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會終于結束，根據安排，今日的正式會議也到此為止。
在會議之後再進行一場餐會再合適不過。
「醒醒，親愛的，咱們該走了。」楊明志推推妻子。
「嗯……會議結束了？我錯過什麼了？」
「你錯過了很多，不過听了也白瞎。至少你沒錯過午餐。」
「好吧……」
根據安排，午餐依舊是自助餐的形式，餐品也頗為簡單。當然，戈洛夫斯基執意舉辦中午的自助餐會，吃飯是次要的，吃飯的同時再聊聊會議精神才是主要。
按照俄國人的傳統，他們在某些方面和中國人出奇的相似。一些事情，正式的會議場合往往進行無休止的扯皮，到了酒桌上，開懷暢飲往往解決問題。
故而這次餐會，戈洛夫斯基下令從倉庫了拿來一些伏特加，按照人均一瓶的標準供應。
他也有另一番目的，所謂「不知道這個別列科夫酒量如何」，在他的概念里，好酒量的男人絕對是真男人，而真男人是值得信賴的。
但是酒，不應該只有伏特加。就如咖啡似的，美國人既然送了這種東西，當然還送了其他的。
楊明志攙著妻子的手，隨著眾多與會人士，興致勃勃地走進餐會會場，呈現在二人面前的正是一棟裝潢很不錯的大房子，看看牆壁上的花崗岩浮雕，充分說明它是沙俄時期的建築。
由于楊明志的級別很高，他和妻子走在人群中，自然成為人們議論的對象。
他們還能議論些什麼？無非是就自己的身份與經歷，作為有趣的談資。
而市長烏莫夫，他干脆湊了過來，經過上午的會議，他內心的幸福就體現在這幅曬老的身體上，五十歲的人了，恍若再度青春。
「啊，親愛的將軍。過幾天還有第三次會議，那次會議就是宣布州分裂後，各主要機關的人士異動。經過第三次會議，我就該著手新的工作了。」
楊明志符合性的點點頭，立刻換了口吻︰「州長同志，真的恭喜您了。」
「謝謝您。」
「第三次會議後，還要再召開蘇維埃大會。看來你們把該做的事做完，蘇維埃大會，也不過是宣布所有決定的結果。」
「是這樣。哎，雖然程序有些繁瑣，程序也必須走一遍。我們暫時不要談這些事了，听著，別列科夫。」
「是。」
「一會兒現任州長會主動與您交談的，您可要做好一番準備。」
「準備？什麼準備。」
「哦，我可是知曉了您的酒量，那頓晚餐我們喝醉了，只有您堅持到最後。戈洛夫斯基知曉了這件事，午餐的酒是少不了的，希望您早做打算。」
「啊？難道想要灌醉我？」
烏莫夫聳聳肩，轉移話題指著不遠處的建築︰「那就是午餐的地方，它在沙俄時期就是個大食堂，現在物盡其用，是人民的食堂了。」
听他一說，楊明志估模著中午喝一頓大酒是少不了的了。
但這一次烏莫夫估計錯誤了，戈洛夫斯基明顯不想喝一個酩酊大醉，就趁著午餐時間和別列科夫多聊聊。
……
這頓餐會，樸素中帶著豐盛，俄式拼盤、基輔雞，還有切片的黑面包。熬制的牛肉濃湯。餐桌上唯獨缺乏新鮮蔬菜，只因它根本不可能在當下季節存在。
沒有誰宣布午餐正式開始，大家進入房間，自覺的拿起餐盤，或是找尋美酒。
有許多人是想與別列科夫聊聊，見得州長本人已經舉著酒杯湊了過去，只好作罷。
今天，戈洛夫斯基就往嘴里送了兩片香腸便湊近他渴望的尊貴客人身邊，急迫之情就好似上午開會絲毫不疲憊。
他舉著一杯美國產的威士忌，張口便是對楊明志毫不吝嗇的贊譽。
「尊敬的別列科夫將軍，您覺得如何？在這里吃飯，肯定比在科學院的食堂好極了。」
「是的，州長同志。香腸還有美酒，科學院哪里只能提供面包，而且還是定量分配。我謝謝您的好客，能讓我飽餐一頓。」
戈洛夫斯基聳聳肩，做出一副難堪模樣︰「您是科學工作者，又是將軍，理應得到更好的待遇。真是萬惡的戰爭，給予我們偉大事業重大打擊。如若不是這場戰爭，我們繼續進行高效率的和平發展，您現在所見的香腸與面包，每一個家庭都能天天享用。可惜啊，人民只能用馬鈴薯果月復。」
