方又商議了關于這筆交易的更多細節,並約定在西歷10月完成第一次交付。
這天晚上鄭克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快,以至于多喝了幾杯紅酒,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時才帶著點頭痛醒了過來。
「呃……」他馬上叫人來給點水來喝。
隨奴僕進入他所居住的漂亮大帳的還有衛思蜀,後者是來匯報稱拉米雷斯為了盡快完成交易,一早就告別鷹陽,乘船南下了。
鄭克殷知道加利福尼亞寒流能夠使船只飛快地從扶桑南下去到墨西哥,拉米雷斯一行人將會有充足的時間在墨西哥找到他所想要的人和物。
而令鄭克殷驚喜的是,鷹陽闢地使衛思蜀報告說拉米雷斯的同伴弗朗西斯科?德?拉克魯斯被安排留在鷹陽以方便增加雙方的了解。
「那太好了,把他帶過來吧。」鄭克殷邊換上官服邊說道。
衛思蜀稱是離去,不久又帶上拉克魯斯回到帳內。
昨晚鄭克殷主要與拉米雷斯交談,但實際上他也很好奇拉克魯斯,尤其是這是一名混血桑雷人。
其明顯的東亞長相,令鄭克殷等人都頗感親切,只是拉克魯斯完全按照西班牙人的風格來穿著打扮,也不留中國式的長須而是留南歐式大胡子,差點令鄭克殷覺得自己見到了張飛、李逵。
根據拉克魯斯自己的說法,他有中國和菲律賓的血統,父親是華人,母親是菲律賓土著,因此他能夠說流利的漢語,這樣鄭克殷也不必勉強自己去講不夠熟練的西班牙語了。
「這樣的話,在我們扶桑這里,你不如用回你原來的姓名,也讓我們好稱呼你。」鄭克殷建議道。
拉克魯斯撓了撓頭,「我一出生就是用的現時的名字,因為我阿爸是天主教徒……」
「那你阿爸有漢姓嗎?」
「有的,姓洪。」
鄭克殷想了想,弗朗西斯科(Francisco)這個名字意思是「法蘭克裔」,而「法蘭克」在英語中意為誠實;
克魯斯(Cruz)則是西班牙語表示「十字」「交叉」的詞,帶上宗教意義的話自然是指的十字架,起這樣的西班牙語姓氏,明顯是洪家父子用來表達虔誠。
「這樣吧,我給你賜個名,叫守信,以後你的漢名便是洪守信。」鄭克殷說道。
洪守信听了,反應了半晌,這才低頭感謝了鄭克殷。「確實是個好名字,多謝大人。」
隨著鷹陽城建設得愈發有模有樣,鄭克殷也終于與西班牙紅夷搭上了線,以後與西班牙人有關的事務會越來越多,拉米雷斯將洪守信留給自己實在是一場及時雨。
在鷹陽城及周邊大體視察了一遍之後,鄭克殷也能與一眾伙計坐下來,為與西班牙人的交往做些工課。
首先是關于西班牙的名字。
此事出乎鄭克殷意料,竟然到現在,西班牙在漢語里都還沒有一個正名。
在中原故土,人們只管把西班牙人叫做「呂宋」,這是因為與中國人交往的西班牙人幾乎完全來自呂宋;
而「干絲臘」這個名字雖是對西班牙卡斯蒂利亞王國的音譯,卻還是顯得不夠妥當;
在穿越以前,鄭克殷偶爾能看到些不確定時代的海圖會把西班牙標為「以是把你亞」,則更是奇形怪狀;
至于「墨西哥」在這個時代還有「墨是可」之類的別的版本,鄭克殷也都有意通過規範確定下來……
既是如此,鄭克殷也正式制定了殖民司命令,以後統一將呂宋、墨西哥等地的干絲臘紅夷的國家統一稱為「西班牙」,這些紅夷則稱為「西班牙人」;
新西班牙殖民地所在的墨西哥則統一稱為「墨西哥」,不再使用「墨是可」之類的版本。
名字的問題給捋清楚了,人們才能認識到西班牙人的國家其實遠在歐羅巴,呂宋、墨西哥都不過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罷了!
至于「加利福尼亞」,也因與官話發音對得上而成為扶桑大地的西語版本的正式譯名,並且又「利」又「福」,這對于漢人來說相當喜慶吉祥。
實際上,從長遠來說,鄭克殷並不希望有新西班牙這樣的龐然大物坐落在扶桑的南方,尤其是扶桑有金礦這一點總有一天會蓋不住的,屆時必會招來西班牙紅夷的覬覦。
而且,從鄭成功的時代起,明鄭與西班牙人的關系就處于一種相當曖昧的狀態,說不上好,但也沒有很壞。
而西班牙默許了明人殖民北美、搶奪馬尼拉大帆船貿易,更是西班牙的寬宏——當然鄭克殷知道西班牙的國王、總督可沒那麼好心,多半只是考慮過成本、風險與收益等問題之後才沒加以討伐。
一旦未來扶桑有黃金的消息傳出,或是扶桑明人與西班牙人產生了什麼重大的沖突,西班牙的國王和總督不惜派兵北伐,那小小的扶桑轄地可就要完蛋了。
與西班牙人的交往事務便會像是走鋼絲一般,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們決不可惹怒西班牙人或招來他們的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