「但是戰爭會結束的。」楊明志亦是舉起酒杯，「為了我們早日打贏戰爭，干杯！」
一杯烈酒下了肚，渾身暖洋洋的。楊明志當然知道自己喝的是威士忌，至于為何不是常見的伏特加，自己就甭擔心了。
干了一杯酒，楊明志就隨手給自己滿上，「州長同志，您知道的，我是中國人。在我的故鄉有一個傳統，見到尊貴的朋友，應該喝上三杯酒以示敬意。」
「啊，您那里還有這樣的習俗，我到時听說過。也好，您看，桌子上放的幾瓶都是美國人做的威士忌，它真是口味特殊的烈酒，充滿了布爾喬亞的滋味，但酒就是酒，它到了我們手里，就是布爾什維的滋味。」
這話是什麼意思？听起來好像挺沒什麼意思的。但是稍稍想想，楊明志听到了另一番滋味。
可能這位戈洛夫斯基從不排斥外來的事物，他是一個務實的人。
楊明志笑呵呵的舉杯回應，看看對方還有什麼話要說。
「別列科夫同志，我很仰慕您的名號，您是我國不可多得的人才。」
「您過獎了。」
「不！對您的所有褒獎都是恰如其分的。當前的戰爭，誰都不能忽視游擊隊戰士們的能力，還有後方科學工作者的力量。游擊隊員，他們神出鬼沒襲擊敵人的後勤補給，客觀上削弱敵人的戰斗力。科學工作者，他們戰爭時期的奇思妙想使得我軍裝備了一大批高科技裝備，擁有這些新裝備的紅軍，將是戰無不勝的。」
「哈哈，您還是在褒獎了。謝謝……謝謝您。」
楊明志並不是什麼好大喜功之人，或許他年紀大一些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現在，他的心氣兒固然很高，對于當前取得的一切榮譽，根本沒有過分的沾沾自喜。只因為一個原因，他知道自己的能量非常巨大，當下取得的榮譽算個啥，以後新的榮譽還在排隊等著摘取呢！
楊明志明面上還是一副謙恭的模樣，同樣湊過來的軍區司令可謂心直口快。
「州長同志，您說的就是我們的別列科夫將軍吧。」
「當然！除了我們的別列科夫還能有誰？！」說吧，戈洛夫斯基直勾勾的看著楊明志的雙眼，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真是一表人才啊。我看過您的詳細報道，今日我們終于見面。您從中國而來，您到了蘇聯後很快就給予我們重大幫主。啊哈！對了，我差點忘記您已經加入蘇聯國籍。我們是同志了！這里是您的第二故鄉，我想您會像愛您的母國一樣，愛我們偉大的聯盟。」
「是的，具體而言我加入的是白俄羅斯國籍，我的大部分榮譽都是在白俄羅斯作戰期間活的的。因為這些非凡的經歷，我對這片廣袤富饒的土地有了很深的感情。既然您看過我的資料，也應該清楚，早在我加入蘇聯國際之前，甚至早在我們橫渡阿穆爾河之前，我和我的妻子就是您的中國同志。」
「哦？還有這事？」戈洛夫斯基想了想，明白了楊明志的意思。只是這些事並不在那些資料上有詳細記述，何況他所見的詳盡資料，記載的都是楊明志在白俄羅斯的經歷。
「是的，馬克思是非凡的領路人，他的思想給予全世界被壓迫的人以啟迪。而列寧同志用行動證明，無產者聯合起來，的確能取得人民的勝利。當我聞听俄國人民推翻了封建沙皇，我的思想波動巨大，很快的，我有了自己堅定的信仰……」
恍若的「痛說革命家史」，楊明志自覺這話說得也有些奇怪，可沒人敢質疑這番話的真實性，它太政治正確了，令戈洛夫斯基暗自佩服。
楊明志繼續說︰「現在戰爭波及全世界，中國和蘇聯已經是盟友。你我本來就是有共同理想的同志，如今又有另一項共同的事業，就是擊敗妄圖奴役全世界的可恨敵人，把那個蠱惑人心的奧地利瘋子擊敗，最好能抓活的進行正義審判，拯救世界，也順道拯救被蠱惑的德國平民。因為我們代表著人民的利益，我們是人民的軍隊。也許當我們將紅旗插在柏林的國會大廈後，說不定還有許多歐洲國家將成為聯盟的一部分。」
話是說得越來越討喜，也越來越肉麻，也令戈洛夫斯基萌生了更多的想法。
對于楊明志，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即興發言絕非謬論。
蘇聯的一些弱小衛星國被莫斯科方面吞並絕非荒謬，蘇聯已經以「人類正義」之類的名號吞並了波羅的海的三個「民族國家」，繼續效仿吞並絕非不可能。
但二戰結束後的世界完全變了樣，各個國家的外交優先政策也變了。
各大國奉行的「先佔原則」因為兩場殘酷的世界大戰被修正，既然「先佔」注定了流血沖突，甚至數百萬人死亡，如此代價太大，還不如談判桌上沒玩沒了的扯皮代價最小。
武裝吞並這種行為恐怕在很長時間變成非主流，那麼匈牙利人可以認同蘇聯的制度，他們絕對不會想成為加盟共和國。
蘇聯當前的斯大林模式，楊明志所學的知識為其做了斷言，「斯大林主義能夠讓羸弱的國家迅速崛起，但它不是發展經濟的靈丹妙藥」。
裴多菲俱樂部不是偶然出現的，匈牙利人想修改蘇聯式的制度，那代表了匈牙利人民的意志。如果蘇聯注定要一味的用武力維持其陣營實力，結果只能適得其反。
楊明志關于對蘇聯當前政策的態度的異議看法，自然是聰明的只字不提，一張嘴長在自己臉上，所說的話語全然是對蘇聯以及斯大林的歌頌贊美。
通過這番操作，戈洛夫斯基不得不感嘆一個︰這個別列科夫真是各布爾什維克。
但戈洛夫斯基也不是能被一番花言巧語說服的，別列科夫仿佛從宣傳部門取過經似的，話是如此肉麻，怕也是有求于自己。
兩人端著酒杯，由于中午的酒主要的威士忌，故而要喝的文雅下。見如此，兩人還是幾乎一人一瓶，觥籌交錯間更是互相對對方的「政治理想」好好的互相吹捧，就差一起舉著紅旗高唱國際歌。
還別說，楊明志自己並未喝醉，不過是一時間走路有些晃蕩，他取了令自己非常滿意的效果，算是和戈洛夫斯基交上了朋友。
午餐的吃飯喝酒的確是次要的，已經臉紅的戈洛夫斯基精神狀態居然還不錯。
「不喝了，我們暫時不能再喝了。別列科夫同志，我還是對您發明的武器特種關注，我們還是保持足夠的清醒，等到下午時分，我們再好好聊聊。」
「好！好的……再過兩個小時，我的頭腦也徹底清醒了。」
真正的俄餐總是特別強調脂肪與熱量，這固然是因為俄國的冬季過分寒冷，除此以外，對高脂肪的食物缺乏抵抗性，這是人類的天性啊。
正當楊明志端著酒杯和州長等人談笑風生時，楊桃和之前的幾次餐會一樣，在格里申科的保護下，面對著滿是香腸切片的俄式大拼盤，瘋狂的往嘴里塞燻肉，直到再也塞不下。
相比于楊明志不停的當著重要人士發表著慷慨激昂的口號式即興演講，楊桃這里就只剩下吃了。一些官員渴望透過將軍夫人打探些將軍的情況，結余將軍夫人只想著吃肉，身邊又跟著一位藍帽子的不好惹之人，只好作罷。
今日的楊桃可謂有些失態，即便是失態也沒人當面指出來。她是一個孕婦，孕婦胃口好是福氣。
與會的人們各有自己的事，吃過了午餐，他們帶著隨身的文件，以及突擊做的會議報告逐漸離開了這間食堂。
對于楊明志，那些與會者都是無關緊要之人。對于會議本身，自己喝妻子都是無關緊要的，不過是來捧場罷了。
只有下午的一次小會，才是針對自己非常重要的，都是一群老爺們兒聚在一起，談論起正經的軍國大事，妻子，她還是回去歇著算了。
但轎車不該是直接開回去，走路依舊有些晃蕩的楊明志最後給予格里申科一個命令︰「你領著別列科娃去商店瞧瞧，她喜歡什麼就買。」說罷，就從自己的衣兜里隨手抓出幾張鈔票，塞到格里申科手里。